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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君满稻草的脑子终于意识到那个牢不可破的魔咒消失了。
在太宰治将这座房子一半的打理权交给他后,这个白发的少年在某一天提议道:“要不要去上学呢?”
太早这一口否决了这个提案。在望月君面前他已经能够很直白的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欲望了。
“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他们都是一群蠢蛋,连我的傻瓜伎俩都看不出来。”说起他的“傻瓜伎俩”,太宰治就沾沾自喜。他高看他人一等,将俗世的男人和女人当做没有脑子的单纯的肉体。然后他又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撒娇道:“成子上次还骂我是怪胎呢。”他用着轻柔的嗓子悄悄的狡辩道:“我只不过是跟她说了真相,就算是每天往她喜欢的那个男生的信箱里写信,对方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男孩露出了淡淡的,如同狐狸般的微笑来。
望月君叹了一口气,“这样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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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君为什么不会长大呢?
太宰治疑惑着这一点。随着年月日的过去,他的身高也蹭蹭的往上长了几分。
望月君依旧是那副瘦弱的样子,就连他的每一根发丝都保持原来的长度和形状。
太宰治保持观望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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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太宰治已经是个十分圆滑的少年了,所以当那名姓森的医生问她有没有意向加入黑手党的时候(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听说我的啊),他装作从未听说过这个存在一般露出了相当腼腆的笑容来。
“听上去好危险啊,不过我有一直在追求死亡的。”
两人交谈的地址在那种心种上蔷薇灌木的房子门口,夕阳的余晖看上去格外温柔。
名为森鸥外的私人医生暧昧的咕哝了一句,视线从男孩的身上移至了另一个方向。
望月君用围裙擦着手,头发扎成一丝不苟的马尾,那个窗口里装着厨房的一切。
而他全神贯注油锅里油的沸腾程度。
他在这一下子收回了他的假笑,即使是落日也暖和不了他脸上的阴惨之色。
陌生人奇异的视线让望月君不由得看向眼神的来处,他疑惑了一下,安静的朝对方颔首致意。
森鸥外说:“真羡慕啊。那么,请再考虑一下吧。”森医生重新戴上它的风帽,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开了。
太宰治一脚越过台阶,无心顾及那些横在路上的花枝。
——他有些心动了。对于死亡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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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加入了港口黑手党,目前他在森鸥外身边工作。所谓的工作包括拷问犯人,学习如何使用枪械,以及隐藏自己。每一样他都非常擅长,擅长到太宰简直不能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做到这种事情,而且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但是很可惜的,在听见那些人的惨叫声的时候,他并没有产生一丁点儿兴奋的意思来。无趣,实在是太无趣了,有这个时间的话,还不如去研究研究望月君的蛋堡饭里到底究竟是加了什么调料才会变得那么美味的。
当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度过这般无趣的时光的时候,他就会无比想念栅栏边上半开的蔷薇花和爬满了整堵墙的爬山虎。他会无比想念呆滞却有趣的望月君。
但是他回家的时候,望月君已经从那栋房子里消失不见了。太宰治花了三个小时在横滨的某家孤儿院里找到了对方。
望月君像个游离失所的幽灵,他的眼里甚至藏着太宰治所不认识的来自过去的亡灵。对方披着那件宽大的斗篷,在那家孤儿院的高墙边上来回游荡。
“望月君,在干什么呢?”太宰治在不远处喊道。他的步伐变得轻松了起来,心里的空洞甚至被填上了。
当时,孤儿院的铁栅栏门打开了,一个顶着黑色的锅盖头的男人带着严肃的表情走了出来——他在监控里看见了两个行踪怪异的人。
未成年,打扮古怪。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吓走一票人。
太宰治注意到望月君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他对这个男人产生了由心底而发的恐惧。他像是吓破了胆,匆匆的逃去了一边的小路上。
他盯着那个男人胸前的吊牌,知道了对方叫做六条。
太宰治慢悠悠的跟在望月君身后,而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哪,望月君。你刚才在看什么呢?”他又问了一遍,可少年再度呈现出那股像是醉了酒一般的状态来,他像是失去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最后吊着他身体的只有本能。他甚至听不见太宰说的话。
微妙的危机感在太宰治心里油然而生。身形渐渐抽长的黑发少年鸢色的眼里生出了打量,怀疑和某种深深的挫败感,他想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对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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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调查小组去调查的东西终于出来了,太宰治在那些照片和文档里面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孩:白发,偏金色的眼睛,瘦瘦小小的一个,和望月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
后边还有……疑似受过院长虐待,怀疑是异能持有者。
太宰治看完之后,用火点燃了这堆纸织物。
望月君也是吗?他也曾遭受虐待吗?
