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石呆子见了旧扇子如同见了命一般,一把把细看过去,边哭边跪下冲着薛家方向直磕头,末了擦眼睛道:“这辈子便卖与薛大姑娘使唤,上刀山下火海亦不敢犹豫的,若是有半分犹豫,管叫我这些扇子再叫人抢了去!”白鹭就笑了调侃他道:“这话可说不得,你在咱们薛家住着,谁又敢上门儿抢东西来着?竟没有王法了!”石呆子听完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道:“好姐姐,莫戏弄我了,反正只要是姑娘使唤,再没有推拒的理。”白鹭这才笑着回去与宝钗回话。
晚间待薛家主子俱安歇了,之前与护院儿们一齐买进来的大丫鬟百灵忽的走过来央求白鹭道:“白鹭姐姐,我和莺儿姐姐做扇子面儿顽呢,听说姑娘最近收的礼里面有几个极好的旧扇子,不拘那个与我描个花样儿呗?”白鹭不善针凿,倒是知道先前与迎春做添妆的时候几个丫头子做出了趣味,因此也不怀疑,只开了库取出一个与她道:“你别拿走,就在这儿描,描好我还得收起来呢。旁的都送人了,只余这一个,凑合着看吧。”那百灵倒也不挑拣,就着烛火把图案描了笑嘻嘻换回去道:“多谢姐姐,甚时候等我休假了出去与姐姐买瓜子儿栗子吃!”白鹭一边把扇子收起锁匣子里,一边听了就笑:“真真是馋痨了,姑娘又没禁过你们口粮,怎地一个个就吃不够!”百灵就嘻嘻嘻的笑,两个熄了等守在外间值夜,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推剧情~
我吃饭去啦!
第49章 [倒V]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是迎春的大定请期之礼,迎春躲在房里, 只叫丫鬟递了一套抹额、荷包和鞋子出去, 羞得再不肯见人。又过一日, 第三日便是腊月二十五迎亲的正日子。这日刚过五更便有梳头娘子进来与迎春更衣梳头并梳妆,新娘子头上一套簪环皆是其祖母贾老太太私库所处, 金碧辉煌花样精巧, 最显眼那花冠上头镂刻镶嵌了不知多少个童子, 取其多子多福之意。等到卯时,诸亲朋好友便都到了,闺中好友们进去一一与迎春送别,说不完的吉利话语, 道不尽的祝福祈愿。一会儿贾母派鸳鸯来把姑娘们都请出去别碍事儿, 又有几个如薛太太这种的过来人反复交代今后日子如何经营, 夫妻之间如何相处之话。
最后等亲戚们都去席上坐了,贾赦才走进来看迎春,他先看看左右无甚人, 这才拿了个盒子塞给陪嫁的大丫头司棋手里道:“藏好!这是我私下补贴你们姑娘的, 前面若是给的多了, 这家里必有人不愿意,你们姑娘性子软, 还不是要叫平白欺负了去。”说着又看了迎春叹气道:“你长到这么大,我也没管过你,如今你要嫁了,当爹的总还是乐意叫姑娘过好些儿。如今我手里就这些东西, 能给你的便给你了。其他祖宗留下来的大件儿并田亩铺子,不是我说,一是与你你也不会经营,二是白着了人眼还要我忧心。你又不是那种能立得住的泼辣性子,不如守着这些银子和首饰慢慢儿用,千万别叫人三哄两不哄就把钱都骗走,到时候哭着喝西北风去。”说完背个手顶着肚子便走了,自始至终邢夫人也没出来过,也没人提。
辰时三刻南安王府接人的轿子到了,迎春抽泣了两声儿就叫喜娘子塞了个瓶子抱在手里背出去。日头一照,那盖头上金灿灿的并蒂莲花并五色丝线扎出来的鸳鸯简直要活过来一般灵动夺目。有送嫁的亲戚太太们在帷幕后高声赞了句:“这家有福哩,新娘子好巧的手!”迎亲队伍愈发振奋,那吹打声传得老远。贾琏乃是迎春之嫡兄,此时正与新郎攀谈,转头见新娘叫背出来了,忙让开路,喜娘子便将迎春稳稳当当背到喜轿边上,同样穿了吉利衣服陪嫁的绣橘忙上前将人扶进去。喜娘子支应着把后面礼事走完,吃了金银饭,又叫新娘子应景儿哭了一声儿,新郎这边才喊了起轿,迎亲的队伍便出了门往南安王府走。那南安王府庶子在学中同窗好友颇多,又央了几个亲兄热弟穿了吉庆衣服上门儿,热热闹闹抬了三十六个红酸枝的箱子一路从荣国府正门儿出发,吹吹打打往南安王府而去。
贾赦穿了礼服在前面应过新女婿的礼,此时迎亲的队伍出了门儿,边上立刻有人塞了个盆子给他,又有小厮提醒,这才忙跟到门口将水泼出去,转身回来一叠声儿叫着开宴。这回因是迎春出闺大礼,黛玉宝钗还是都来了,只面上都淡淡的,且不多与人说话。等席间约莫着上了四、五道菜,黛玉便起身与贾母道别,外头贾琏亦留不住林如海,又生怕叫人看了笑话,少不得说了几句好听的先将林家父女俩送走。后面宝钗就挨了宝琴湘云探春坐,看着席上菜都动过一遍,也带了宝琴和薛太太一齐告辞家去。
