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周与公孙策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听说过干了一杯茶干了一杯酒,还是头回干了一盘糕点来庆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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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什么并不重要。
最终,在趣书轩老板百昇的建议下只出十四本绘本,是应和七月初七之数,而每本多加一幅彩绘做为第一辑七夕特刊独有画卷。这绘本借以趣书轩的场合公开售卖,百昇得一分抽成,而有他负责装订等宣传等事宜。
七夕夜,趣书轩,鲛人故事再度夺得州北瓦子的人气之王。言不周在大宋推出的第一本志怪萌绘本《海垂泪》火了!
百昇拿着一只木盒,去后台给言不周送上今夜所得八百两,却发现她人不在。“这人心真大,连钱都不放在眼里了,着急去哪里凑热闹?”
第7章 路见不平____
七夕夜,州北瓦子人声鼎沸。
今夜,众人稍有失望没能见到此前一出手十颗珍珠的男人,但在台上倍加留心的言不周却捕捉到了珍珠男的出现。
不枉她让知玄知白充当陪练,是在座无虚席的戏场内察觉到了一丝妖气飘动,与珍珠粉上的妖气同出一源。
其来自于一位身着粗麻布衣的男人,他的脸上留着一圈胡子,与上一回出场的模样相差甚远。但是,如果仔细看男人的眼神,他在听鲛人故事时,是非常地专心致志。
言不周说完一下台就追出去堵截珍珠男了。等她堵到人,再谈是谢谢珍珠男的无心造势,或是质问他是否卖出过其他奇异的珍珠。
然而,当她穿过了七歪八扭的小巷,差一点就要不动神色地追上珍珠男时,前方的人群围聚却让她跟丢了这一缕妖气。
只听人群里传来议论声,说是朱衙内又挑事了。
半盏茶之前,街角大柳树下。
朱仁义一把撕裂了手中的画卷,颇为不屑地将被撕开两半的画扔到地上,还狠狠地踩了好几脚,那叫一脸猖狂地看向作画人。
“我付钱买了你的画,你管我想怎么对它。我不但要撕了它,还要把它踩到稀巴烂,你还想让我赔不成?啊呸——
穷鬼,你给我听好了!就你这破画连五两都不值。我出了五十两银子,就是为买一个我高兴。我踩烂它就高兴,这会踩不了言白脸,我还弄不了你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原来,朱仁义听说今夜趣书轩爆场,他前头才想让言不周交税交到一个铜板都不剩,谁想这会《海垂泪》绘本大卖,又让言白脸大赚一笔。
如此一来,朱仁义心头的一把怒火越烧越正旺盛,他想带人搅局闯入趣书轩,但又被高明拦了下来。
高明苦口婆心地分析着,州北瓦子距离皇宫的拱宸门没多远,听说皇城内午夜寂静时分,都能听到外头的各类戏曲声。
鱼有鱼路,虾有虾道。能在东城最繁华处开铺子,谁背后没些关系,民间藏龙卧虎,而在七夕佳节气氛正好时去搅局,这和结死仇没差几分了。如果闹翻,谁来善后?
朱仁义听得高明的劝阻心里越发憋屈,想他横行霸市堂堂朱衙内,自打想把荒府那块地弄到手,事事就都不顺起来。
聪明人知道其实是赶上了,赶上了朝堂的暗潮涌动。偏偏朱仁义不够聪明,他只是碍着父亲的威压不敢多事,但也将劝阻的高明给打发回府,不想再见到那个婆婆妈妈的侍卫。
这是憋着一股火气,走到大柳树附近。
大柳树下,二十出头的男子书生打扮,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旧衣服。
和很多趁着七夕假日出来摆摊的小贩一样,书生在此支起了一个摊位,却是少有人光顾。有些中年文士走过小摊,都是看了几眼就走了,这字画显然不足以引得人购买的兴趣。
正是应了公孙策的分析,想卖出书画务必有两点,一要作品好,更重要名气响亮才行。书生接连三天晚上摆摊却一幅画都没卖出去。
今夜,一位小厮不问价直接用五十两买下了山水画。书生刚刚要问是哪位欣赏他的作品,朱仁义就找到发泄怒气的对象,不管不顾直接一顿嘲讽狂飙,眨眼间就将画给踩得看不出原样了。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朱仁义的做法是够无耻,是买、撕、踩、骂一气呵成,而书生在回过神来已经惨遭戏耍。
“你,欺人太甚!”书生或是没遇到过如此无赖,他气到连骂也骂不出了,只能怒瞪着朱仁义。“士可杀,不可辱!你怎么能如此践踏旁人的心血,真是……”
“真就是出钱的人说了算。”朱仁义扫视了一圈四周对他指指点点的路人,他半点都不在意。
