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个屁。
要的很简单,吕家母子在靠岸后立马滚蛋,顺带断了春香的活契,写下解约的放契书。
吕大娘一听到后半句条件,她恶狠狠地死盯着春香,仿佛在说原来你这白眼狼早就和外人勾结在一起了。
过去七年发生相似的事情,春香一定会怯生生地解释她没有。
然而,此时她却呆呆地上了船,好似在水里想起了什么,愣愣地握住被塞到怀里的吊坠。
“白眼狼,果然养不熟。”吕大娘不敢不应,她念叨了几句就迅速上船写下放契书,示意张胡子快些放掉吕崧。
吕大娘岂会没有看到春香手中握着的吊坠,却没有再说将此物还给她。因为六年前正是她把春香脖子上的镶金木葫芦占为己有。
看着眼前的情况,春香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既然要独占玉棺材的宝藏,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如此一来,吕家母子在商丘归德一带上岸。
两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玉棺材,其中真是满满的金银珠宝。
奇怪的是,两颗拳头般大发出昏黄光亮的球体,在开棺的一瞬间就不再明亮。
还有更加加古怪的,金银珠宝的正中空了一长条,那恰似一个人平躺的大小。
棺材的一端还真放着一只玉枕,仿佛让人能舒适地躺在珠宝之中,只是那个人不知何时开棺离开了。
吕崧一下就被玉枕吸引到了,迫不急待地将其抱了出来,摸着上面似字又似图的刻文。立马决定从今天起枕着它睡觉。
*
九月初九。
展昭趁着短暂的午休,提着几包樊楼特色重阳糕赶去不迷路花店。
因为离开汴京数月,七月回到开封府后,他要忙的事情太多就没得一整天空闲。此前,与言不周提起一同去买摆件,只能向后延迟了许久。
谁想一延迟,那就是两个多月。
终于,展昭等来了明后连续两天的双休。这却想起一处关键,言不周并没明确答应会选些她喜欢的。
那他必须借着去送重阳糕再确认一遍。就怕某人忘性有点大,至今没有穿着女装,说不定也早把博古街之邀放置一旁。
不迷路花店后院。
展昭在花丛中寻到了言不周,见她正在修剪花枝,是寻了一个万能的由头重提旧邀。
“司天监说明天秋高气爽且晴空万里,这种日子最为适宜出行。阿言,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去大相国寺后门转转吧?你尚且没有其他安排吧?”
言不周听着先放下手里的剪刀,走向一旁的净手池,仔仔细细地洗着双手,仿佛务必力求指甲缝不留一点泥垢。
一时间,后院只听缓缓流水响,没有半句回答。
或是过了半盏茶,言不周擦干双手才转身直视展昭。
“对哦,三个月前你是提过此事。我以为展大人贵人事忙不着急的,这怎么又匆匆定下明天了。”
“阿言……”展昭一听便觉不妙,他正想解释一二却被抢白。
言不周面色淡淡地说,“别慌,我没一点也不怪你。我不也拖着没去买女装,谁也说不得谁了。毕竟都有事情要忙,扯平了也好。”
这还不慌?
展昭很明白不怪一个人的意思,就往往意味着懒得去怪一个人。
言不周看着展昭神色难掩忐忑,她忽而笑了起来,没有再继续逗猫了,可舍不得真让展昭心有不安。
“傻猫,这会你该把包大人拿出来顶缸,说是他把工作安排得太满,你不得不照章办事。
虽然你两个月多忙得似陀螺,一天难得一个时辰的闲暇,但闲暇时间也没真的闲着,还是会惦记去花店或者趣书轩照顾言先生的生意。”
“我听了安排,又岂能怪包大人。”
展昭瞧见言不周的笑容,他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这只低声念了一句并不多辩,而目光温柔地笑了起来。
“好了,明天后天都陪你去了。我陪着逛两天街,得美人一笑也值了。”
言不周说着拿出一块洗干净的手帕,塞回了展昭的衣襟里。“上次借你的用,这是洗好了还你。”
其实不必还的。
展昭却识趣没多话,琢磨着明天送一套女装给言不周,那就没有还不还的说法了。
等到敲定明日约见时间,展昭是不得不结束午休回府衙,刚离开花店取出怀里的手帕,他就难掩笑容。
手帕一角,绣了一只身着红色官服的小猫。猫护卫可爱的样子,正是言不周笔下的画风。
