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阿信？
青年似乎是欣赏了一番在场众人的表情，他眯起眼睛逐一扫过每个人，最终将目光在雨宫萤和池田信的脸上做了短暂的停留。
他们这些人的情绪波动都不会太大，真要形容的话，可以说几乎没有。每个人都将自己控制得非常精密，就像机器一样执行着每一个认为是“正确”的事，直到已经被设定好的作为生命体的机能终结的那一刻到来为止。
而这样的他，也偶尔会有些比较厌倦的家伙存在。
面前有些茫然的少年，就算是一个。据说现在还获取了自己的姓氏，叫池田。
从脸到表情，从过去到现在，都很招人厌烦。
而他也丝毫没有吝啬自己嫌弃的神情：“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你这人很让人讨厌。”
大概是冲击力太大让自己失去了应有的理性，判断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敌人”之后，身后的引擎猛地点火，杰诺斯迅速转向，挥向池田信的拳头被绿谷和硬化后的切岛齐齐拦住。
属于改造人的力量比人类强太多，即便浑身上下都流淌着晨曦中熠熠生辉的one for all的力量，正面接下杰诺斯的一击还是让刚刚成为英雄的少年低声闷哼了一声。
他没留手，也不是在恐吓，刚刚他是真的想要杀死池田君！
冷汗顺着鬓角向下流，就算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就这些对话中能够提取出来的信息就已经足够让刚刚半只脚踏入英雄行列的少年感到震惊。
杰诺斯君具备及其危险的个性。
池田君曾经和这些可怕的家伙隶属于同一个组织。
池田君他们所在的组织，杀死了包括杰诺斯家人在内的，星之丘的全部居民。
啪地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将众人各异的神色和视线重新拉了回来。
雨宫萤保持着挥出手的动作，胸脯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稍微动动脑子好吗，杰诺斯！”
——连敬语都没有使用。向来很讲礼貌的少女第一次把话说得粗糙又生硬：“不管他们是怎么说的，你自己重新思考一下星之丘事件的时间，再想一想阿信他的年龄，那个时候，他还只不过是个位数的年龄的吧？”
对于全身已经依靠传感器来传递五感的英雄来说，那一巴掌对他来说可能连[疼痛]的触发阈值都没有达到。
丝毫感受不到疼痛，那接触到面部外壳的微弱冲击力，理论上应该连需要防守的警告提示都不会弹出来。
可那扑面而来的悲伤和愤怒，让人难以忽略。
“雨宫……？”
他迷茫地询问出声。
杰诺斯的状态很不对劲，但当务之急，是别让他立刻爆发。森林神威终于赶到，发动个性用不断延展的藤蔓编织成网拦在池田信的身前。
“年龄有时候并不代表什么的。”
对方慢条斯理地不断挑拨杰诺斯的愤怒阈值：“ 毕竟能够维持生物体机能的时间有限，所以需要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赋予足够的知识以供使用——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采取一些过激的方式也没有关系。”
“只不过某个人的理解能力实在是抱歉，无论怎么使手段，都很难跟上大部队的脚步，最后还像是老鼠一样逃掉了，真是滑稽透顶。”
同样的发色，相近的服装。明显年长一些的白发青年稳稳坐在悬空的某种交通工具中，眯起眼睛刻薄地发出嘲讽来。
视野被森林神威的藤蔓阻隔成一块一块的网格，而后，又被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所隔断。
名为雨宫萤的少女拦在了他的身前。
随后，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增加：绿谷出久，饭田天哉，切岛锐儿郎，再之后是终于解决掉一大片敌人之后，喘着气威风不减的安德瓦。
火焰英雄回头斜睨了一眼表情还很愕然的池田信：“明明是个挺好的员工，现在怎么露出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像什么！”
他转过身非常简单粗暴地向敌人发起了攻击：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唠唠叨叨干什么，先都打翻了抓起来再说！
“你们……”
说实话，池田信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如今的自己。那些时常出现的即视感，那些匪夷所思的梦境，都让他觉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但即便如此，每一个人都毫不犹豫地拦在了自己前面，报以深深信赖。