他的眸光沉静如水,净若琉璃,而身似钢铁。
难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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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对太宰治“要不要来酒吧兼职”的时候,太宰明显的看到对方动摇了一下。
这些年里,望月君从来都没有过一份稳定的工作。成年人都嫌他看上去太小,怕被怀疑因为雇佣童工而被抓起来。因此,在面对这个提议的时候,望月君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诶,没关系啦。我也是童工哦,而且我和那个酒吧的老板超熟的!”在这漫长的年月里,他还未和对方提起过自己的工作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
如果望月君知道我杀了好多人他一定会害怕的想要把我撵出家门的。
太宰治在心里嘲讽道。
望月君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太宰治给他推荐的酒吧名为“lupin”,常客非常的少,客人也不怎么多。而酒保兼酒吧老板是个没有异能的好心人——在这黑手党遍地走的横滨。
太宰治之所以这么选择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每天都会和“朋友们”来这里,所以他对于望月君的个人安危也是十分的放心。
除了那段时间——港黑易主的那段时间。当森医生杀死前任首领篡位的那段时间,太宰治就从来未离开过港嗨的行政大楼。他每天都要躲避来自不同党派的攻击,甚至还要和其他干部保护这位新首领。他很忙也,很累。他心力交瘁。
他早就渐渐的不会笑了,就连假笑也憋不出来。
再后来,他遇到了织田,织田作之助,织田作。太宰治觉得对方真的很有趣,明明是黑手党却不愿意去杀戮,明明身负强大的异能却宁愿去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他真的非常有趣。太宰治乐于观察这种身上充满了矛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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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太宰治想起他的旧朋友的时候,是在他认识的一位十分有吐槽才能得名为坂口安吾的青年之后。
然后三人相约“lupin”九八十太宰治便在人群里看见了那张如同大象般质朴的脸。他没有穿酒保服,反而是穿着一件深青色的和服。他不调酒,也不送酒,只是在一张桌旁和一个女人聊天。从太宰的角度无法看见对方的正脸,他所能见到的事女人偏黑的深棕色长发和瘦削的后背。
太宰治看见望月君在笑。他为何而笑?大人们劣质的笑话很好笑吗?他不自觉的露出了年幼时的那副阴沉的脸色。
坂口安吾吓了一跳。这位来自情报科的年轻人不自在的推了推眼镜,询问道:“太宰,怎么了?”
而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干部候选者又恢复了那副洋懒洋洋的姿态,“老板,给我一杯加了薄荷味牙膏的鸡尾酒!”
老板并没有因为他的要求而惶恐,他只是按照配方调了一杯最经典的款式。
那太宰治的余光里,女人结了帐后便提起了自己的小珠包,她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男孩的眼角。太宰治,猜他们两个还互相道了再见。
织田作之助问:“你认识那个男孩?”
太宰治笑了两声,又滴了两滴虚假的眼泪下来,他像个孩子般无赖的喊道:“望月君!望月君!”
只要他叫,望月君就会朝他跑来。
太宰治一直对这个深信不疑。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而他正是属于这种类型。
那个男孩眼里闪烁着困惑与疑顿,“先生?”
太宰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那花了多年才诞生的情感已从对方的眼里消失不见了。
他感受到了惶恐。
老板说:“……几个月前出了场车祸,是元子小姐一直在照顾望月君。”
太宰问:“刚才那位?”
“是山崎制药的千金,是位富有善心的小姐。”
织田作之助听见他身旁的少年小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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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党?”没有反应。
“酒吧?”没有反应。
“津岛望月?”瞳孔放大。
“太宰治?”他……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