展昭即刻猜到言不周最近在忙什么,九成可能她仅仅只练了如何绣猫。
当下,他非常期待明天快些来。还有,请上天仁慈庇佑汴京太平,明天千万别半路杀出什么案子来。
第67章 所谓,春梦了无痕
大相国寺后方的资圣门一带,是闻名全国的博古市场。
言不周不至于记性差到忘了邀约,七月回京后却也没主动向展昭提起要来此地逛逛,因为她先要去检查布震爆裂开的尸体。
布震确实随身带着一本手札。幸而,此本手札没有残缺,从头记录了他认为重要的时刻,他的借灵刺青术大半来源于养父吕泽。
二三十年前,吕泽愿在边关军营负责给小兵刺字,与西夏交战的那场兵败导致他隶属的小队几近全灭。
最为残忍的是,西夏军并非一刀杀人了事,他们俘虏宋军二十二人。不是为求什么赎金,将其关押到西夏军营附近的山洞里,一有空就对其毒打泄愤。
仅有一人手筋脚筋截断,闭息假死后一寸寸爬回集合地,将遭遇告之了吕泽。
吕泽闻之骇然变色,立马上报长官却为时已晚。西夏军已经拔营离去,那同袍的残尸都被付之一炬。
战争向来残酷。
之后的宋夏交战有胜有败,两国之间终是达成了停战协议。
吕泽却始终恨难平,决定去找那些虐杀同袍的西夏兵报仇。他从未主动提起具体经过,仅在喝醉时断断续续地说了些醉话,是在蜀中偶尔习得借灵术。
借灵,顾名思义借来的总要还。
上古大巫法力超群,折损的只是自身法力,后来学习此等禁术得人必须付出什么代却价犹未可知。
别管付出什么代价,吕泽在习得借灵术之后,确定有九个参与虐杀的西夏人未战死沙场,是将那些人迷昏运到陈桥镇附近施以禁术。
后来,吕泽来到江南隐居,收养了还在襁褓中的布震。最初他想的是好好与养子安度余生。
手札中,布震提起吕泽对他并不是一直非打即骂。
每当吕泽清醒时分都会万般自责,但在醉了后则彻底变作恶鬼模样。
然而年复一年,吕泽毒打他的时间越来越长,终是在清醒时也克制不了暴虐的情绪。
布震的借灵术是偷学来的,他记下了吕泽的醉话,半蒙半猜地练出一套自创的本事。
当年,他杀死吕泽后万分悲伤惶恐逃到了丰登村,认识了同样饱受父亲虐待的邓珠。也说不准出于何种心理,就将借灵术传教给了邓珠。
‘我怀疑使用借灵术的人,最终都会失去他们最在乎的。’
布震不断验证着这一猜测。吕泽失去了情义,才会频频毒打对原本视如己出的养子。邓珠失去了善良,才会毫不犹豫地对无辜稚儿下手。他自己失去了同情心,才会不断试探借灵术的底线在何处。
此次,布震返回汴京,一方面是知道有人追踪旧事,另一方面是感到了大限将至。借来的力量无法真正化为己用,势必只有反噬的结局。
言不周读到手札的最后一页,可以清晰感到布震十多年的变化。比起感叹,她更在意的是布震没有写完的最后一段实验。
那厮来到汴京后再度进行借灵。这回不为任何人,只想知道请来的灵煞与每个人都会做的一件事相汇时,会有何种有趣的结果。
从后来的结果来看,布震的借灵术刚到一半就遭遇了毕焕焕,只落得一个死无全尸。
至于那只毕方,应该改名毕跑跑,事发后第二天又跑路了。
老刀与无偃已经顺着蛛丝马迹追了上去,不过至今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这两个多月以来,那本手札上记录的其他案子都已一一查实,唯有布震最后想做什么仍未有头绪。”
言不周简单概述了最近在对刺青案进行最后收尾,以示她才不是在忙着练习绣一只可爱的护卫猫。
秋光正好,晴空一鹤排云上。
今天,博古街一如往常不到人头攒动的地步,但对古玩异宝好奇者却也络绎不绝。
展昭边走边仔细聆听着案情的结尾,末了却忽然问到,“阿言,你的手指不疼了吧?”
“胡说,我哪有被针扎到。”言不周刚刚脱口而出就懊悔了。此地无银三百,展昭根本就没提到针之类的字眼。
“那只猫绣得很灵动,在我心里就是汴京第一绣猫。”
展昭却不希望言不周再为此挨针,“不过,今后不必为此多劳心劳力。比起绣猫,你的手重要多了。”
言不周自觉心灵手巧,或是冯黄的绣术独到过人,在她学习的过程中,不小心扎到手指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当下,她还是笑着应了,算展昭眼神好,明白她有一双无价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