“因为池田君一直以来都给了大家非常大的帮助啊？”
绿谷出久突然回头一笑，样子竟然真的有了几分欧尔麦特作为最强英雄时安慰遇难者的姿态。
“所以这一次，就由大家一起来保护池田君吧。”
第七十九章
地面龟裂开来, 巨大的、令人一看就觉得有些恐惧的不知名机械生物振翅飞向天空。
别人可能乍一看还不太能理解这到底是什么，但是不知为何池田信就是能够明白——那是巨大的机械蜜蜂。
仿冒原本的爱丽乌利亚斯制造的，巨大的人造生物。
白发的数人像是工蜂围绕着蜂王一样搭乘小小的设备环绕在爱丽乌利亚斯的周围, 为首的那一位神色倨傲：
“这里只是我们诸多基地的一个而已。雨宫桑，最后一次诚挚的邀请你, 要不要加入我们？”
他们即将重新开始迁徙，就像候鸟寻找新的巢穴一般。安德瓦试图向天上攻击, 但被与蜜蜂一同出现的机械生物所拦截。
它们同样训练有素一般环绕在这群白发的家伙周遭，在敏捷而迅速的行动反应之后, 就雨宫萤的视角来看, 是精湛到让大多数研究机构都无法匹敌的制造技术，以及精妙绝伦的控制程序。
这样震撼的场景，仿佛揭开了科学侧一直隐而不发的神秘一角。
无论是人工岛还是维克多康多利亚大学都无法查明的脑无组织切片来源；明明来自科学侧, 却无法断定出自何处的、能够摧毁个性的子弹；能够控制整条新干线运行的技术以及N2炸|弹的制作；对于科学侧诸多领域论文数年如一日的监控……
无数个点连成了线，绘出让人震惊的答案。
“未来都市, 是吧？”
她仰着头提问：“你们的来源，是那个叫做[未来都市]的地方，没有错吧？”
明明对外声称是[无个性]建立起来的属于研究人员的殿堂, 又说着只是制作着能够自保的武器这般冠冕堂皇的话……在这样的被冠以[未来]之名的人工都市, 竟然在背地里培植了这样忤逆人伦的研究吗？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打算去思考了。”
为首的那一位点点头表示了认可：“我们是来自未来都市某个人才培育计划的产物, 研究的发起者早已不在, 不过只要埋下了最初的种子, 我们这些人就会像是自律程序一样, 根据自己所判断出来的答案实行最正确的方案。”
“都是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杰诺斯弓起身子, 两只脚深深踏进地里，他将整个身子所有的武器重新展开，对准天空中的巨大蜜蜂和数名敌人，从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武器输出端都散发出令众人难以忽略的热量。
“为什么愤怒？”
对方似乎是不太能理解杰诺斯反常的举动：“你自己明明也知道，你们这样的[个性]，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这太傲慢了。以自己的判断结果去决定一整个无辜村落所有人的生命，这样的思维方式太过傲慢了。
绿谷出久大声质疑出自己的不赞同，却被下一个问题噎得噤了声。
“那应该由谁来判断？由未来某一天里因为大规模核泄漏事件而死去的更加无辜的民众，还是由你们这些只有在真的出了事之后才能够赶到的英雄？”
英雄的行动，永远都只能赶在恶性事件发生之后，因为毕竟人类本身不可能预卜先知，也没办法提前把“想要犯罪”的人全部都提前抓起来。
更何况，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这些英雄是否还来得及？
一记夹杂怒火的烧却式对着天空发出，雨宫萤看了看如今已经精神濒临崩溃的杰诺斯——可能是消耗过度或者是[个性]终于跟不上损耗，在一整夜的鏖战之后，他的烧却式威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
“更何况。”
白发青年将自己的飞行器调低了高度，这个位置已经暴露在了大多数具备远距离攻击方式英雄们的射程范围之内。
“如果你真的是想要实现复仇这种无聊的目的的话，其实并不需要太费力。”
“你这样会死的。”
在他身后，某个白发垂肩，和雨宫萤她们年纪相仿的少女脸色木然地提醒，纵使是同伴即将死去的提示，也还是说得古井无波。
“没关系的，阿遥。我这具身体原本的使用寿命也没剩多久了。”
他飞低了自己的高度，那个位置低到仿佛杰诺斯只要再来一记攻击，就能够把他连同自身的浮空装置一起轰杀至尘埃的程度；然而与杰诺斯年纪相仿的青年毫无畏惧地笑了笑，停在了雨宫萤的面前。
“我就要死了。”
他重复道：“那么，按道理可以活得比我们所有人都更久的雨宫桑，到底有没有意向接过我们如今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