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手里盘着如玉流光的蛫壳,有一种莫名心静的感觉,正被洗去了那些因由掘尸之事生出的火气。
“别说,还真奇了!这东西还真有些灵性。收它的店家没弄清真身,只做是极品玉石,现在看来也差不离太远。
珍奇异兽的壳、骨、角是能卖出大价钱的,这一笔是值一千两黄金。”
祝明毕竟还是一位商人,这会三句话难免不离物件的价格不菲。
“价值千金?不对,远远不止。此壳有了刻字,该是一字千金。”
言不周对甲骨文没有太深的研究,根本谈不上精通翻译,但到底还能辨识一二常见的。
眼下,言不周不敢十成十确定蛫壳上的刻文,就是上辈子晚清民国才确定的甲骨文,但是两者之间非常相似。所以哪怕是两套文字体系,相互之间也必然有着密切关联。
“啊?”祝明原本没打算用此物赚钱。圈内人卖个面子,以一千两百两黄金的价格让他,本想自己留着或是捐了也成,但听言不周的意思此物难不成是无价之宝?
“这写字说的是怎么成仙吗?竟是如此贵重?言先生,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从为历史断代的角度来说,它太具有研究价值了。如果我没判断错误,此种文字该是来自殷商祭祀时专用,而并不常见于人们的日常生活。”
言不周说到此处,却很光棍地两手一摊。
“至于,你问我这上面具体写了什么?恕我无能为力,恐怕要再等个一千年,才能有人解答你的疑问。”
为什么甲骨文直到晚清末年才被发现并确定?原因可能是过去几千年之中,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一样也不占。
没有大量集中出土刻字的龟壳,没有有识之士对其进行辨识,或是有过一些研究但影响力极小,无奈地湮灭在了历史长河里。
因此,言不周眼下根本不可能找来一位甲骨文大师,想要完整破译蛫壳上的内容,除非殷商大祭司还魂复活。
祝明顿时一噎,转头看向没怎么说话的展昭,只敢以目光示意,‘你家这位行事真有几分痞气,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展昭只当没瞧见祝明的眼神,他注意到言不周的手指反复摸了摸几处刻文,它们都有一些共通之处。
大多是都是○中横着一,另外的则多是S的上方有一个∧图样。前者看起来似是日字,后者弯弯扭扭有些像是爬行的蛇类。
“哪怕我们认不出具体内容,但还是能猜一猜的,这上头的有的字刻画得很形象。”
展昭说出了有关‘日’与‘蛇’的想法,“蛫壳含有水气,加之其上的刻文多见于祭祀,再综合目前泽水村的情况。阿言,我们不妨大胆猜测,蛫壳是用于镇压某种东西的。”
言不周点点头,十分赞同展昭的想法法,“古时,有一说芒砀山取自蟒砀山,蛫壳上又多有似蛇的图形,起码有五成可能,蛫是用来镇压某种蛇形异兽。那种异兽一出,则天下见大旱。”
天下大旱,绝不是危言耸听的说法。
倘若仅是泽水村这般一小块地方的旱灾,哪里会动用异兽蛫来镇压,而其壳上还篆刻了一篇甲骨文祭文。
祝明很快想通了这一点,他不由担心,“纪鑫那个黑心肠,该不会为了求财,把什么怪物放出来了吧?““不会,首先发现蛫壳的坑穴是一个普通浅坑。尽管纪鑫嘴硬不肯招供,但是他此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过九穗,而九穗重返浅坑搜查过。你们可以看看,这是九穗交代的那一带情况。”
言不周将九穗的那一叠供词拿了出来,上面可不是简单的文字性陈述,而是连具体地图都分毫不差地画下了。
展昭与祝明翻起供词,前者很清楚言不周的作图本领,后者却是暗中咋舌,只因九穗交代得未免也太详细了。
祝明状似不经意再瞥了展昭一眼。且说他之前接到周华的信,原本没有想过请盛名再外的南侠帮忙。
一方面顾忌展昭投身公门,一方面也怕南侠与他们这些外八门怕有不合,所以只想找开封府精通方术的外援言先生就好。
不过,这一回见面合作,事情多有意料之外。
祝明心里嘀咕,依他看九穗老道奸诈得很,让那种人交代得如此清楚,那般审问的手段怕是有些让老江湖也犯怵。
这见展昭面不改色而习以为常,究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传闻不可尽信,南侠没有那般古板的正直?
