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周曾经那般随意猜测,如今看来也挺能自圆其说。
“也许戴面具的那伙人杀夫诸,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引发大水,便于他们找什么王鼎。”
展昭认同这一可能,“古有泗水捞鼎,秦王无所得。看来面具人们是效仿古人所为。”
据说大铸造九鼎,谁有九鼎就能稳坐天下之主。夏商周三代,皆奉为九鼎为至高无上权利的象征。
后来,相传因为周德衰,九鼎散落民间。春秋战国五百多年,各诸侯国断断续续记载曾经拥有其中几鼎,但谁也没能力将九个都收入囊中。
直到始皇帝一统天下,九鼎有没有重聚,各本典籍的记载不一。
比较一致的观点是,秦朝灭亡后,九鼎再度失散。而大禹九鼎有没有除了象征意义之外的神秘力量?那都渐渐都成为了不可考证的传说。
在九鼎的传说故事里,那则与秦始皇有关的泗水捞鼎很出名。
当年,嬴政灭六国而成为天下之主,据悉他已经得到八鼎,还差在泗水里的那一口就能九九归一。可惜始皇帝没能如愿以偿,他命大队人马在泗水里捞了许久,还是败兴而归。
泗水在江苏徐州,与湘西之地相隔甚远。那一批面具人找的王鼎,与大禹鼎有没有关系,目前都不得而知。
不过,他们利用濒死引发水患的妖力,想要效仿始皇帝捞鼎,这一条基本可以坐实了。
“据闻是沅澧二水交汇处见鼎,至于是什么鼎却语焉不详。”
展昭继而提了一句鼎州城的名字来源,看来这也不是空穴来风,多少都是有迹可循。“那条问鼎河与鼎州城应该有些关联。”
先找到问鼎河,可能寻得一些与面具人团伙相关的线索。倘若有所获,也能避免几人毫无方向地一头扎入武陵山脉乱找。
“等我用过早饭,不如先向普慧主持请教一番。他听过神鸡山,说不定也知道问鼎河。”
无偃也赞同准备充分再入山,这头刚看着展昭与捕快们押走李吉四人,他还想亲眼见一见人间的斩立决如何行刑。
无偃还想说什么却微微蹙眉,隐隐约约雨水里飘散这一缕糊味。“东院在烧什么?阿言,你没闻到什么味道?”
“哎呦,我的茶!”
言不周后知后觉地摸着饿过头的肚子,才想起刚刚为去逮人太匆忙,完全忘了要移开小炉子上的早茶。
此时,言不周飞奔回房,却也拯救不了烧干烧糊的铜壶。
“阿弥陀佛——”
无偃望向东边,他保证没有因为言不周的苦瓜脸发笑,必是天光渐亮驱散了今早被李吉等人弄出了一肚子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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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四人罪证确凿,他们又都供认不讳。
陶垚将其树立成了典型急速上报,那四人的斩立决判决很快就定了。
这消息来得比问鼎河的位置都要快。
普慧主持对问鼎河也无所知,沿着鼎州城四周的河流更无所获,直到祝明又带来了一个有用的线索。
祝明先是准备入山装备,更重要的是找到了靠谱的向导葛麻。他在听闻夫诸被杀一番推测后,又几经辗转从黑市买来一根拇指大小的残骨。
“此物是去年九月高价转入黑市,据说是鹿仙头上的角。卖家不知道什么夫诸,但他听说鹿仙有四只角,这一节就是其中一段。”
鹿角可以入药,来自鹿仙的角不可不谓是灵药,但是人服用后副作用很大。原本的病一夜痊愈,却怎么都消除不了满身的湿疹。
言不周隔着瓷瓶就感觉到残骨的怨念,用左手取出此物,虚镜之气刚刚接触到残骨,耳畔仿佛就听到啾啾鹿鸣。
常见对虚镜之力生而畏惧的妖怪,像夫诸主动借其伸冤的还是头一回见。
夫诸生为瑞兽自有不同,或是天性并不害怕照遍妖魔的虚镜。当下,它的怨念借以虚镜之力,在残骨上冒出了一段虚像。
一头幼年夫诸似是凭空出现,看它的体型与三个月左右的小鹿相同。
那一双鹿眼里满是天真,粉嫩的鼻头不断嗅着气味,朝着山林间的某个烟雾升腾出跑去,显然是为此所迷。
小夫诸蹦蹦跳跳地来到一段干涸的河床,想也没多想就吃起一丛缀满红花的鲜草。那会啃草啃得很满足,当发现危险来临时已经晚了。
四周显然早有埋伏与准备,它想要逃跑却四肢无力地倒在地上,没能反抗就被一群面具人逮住。