“你们也别打抱不平,我花钱买的画,我就是扔到粪坑里也是在扔我的东西。怪只怪,这穷鬼贪财二话不问将画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要不是为了我高兴,谁会出这价钱买这破烂。我可没有强买强卖,也没想杀人,你们不能乱给我扣屎盆子。”
书生被一句话堵得脸色发青,他以为是遇到了出手大方的知音,谁想是遇到了专门用钱来挑事的衙内。立即就把那一袋银子扔到朱仁义跟前,“我贪财?你的钱我不要,你把画原原本本地还我。”
朱仁义抖了抖肩膀,反而摆出一脸你无理取闹的表情,“你强人所难!大家看到画破了,你居然让我还,讲不讲道理了,给我钱就了不起啊。”
闹剧前后不过几口茶的时间,都等不及有人去请瓦肆内开封府维持治安的捕快,朱仁义已经发泄了心头火气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临走前,他还留下一句话,“你想报官就去报,这事我不违法。说到皇上跟前,我也占理。你们这种卖画的都被气死才好。”
言不周来迟了几步,朱仁义已经带着一串护卫跟班扬长而去。只留满地狼藉的残画,而众人纷纷出言安慰书生。
“小郎君,画没了就没了,带着银子走吧。”
“是啊,别和朱衙内硬碰硬。他这做法是恶心人,但真没违法,你告官也赢不了。”
“何况,他爹也是大官。你人没受伤就好,下次一定要留心。”
书生在众人的安慰中阵青阵白的脸色好了不少,这就发现巷口处热闹起来,只听不断有人说‘言先生,明天讲什么啊?’‘言先生,什么时候说猫妖的故事啊?’‘言先生,恭喜新书大卖。’
言不周笑着对搭话者一一颔首,其中大多人她叫不出名字,但也差不多都混了眼熟。在这瓦肆之中,高冷路线可不好走,而她也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
简单询问三两句,她就弄清了刚刚朱仁义搞了什么幺蛾子。
没错漏踩不了言白脸那一句,看来书生八成受了她的牵连做了替代品,经受一场无妄之灾被朱仁义拿来撒气了。
不过,那只猪头真的碍事了,让知玄知白去吓他一场的事情要从速安排。
言不周垂眸遮住了眼中暗色,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如非朱仁义胡乱来一出,又岂会让珍珠男就此消失在人群里。这会她跟丢了珍珠男,只能希望知玄探得线索,不然就要等下次鲛人系列故事开讲,再看珍珠男是否还会出现听书。
追不到的,只能先搁置一旁。
言不周捡起地上的残画与钱袋,拂去其上的尘土,看清画上被踩了脚印的落款处赵柳两字。萍水相逢,她也不便直接对赵柳说,五十两必须接下,用来雇人对朱仁义套麻袋,都比傻傻扔掉要好。
“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吃饱穿暖,有力气作更好的画。你过得好了,这才没白受今天的气。”
“有劳了。”赵柳伸出了双手将这些东西接了下来,紧接着他却问了一个问题,“言先生,你觉得我的画真不值五十两银子吗?”
言不周也不觉被问得突兀,她踏出一步和赵柳说话,这就等于管了闲事。
“恕我没本事回答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我不懂工笔山水,不能不懂装懂评点他人。无论如何,赵郎君在工笔山水上的本事是远胜于我。”
赵柳脸色稍霁似被安慰到了,言不周刚刚热卖了绘本,这会承认她不懂工笔画,如此为人也足够坦率明朗。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该向言先生学习再多几分坦然,就不是仅仅站在大柳树下求五柳先生之意,而能在画中呈现心远地自偏了。”
说着,赵柳掏出一根火折子将残画烧了个干干净净。
言不周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赵柳的双手,可以确定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其皮肤白净细腻的程度与那洗到发白的外衫、半是褪色的布鞋并不相称。
还有一点,在告别电力照明后,她来到大宋最先弄清楚事物之一必有各种火油、蜡烛,毫不夸张地说其优劣差距正如公孙策与朱仁义。眼下,赵柳所用的即燃即灭的火折子,它的火焰不带一丝黑雾,必然抹了非常讲究的燃料。
看,这就是汴京,藏龙卧虎绝非随口一说。
“别叫先生了,我还没赵郎君年长。随意称就好。”
言不周也不点破赵柳身份有古怪,也许连名字都是化名,“借问一句,有否看到一位粗布麻衣的大胡子经过此地?”
赵柳摇了摇头,显然刚才没分神留心其他。这会他烧了残画收起摊子,叫住了没事准备撤的言不周,“我请客,阿言赏脸一起去吃宵夜吧,给我个机会多谢你的坦言相告。就庆祝,很快我便要去做好自己擅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