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当局者迷,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吧;在感情里头,哪有什么冷静。
少爷或许是知道的,只是遇到了陶阳,就都忘了。
一路穿风踏雪小跑回了院子,一把推开了房门就往里屋儿走,额头上覆着一层细细的薄汗。
穿过屏风走进内室,陶阳正扎着腰带,身旁的小几上有一木盘,上头放着些药罐瓶儿和刚换下来的血纱布。
门闷声一响时就吓了一跳,原本正要穿好衣裳出去看看的,一见这大少爷进门来,陶阳一愣,笑道:“怎么了?”
这才刚出门也没多久啊。
没等多说一句话。。少爷红着眼像是气极了的样子,三两步就上前来,一抬手就把陶阳给扛了起来往床榻被褥上一横。
“怎么了这是!”
“大林!”
“你这是怎么了!”
无论陶阳如何冷声佯装生气,还是语气慌乱,都止不住少爷得动作。眼看他咬紧了牙一把扯掉了刚系好的腰带,紧接着又扯开了陶阳的外衣,拉开了衣结。
直到衣领被扯开来,露出了胸膛。
陶阳冷静下来,皱着眉看着少爷;他知道,他的少爷不会伤害他,但是他看不懂少爷这隐忍怒气又带着委屈的模样儿是怎么了。
少爷原本粗重急切的动作停下了,变得轻柔起来,轻柔得甚至有些颤抖,一点一点儿地挑开了陶阳胸口的纱布。
解开纱布结,一圈一圈地,一层一层的,没解开一层他就颤抖一次,就像在剥自己的心似得。
心疼,气恼,最多的还是恐惧。
纱布掀开来,白皙的胸膛处有细微的一圈儿青紫,青紫之中就是太师府中的三头箭刺,正中的伤口血肉模糊,虽然敷着药但仍有些细密的血珠渗出。
鲜红。
是红色。
少爷嗓子一哽,一声呜咽后眼泪就没出息地往下掉儿,直打在陶阳伤口上。
陶阳心疼了。
或许是因为伤口还未愈合吧,遇上了这眼泪,疼得他心里酸酸的。
陶阳伸出手来,覆在少爷的后脑勺上,轻轻抱住了他。
“没事了,太医看过了。”
不严重,很快就能好了。
“你不告诉我!”
从前离京你不告诉我。
后来回京也不告诉我。
再来去天津也不告诉我。
如今中了毒箭险些丧命也不告诉我!
“陶阳!”少爷窝在他的颈窝里闷声吼着。歇斯底里:“你有心吗!你的心里有我吗!有吗!”
“都是你都是你!”陶阳被这一声质问给委屈的心慌意乱,一下一下地拍着他后背哄着:“我不是有意的,是不想你担心啊!没事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骗子!”少爷哭得像个孩子。
听不进半句道理。
“我错了我错了。”陶阳心疼得不行,一声声哄着:“在不会这样了。 。以后不管什么事儿都告诉你。”
少爷哽咽着,闷了好久才平复下了呼吸,半抬起头把额头抵在了陶阳眉心上,浓声问:“那你要是骗了怎么办!”
“我…”陶阳一时语塞,想了想,正色道:“那就天降响雷,嘎嘣儿劈死我。”
“不要。”少爷道。
陶阳上扬得嘴角还没扯开,紧接着又皱了眉头来。
“你要又骗人,那我就不得好死。”
“闭嘴!”陶阳一下捂住了少爷嘴,骂道:“瞎说什么呢你!”
你是少爷,是德云书院未来得掌门人,肩负重任的人!
这些话是能随意说的吗!
“就要!”少爷提高了嗓子,又恼了起来:“就要就要!我就要!”
“好好好…”眼看着又要哭闹起来了。。陶阳心一软就只能哄着了:“听你的听你的,再也不骗你。”
我一定陪着你名扬天下,寿终正寝。
“臭桃子…”少爷委屈着,呜呜咽咽地嘟囔骂着,半点儿不饶人。
“好好好…”陶阳也是急傻了,一昧宠着他:“我是臭桃子,我是臭桃子。”
都说姑娘的心思像海底针,捉摸不透;陶阳倒觉得,师父这儿子啊,八成就是照着姑娘养起来的。
看,这一下又去噗嗤笑出了声儿。
陶阳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您这到底是哭还是笑呢啊?”
