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琮每日苦读,将高考时的状态给调动了出来,每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日却忽地听说宝玉和琏二嫂子中邪了。府中院里一片慌乱,贾琮先是狐疑,仔细一想,心下了然:这是那贾环的母亲赵姨娘由嫉生恨,买通了马道婆,施妖术想害了宝玉和王熙凤的性命。只是不得成功,自然有和尚道士来逢凶化吉,想到这里,贾琮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于是连忙过王夫人这边见机行事。
王夫人的正房里已经是家反宅乱,哭声一片。宝玉和熙凤先是满口胡言,见神见鬼的,后又拿刀动杖,寻死觅活,末了却是不省人事,躺在床上如死了一般。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哭得死去活来,百般请医问药,多少高明的太医来了,却是连药方都不肯开,转身就走,只说“准备后事要紧”,众人越发哭得废寝忘食。
贾琮心中坦然,知道定然无事,只趁空在人堆里欣赏美女。那林黛玉平素最为自矜自持,如今也顾不得了,只哭得梨花带雨,风流婉转,让贾琮酥倒了半个身子,可厌的是他身边的贾环一个劲地傻笑称愿,生怕别人不知他有多恨房里那两个将死的人,直到赵姨娘说了不吉利的话,被贾母给啐了出来,得了没脸,贾环才消停了些。
可此时黛玉已经被丫鬟给扶进内室去了,贾琮不禁索然,又不便离开,只得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孟子》,背书是要紧,不意贾兰凑过来与他同看,还讨论起了义理,别人腻歪得很,又不好说他两个,只远远躲开。倒是贾政一脸泪水的出来,看到这个情形,还感到安慰。便传人准备棺材装裹,谁料里面的贾母听了,越发伤心起来,哭骂着贾政正在闹得天翻地覆,没个开交的时候,隐隐的木鱼一声,贾琮便知道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来了。
和尚道士倒也很会装神弄鬼,一番话哄得贾府诸人把他们看成神仙下凡,又要来宝玉的那块石头,装模作样地摩挲持诵了一番,说“此物已灵”,便相携飘然而去,大门口外小巷子里,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贾琮给堵了个正着。
贾琮施礼道:“大师,请为弟子指点迷津。”那和尚也不着恼,只笑道:“你的前生今世,你已尽知,有何迷津可指?”贾琮苦着脸说道:“那潇湘妃子还泪之后的事情,岂不是与弟子所知大相径庭?”道士正色说道:“施主,要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只管去做就是了。”他两个半疯半傻地摇着袖子就要脱身走掉,贾琮拼命拉住,喊道:“大师,告诉我董教授哪里去了,有她在我就有主心骨了。”和尚一拂袖子,笑答:“有缘自会相见,不急,不急。”两人便不见了踪影。
这里贾琮一头雾水地回去,刚到王夫人的正房外面,就听帘子呼啦一响,出来一个人,口中说着“你们这起子人都不是好人,只贫嘴烂舌地讨人厌。”虽是怨言,更像娇嗔,兼以姿态袅娜,顾盼间分外惹人怜爱,却原来是黛玉听到宝玉病好了,禁不住念佛,被宝钗嘲笑,一时羞愤便摔帘子出来了,却不料与贾琮撞了个满怀。贾琮倒没什么,黛玉越发羞惭,只瞅了贾琮一眼,也不言语,便自走开了,贾琮自去回味这意料之外的“艳福”。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读《红楼》读迷了,不写不快。满足一下自己的代入感。
☆、第四回 闻阴私熙凤出狠语
不觉春去夏来,贾琮的小院里面丁香树浓荫匝地,葡萄架上果实累累,虽还没熟透,然那碧绿饱满的果实,看着还是让人喜悦。贾琮以现代成年人的心机和手腕早已把自己名下的奴才们收服得服服贴贴的了,便也有些闲心来收拾自己的屋子。
他让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摆了几案藤椅,设了茶具,早晚太阳不是太毒辣时,便可以在阴凉里品茗读书。房里开春后四白落地,又新糊了绿窗纱,贾琮便让人将壁上挂的《暖冬图》取下来,换上了一幅黄庭坚所书的中堂:“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室中顿时分外地清凉雅静。当然他这里并没有水晶帘,只挂着湘妃竹帘,但院里确乎有一架蔷薇,开得蓬蓬勃勃,香气浓郁。
水晶帘他是没有资格用的,在宝玉的怡红院里倒是见过,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当时林妹妹也在宝玉房里,谈的正是这水晶帘,林妹妹还娇声娇气地吟咏了那首“绿树阴浓夏日长”的诗句,贾琮转过头来,便四处搜求,到底从贾环那里用一个西洋进贡的八音盒换来了这幅黄庭坚的字,占了大便宜不说,还被宝玉赞做收了孩子气,颇有情致了。
说起贾环,近来与贾琮走得很近。一来两人同学兼同桌,二来两人地位相同,都是庶子,算半个主子,身份不尴不尬,贾环便颇有同气连声之感,再加上贾琮如今见识不同往日,遇到贾环孩子气莽撞闯祸时,常常不动声色地设法帮他解围,令贾环甚为感佩,渐渐地言听计从起来,没事时便来找他玩耍。
这日晌午,因贾代儒年老困倦,便早早地散学。贾琮回到房里,恰好管家给各房送冰,堆在青花瓷的冰盆里,如一座小小的水晶山,沁凉可人。见贾琮回来,锦儿便将厨房新送来的酸梅汤镇在冰盆里,盆里还摆着个果盘,放着时鲜的菱角、莲蓬、沙果、鲜核桃仁、鲜鸡头米等,贾府里讲究养生之道,虽酷暑也不饮冰,只将饮料果品放在冰上镇着,取其凉意而已。
贾琮懒懒地歪在竹榻上,不时沁几个莲子在口中,竹帘映日,冰盆生凉,蝉鸣阵阵,闲情似水。不觉午梦初回,朦胧间听到香儿脆生生的声音:“环三爷来了。”帘栊一挑,贾环便进来了,手中还在“嗡嗡”地抖着一个空竹。贾琮笑道:“你又哪里学来的精致的淘气?”这是二老爷贾政的口声,贾环吐吐舌头也笑了,收起空竹,说道:“这是我去宝哥哥屋里,向他讨来的。宝哥哥每常出门,都买回些新奇的物事,我三姐姐还给他钱,托他买呢。”贾琮笑道:“这有什么,拿上几百钱,厂甸那一带保管买一车回来。”贾环便缠着贾琮带他去玩儿,贾琮且答应着,便问他这会儿子暑热的,跑来做什么?