就是在小夫诸刚刚吃草的地方,面具人放干了它的血,将它活体肢解。
鹿肉剁碎后扔到事先挖好的有规则排列沟渠中,鹿血灌入了干涸的河床。
说来真怪,一滴水都没有的河道,渐渐冒出河水,越冒越多很快填满了整个干涸的河床。
不多时,河水就渐成汹涌奔腾之势,面具人全都聚集在河边,像是要等异宝出世。
小夫诸的头被悬挂在一根竹竿上,死不瞑目地瞪着河水上涨。
一双通红的鹿眼虽死犹活一般,冷冷地看着面具人们从天亮等到天黑,最终一无所获而愤怒不甘的喊叫起来。
“这里是瞎婆娘攒馆。”
向导葛麻在看到虚像的最后一幕时大叫出声,那一间破烂的宅子,可不就是他曾去胡乱探险的停尸地。
葛麻只有十一岁,别看他年纪小,知道许多寻常人不走的深山小径。
祝明介绍是在三年前收了葛麻做手下。其祖父是一位赤脚大夫,与藏心斋一直有生意往来。
葛老头带着葛麻采摘深山药材贩给祝明,大多并非治病的药物,是为探墓寻宝需要预备的药物。
葛老头一死,葛麻失去了最后相依为命的亲人,三年来是祝明给了他不少关照。
这回武陵山脉之行凶险难测。若非有特别的交情,谁肯做向导深入那些不欢迎外人进入的巫蛊部族所在地。
葛麻胆子不小,好奇心起去过不少山林古怪传说地,但论及亲眼见到古怪之事,今天还是切切实实头一回。
残骨居然能冒出虚影,此等离奇画面如何不让少年瞠目结舌。
他正愤怒于面具人不顾山林规矩竟敢斩杀动物幼崽,万万没有想到虚影的最后,一晃而过之处竟是他误入过的瞎婆娘攒馆。
攒馆,是当地人对义庄的别称之一。
“那是前朝时就建的停尸院,占地可不小,从前进出武陵山脉的尸体基本都停在那地。距离鼎州城不远,但因为闹鬼就荒废了。”
葛麻说瞎婆娘就是那只阴魂不散的鬼,没人知道她的具体身份,二十年前一具两眼被戳瞎的尸体运到攒馆,自从那以后就闹鬼了。
“不过,有一点我搞不明白了。小鹿被杀的地方,四周的树木该是武陵山里才有。虽然鼎州与武陵山不远,可我不会认错的,那些草木不会出现在方圆百里。”
换言之,夫诸残留怨念的最后影像,不是它被害的第一现场。那么瞎婆娘攒馆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走一趟攒馆,说不定就能明白了。”
言不周摊开地图,让葛麻指出了废弃义庄所在,往返此处也只需一天时间,便是即刻动身不必耽误。
祝明一路奔波已久,无偃需炼制亢木防蛊护身符,他们就都留在了城里。
翌日由葛麻带路,言不周与展昭快马疾行,午时不到三人就来到了废弃的义庄附近。
“你们看,西边的残破石墩子。”葛麻指着荒草堆里的半个石墩,那本是一块指路石碑的底座,如今上面以红漆画了一个大大的X。
不过,红漆已经斑驳,看来也是多年前画的警告标示。
葛麻补充说明了几句,“这是警告途径的商客别往里面走。再往前走一两里地就是攒馆,如今的那里连避雨都避不得。据说是二十年前瞎婆娘作乱时,把屋檐窗户都给砸不少洞来。”
此地杂草丛生,没有车马人行的痕迹。
看来攒馆的闹鬼之事影响不小,是让荒草都长到了腰间,再也无人敢来走动。
两刻钟后,残破的义庄出现在视野中。
外部围墙皆已损毁,半扇大门晃晃悠悠地挂在门框上。
不等三人走进推开,似是受到活人脚步所扰,无风自动它就猛地摔在地上,溅起一地成灰。
“我们真要进啊?”
葛麻因突如起来的坠门声退了半步,小时候他也只敢止步于此。
当下,葛麻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眼高照的太阳。
攒馆本是为停尸而建,建造的朝向角度刁钻得很。跨过大门的门槛,里面则是完全背阴,正当午也没有一丝阳光。
“跟在我们后面,别乱走。”
展昭先一步跨过门槛,既然来到门前岂可不入,这会让葛麻独自守在院外也不稳妥。又看向言不周,却见她微微摇头。
两人无需言语,也知对方要说什么。
言不周摇头既是表示此地全无一丝鬼气,但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湘西之地有够邪性。
大致扫视一圈,攒馆是三进布局。
正如葛麻说的,所有屋子都已经屋檐残破,墙体窗框全都损毁。
其原因却非风吹日晒,残砖破瓦散了一地,表明此处曾有一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