因着迎春乃是一等将军贾赦的庶女,四王八公里除了这一辈儿极近的亲戚外大多只是年轻媳妇子带姑娘过来玩儿一圈儿,或不是干脆就让得脸的管事媳妇送了礼上门儿,其他也就没了。家下又忙忙的准备年节祭祀并家宴,亦无心操弄这个,好赖把二姑娘迎春送出门子,只要不出错便是立功。薛太太带了女儿们坐在马车里还不服气,掰着手指头只道回去要再催催官媒人多跑两趟,即便今年赶不及娶媳妇儿,好歹也得把纳征也就是大定之礼过了才叫安心。
到了家,薛蟠薛蝌兄弟俩都还在外头忙,宝琴回院子歇晌,薛太太叫了自己院子里十六、七的丫鬟站了一排,专挑手脚伶俐、五官端正、皮肉白皙的来回看。宝钗猜出她是甚意思,忙拦了道:“妈,您这是作甚?又急着娶媳妇儿,又给哥哥安排屋里人,嫂子还没过门儿呢脸面就叫婆婆扒了,今后日子还怎么过?你看看那梅家做事不体面,咱们宁可叫琴姐儿在家里多呆几年也不愿意便宜他们,人家家的姑娘怕不是也这么宝贝,届时两下里都不好看,何必呢。”薛太太不是不听劝的,只皱眉道:“我这不是怕你哥哥蠢嘛,先给他安排个屋里人,等你嫂子进门儿了也好有个打听消息的地方。”
宝钗哭笑不得道:“哪有正头娘子还要寻个玩意儿打听消息了?难不成我和琴姐儿都是死的?嫂子家里说不得就看中哥哥蠢,不然人家传胪的女儿,如何肯嫁入咱们商户家。万一杨传胪听着咱们给儿媳添堵不愿叫姑娘嫁了,倒时候再去哪里找来?竟听我一回。你想啊,这儿媳妇娶回来,你得要她与你管家干活儿,还得生儿育女,还得照顾哥哥,怕是一天到晚不得闲。若想清清闲闲做个老封君含饴弄孙,可不该早早儿把人拢住哄好,同样的活计乐意做和不得不做,这做出来的成效哪能一样呢!”薛太太听她这一说果然觉得是,当下没意思挥挥手便叫丫鬟们都散了道:“我儿,亏得你提了这一茬,不然甚么时候得罪了媳妇子都不知道。将来你一嫁出去,就你哥哥那沙漏般的心眼子,万一人要使坏虐待我他都不一定能看出来,可是不得了。”宝钗真真儿是快叫老娘给气笑了:“人家何苦虐待你来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老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对人好,人自然也就对你好,再不错这个理儿。”
薛太太这才安静下来,摸摸脸颊笑道:“可不是老糊涂了?一时恨不得儿媳妇现在就立在眼前头,一时又怕处不来了天天闹。说实话,这不是一窝的,再怎么养也养不熟,想想心里又总是别扭。”宝钗就拍了她手道:“琴妹妹来家的时候也没见您如此,这嫂子可还没进咱们家门儿呢,怎地心里就不舒服了?”薛太太笑了看着女儿道:“许是人都这样,明明自己家里,突然来了个一点干系俱无的外人,总觉得奇怪。”宝钗还是劝她:“你只当旁人家的女儿无处去了叫咱们捡漏捡回来养,不求养不养熟,只问心无愧便是。”
母女俩在花厅坐着一唠就是一下午,等薛蟠晚间儿下衙又买了大个儿柿饼子回来孝敬,小老太太拿过一个咬了口尝尝,眼睛都眯缝起来道:“我儿孝顺,妈真真儿是享了福。”直把薛蟠夸得都快飘起来,忙叫了晚膳上来用过方才各去安歇。
第二日,薛太太果然又请了官媒人来家道:“咱们这边儿纳吉俱都无甚不好的,想着央了你去杨家跑着问问,不然年前把婚期定下,两家彼此都好准备起来,要不忙忙乱乱的不好看。”官媒人应下来,又请苏嬷嬷陪着吃了顿酒肉,嘴巴一抹带上薛家备的年礼一齐往杨家去。到了杨家,那边管家引了她去见杨传胪,官媒人便把薛太太这边的请托说了一遍,又劝道:“既是已经过了小定,早点成大礼总比晚点强,毕竟姑娘年龄在这里摆着。亲家母又极诚恳,都这般情景了据说那薛家子屋里还没有安排伺候的,可见姑娘将来嫁过去必能过得顺心顺意。婆家尊重给脸面,咱们这里也且得软和些,热热闹闹高高兴兴才能做一对佳偶出来不是?”
杨睿杨传胪听了点头道:“既如此,便叫薛家算了日子来吧,总不会让人面儿上难看。”那官媒人听了大喜,行过礼便退下去回薛家报信儿。
薛太太接了好消息也高兴,立刻请了家里供奉的牟尼院老师傅开坛诵经算了算,算得来年上元之日最为适宜,再往后便是送花节,薛太太嫌弃这个日子听起来不好,便选了前一个。恰好杨传胪也这么想,俩家一合计,索性大年二十九走纳征之礼,等翻了年便是请期与迎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