“九穗说了,他帮着纪鑫搞掘墓鞭尸之事,一方面是收了一笔重金,另一方面也是想利用尸变去寻宝。”
言不周可不管祝明又瞎想什么,她以虚镜之力迫使九穗交代了一切。其中具体手段形似搜魂术,可以利用虚镜将其显现出来,那些就不必解释给旁人听了。
重点是九穗也并不清楚砀山内的具体情况。
九穗一身本领的来源很特别,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游方道士,靠着一口胡诌混饭吃。
没想到十年前在苗疆被毒蛇咬了,迷糊之中掉到河里,头撞着一块玉简般的东西。血渗入玉简,当时他就被灌了一脑袋的真正秘术。
从那之后,九穗自诩得道于天。
即便那些秘术走的不是行善积德的路子,而是以人命尸体、养炼毒虫的邪门来行事,但他一步步照葫芦画瓢地实践着,改道号为九穗觉得能修成长生不老术。
此次,九穗想要把周华的先祖炼制成旱魃,打旱骨桩求雨一说不过是穿凿附会豫鲁之地的风俗,真实目的想要借以旱魃之气寻得蛫壳镇压之物。
那两者都能引得干旱,他就猜测也许能借此引发两气相互呼应。如果找到被镇压的东西,把它的尸骨挖出来,那绝对是邪术修炼的至宝。
九穗的经历听着和戏文奇遇似的,现今言不周还没闲工夫去细想那块邪术玉简,她先大致说了九穗的计划。
“这只是一个计划,九穗并无十足的把握。打了尸变而成的旱魃,能不能成都是未知数。不过,他拿到了五十两黄金,自问怎么算都不亏,就极力促成那一桩买卖。
撇开九穗的如意算盘不谈,有一点我和他的看法相同。说回那个被镇压的东西,它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小,多半都和这蛫一样只留尸骨了。”
“当真?”祝明半信半疑,往回推论时间线,纪鑫八月十五发现蛫壳,泽水村是清明之后开始有干旱迹象。
“满打满算,从三月头到十月头,这都七个月了,持续七个月的旱情,还越来越重,真的没有邪物出世?”
言不周指了指帐篷一角的一箱古书,里头全是砀山自古以来的各种记载。“如果那东西还活着,封印它的蛫壳被弄掉了,那么现在就不是一个泽水村干涸,起码得是成千上万个。
祝老板做古董生意,多少也听闻过古时候异兽出,天下大旱的说法。殷商至今两千五六百年,即便那物没死,也该是苟延残喘时日无多了。”
展昭顺着说了下去,“近半年来,大宋、辽国、西夏都没未闻大面积干旱,那么此物活着离开乱窜的可能性极低。更有可能是那个封印处被毁坏了,让那东西的尸骨余威四散开来。
有关封印怎么被破坏的?蛫壳又掉到浅坑的?我认为六成的可能与盗墓贼有关。
自从近些年兴起金石之学,更是要迎来收藏盛世,暗地里的盗墓也越发多了。至于盗墓贼为什么没有带走价值连城的蛫壳?真相怕要入山一探究竟才知。”
谈及盗墓,祝明比起面前两位的经验就丰富多了。虽然他没有频繁下墓,但对其中的纷争纠葛不能更加清楚。
当下,第一反应是分赃不均导致了蛫壳的遗落。倘若真有盗墓者进入砀山,势必会留下行踪,以此为线索说不定能找到封印之地。
“按照两位的话,那个东西不时死了就是离死不远,这是一个大好消息。”
祝明想了想下定决心,“两位若是不嫌弃,我想要和你们同入砀山一探。多少,我也懂些倒斗之事,看得出哪里打了盗洞,帮着你们一起寻殷商之墓。实话实说,我还从来没进过汉朝之前的墓,着实有些心痒难耐。”
祝明的父兄死在盗墓、买卖古玩上,照常理他该远远避开,偏偏是真对此感兴趣。
如今,钱财对他而言已非最重要的,那是毫不在意出手千两黄金买个蛫壳听声响,却更想追求一些真正感兴趣的。
言不周不可置否地看了祝明一眼,她早说过对盗墓之事没有兴趣,偏偏很多事撞了上门不得不管。
早前进过两次墓地,她与展昭都算是无惊无险,但她很清楚砀山里的殷商墓地,并非有大把随葬品的墓葬,而该是一个似墓葬的祭祀地。
殷商重鬼神,对巫术十分崇敬。此类地方需要精通风水学之人的帮助,她能完全相信的那位正在考场里。假设公孙策通过省试,那么就要再准备殿试,整个一套考试走下来,非等到十一月初不得闲。
“这事情不能冒然行事,得有充分的准备,即便是尸骨也不容小觑。一来要备齐装备,二来待我把那些古籍看完,列出可能遇到哪些蛇形异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