贾环这才说,是因为家塾里的先生今天留了作业,是做一首《夏日即景》的五言诗,贾环在家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半句,只得跑来请教贾琮。贾琮笑道:“我于诗词上一向不在行,你怎么不去问宝哥哥。”贾环哭丧着脸说道:“怎么没去?刚说了三句话,林姐姐和凤姐姐去了,宝哥哥就赶我出来,只跟她们说笑去了。”
贾琮点头不语,看着窗外的日影,沁了一口冰凉甘甜的梅汤,精神为之一爽,不禁来了诗兴,口占一首:
炎暑几日蒸,冰盆乍新凉。
午后天似洗,清风盈庭厦。
顾盼感流光,蝉鸣又一夏。
安得逢农叟,相与说禾稼。
贾环乐得无可无不可,先鼓掌叫好,然后愁道:“好是好,只是太好了,我都不懂,先生怎么会相信是我做的?好哥哥,这算你的,替我也做一首吧,也不用律诗,绝句就行了。”贾琮缠他不过,只得胡乱又做一首:
消夏冰山好,浑忘烈日烘。
自无烦暑至,飒爽畅心中。
算是替贾环做的,写下来又细细地给他讲明白了,小哥俩讲一回诗词,念了一回书,讲论了一番学堂中诸人的闲话,又吃了两块新菱粉糕,锦儿再来添酸梅汤,贾环却说不要了,整天喝,都絮烦了。然后就说起方才宝玉那里,娘娘从宫里赏赐出来的糖蒸酥酪,清甜可口,可惜并不是人人皆有,连一口吃食都如此厚此薄彼,便又愤愤不平起来。
贾琮笑他自寻烦恼,开解了几句,又说起趁着哪天放学早,去逛厂甸的事儿,贾环才重新鼓起了兴致。至晚饭前,赵姨娘派人来叫了几次,贾环才回去了。
待贾环去了,蔡嬷嬷便指挥着丫鬟婆子们端上来了晚饭。进入暑热天气之后,饭食一例都清淡了,今日的主食是槐叶冷淘的凉面,面是用新汲的井水湃着的,面码花色多多,有各色酱肉酱鸡切成细丝,翠生生的嫩黄瓜丝,水灵灵的小红水萝卜丝,雪白的掐菜,碧绿的豌豆苗,切成薄片的蒜瓣,还有细嫩的香葱,整整齐齐地码在一个青花大盘里。锦儿将面挑进碗里,香儿便循着贾琮的口味儿一样一样将菜码搁在面上,然后蔡嬷嬷将早已预备下的用三合油调好的芝麻酱浇在面码上,细细地拌匀了,才递到贾琮的手里。贾琮挑起一筷子尝尝,那鲜香美味简直无法形容,心中大畅,连吃了两碗,至于那四样热荤四样冷素的例菜,竟未下箸。吃得心满意足,才放下筷子,让锦儿她们将未动的菜品端下去分着吃去。
蔡嬷嬷等众人都出去了,方朝贾琮笑道:“方才环哥儿说那什么糖蒸酥酪,说得那么好,我听着可不就是街上每常挑担叫卖的雪花酪吗?也不值什么,方才我打发我那小子出去买去了,一会儿就得,哥儿尝尝是不是一个味儿。”贾琮喜得连忙笑道:“有劳嬷嬷了。”不大工夫,那蔡嬷嬷的儿子就送进来一碗奶酪,要说贾琮还真没吃过什么糖蒸酥酪,他只看手中这碗凝脂一般的奶酪,雪白晶莹,比嫩豆腐还嫩,颤颤巍巍地盛在大粗碗里,像国色天香沦落到了民间一般,碗里冒着冷气,雪白的奶酪上放着一片鲜红的山楂糕,上面点缀着一撮金黄的糖桂花,吃在口中,如品醇酿,凉沁心脾,是贾琮在上一世吃的所有的雪糕和冰激凌所无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