“你才不臭!”少爷抹了把眼泪,嘟着嘴一副倔强的样子,道:“你最好了。”
我的阿陶啊,全天下最好的。
我最喜欢阿陶了。
“嘴贫!”陶阳有些不好意思,被这大少爷突如其来的蜜糖给腻得不行,推搡了一下,道:“起来!看给我造的…”
“我不!我就腻着。”
少爷这臭脾气,说不起来就不起来,就窝在陶阳颈窝里嘟囔着,避开了伤口,半压着他肩侧。
“听话!”陶阳扶额苦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这是。道:“咱们一块儿去找辫儿哥,得和人道谢呢。”
“有什么可谢的!”这一说就来气,一提就急眼了,少爷抬起头恶狠狠的骂着:“那个坏心肝儿的!瞒着消息不让我知道,暗示说你和孟哥儿遇害了,白瞎我那么多眼泪!谢什么谢!”
“我好好地回来了。”虽然是少年气话。但陶阳听着却觉得心口柔柔的。拨了拨少爷额角儿因为方才的动作而垂下的发丝,解释道:“这一回虽然是小事,但还是多亏了辫儿哥,我这箭伤才算好了。”
“原本太医院的药引没有了,去外城调用也需要时日。 。辫儿派人去找这才在京西的一户人家找到了。”
“京西?”少爷听着陶阳的话,蹙眉想了想,像是回忆着什么,问道:“宋老三家?”
“是啊。”陶阳点了点头,笑道:“甭管谁家的,咱都得去谢他。”
“哈哈哈~”少爷忽地笑了起来,眉眼里的笑意带着小坏,道:“是该去谢。”
“想什么呢你!”陶阳掐了他一下,笑骂着:“见天儿没个正形!”
“送药过来的。。是不是宋家的小姐,宋莲?”少爷含笑。
陶阳想了想,好像是,但人家得闺名他确实不知。支起脑袋,眯着眼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您这…姑娘认识的不少啊?”
“没有没有!”眼看陶阳误会了,少爷赶忙摆手,道:“你别多想啊!”
“这姑娘叫大莲,一直没嫁人就是惦记咱老舅呢!哈哈也不知道咱们那个小眼巴查的舅妈知道了,会怎么样…”
正说着,少爷一边儿坏笑一边儿想着,真好奇杨九知道这事儿是个什么反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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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叫大莲,正巧好容颜。”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阿芙蓉
太医院里什么的奇花异草没有,想要什么多的是。既然连太医院都没了,那必定是产量不多的东西。陶阳中的毒不深,既然就差这么一挤药引子,二爷自然是要费心去给他寻的。
最近这京城也没听说有什么人用上了这东西;再说这样的禁药,照理儿说啊用得也不多,加上这价钱也贵,除了太医院别地儿也寻不着,没了自然也就不好找。
京西宋老三家是花木匠人,修得一手好花草,对各类花木熟知得很也珍藏了许多奇花异草的种苗儿。京城的高门大户都知道他,后花园但凡要修整必定让他去找他来帮着看点儿。
这样的人家能出什么药引子来给陶阳治病医毒,除了宋老三当年偷偷藏匿下的阿芙蓉种子没有别的了。
这阿芙蓉可不是文人口中的“出水芙蓉”。有个人尽皆知的别名儿叫:米囊。
生得十分美,但有剧毒。若被有心人加以提炼,混入药物,服下之后虽然勉强保住性命但会嗜其成瘾,一旦停药就会痛苦万分如万蚁噬心,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陶阳没敢和少爷说,既然自己没事儿了,又有什么好多说的。一旦开了口,这傻少爷哪里管他好没好,一定又是一通闹腾;这都多少天了,还因为他去天津的事儿气恼着,和二爷说起话来没个好脸,像个稚气的孩子。
今儿早朝。 。杨九起早来给咱们小祖宗穿衣裳,陪着他吃早点。
“阿陶这药真没事儿吗?”杨九两指捏着青纹勺儿在碗里翻着,皱眉道:“米囊真不是个好东西啊。”
要不也不会被明令烧毁,不得有人私自种植,每年出的那么一点儿都是朝廷的人种出来的。
“放心,用量不多。”二爷自然是明白的,谁都能冒险,陶阳是绝不能的。在此之前已经向太医再三确认过了,此前也有用天牢里得死刑犯试过的先例,确实没事。
“米囊一定要服用多次,且每次用量不低于一两才会成瘾。”二爷缓缓道:“陶阳需要得只是药引子而已。。放一点儿就够了,你看这两日不是挺好吗。”
“那就好。”杨九舒了口气,有些庆幸地点点头,道:“唉,这一年都乱糟糟的,就盼着过了年喝老秦和玉溪的喜酒了。咱们啊,都去沾点儿好运气。”
二爷正要喝汤的手一顿,有些迟疑地问道:“婚期定了吗?”
“没呢。”杨九擦了擦嘴角,喝了口茶润喉,道:“老秦已经去提亲了啊。就快了吧,两家的父母也知道,还不是早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