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瞧着老太太和王夫人,心中又惧又怕,也有几分希冀。她和宝玉做了这事是不假,如今更是挑明了,好在今日袭人是负责照看黛玉的,也是宝玉出了事她为了宝玉才会如此,想来她也无甚大错,若是这两位念些情,没准自己那事就实打实了。
花袭人忍着痛磕了头,只是那处实在太疼,她跪也跪不住,一直在发抖。
照着贾母和王夫人往常那慈悲性子,没准会让袭人起来回话,怜惜她伤处,让大夫来瞧瞧。可如今贾母连自己那如宝似玉的孙儿都顾不过来,岂会在乎一个丫头?于是也不管袭人如何,只顾着自己问话,见问不出什么,便沉着脸让袭人退下。
老太太既然认定了是有人从中作梗,一门心思只想捉出那人来,也顾不得自己刚刚才晕厥过一次,让凤姐儿把今日门上当值的人都审了一遍!
“二爷说老太太让二爷进去,太妃想瞧瞧二爷的玉……”守门的赖婆子把头俯得低低的,直道自己冤枉,而后是几个婆子小厮,也连忙磕头。
这确实是贾母和王夫人先时的计划,然而她们已经决定收手了。
“这园子里都是女客,岂会让个男子进来,你们这些下人竟是没长脑子不成?!”凤姐自是要尽职尽责的审问,立时驳斥道,让人拖了这些人出去打板子。
这时有人来报茗烟来了,贾母便让人把他带来,这是宝玉贴身的小厮,宝玉出了事,自然是他们没有服侍好!!
茗烟却是被人架着进来的,股上被打了稀烂。原来贾政既是打不了宝玉,可总要找人出气,首当其冲的便是宝玉近身服侍之人。
“老太太,太太,这园子中都是女客,我这下人岂敢同二爷一道进来……”茗烟已是气若游丝,“是太妃娘娘身边的姐姐亲自来请,二爷岂有不去之理?”
“分明是你们没服侍好,莫要胡乱攀扯!”贾母连忙道,还不赶紧堵了他的嘴,贾母连忙道。
如今他们不敢攀扯别家,何况南安太妃本就是贾府请来的贵客,这一开始也是想要促成这一门婚事的,贾府今日早已得罪人了,可不能够再胡言乱语,凤姐没说话,却是脸色变了变,茗烟应该不敢说假话,只是这和凤姐原先的安排并不一致。
还是贾母心里明白,连忙喝止,如今这贾府也只敢查查自己府中的奴仆,哪里敢去惹别家,可惜这府里本就没多少章法,偷奸耍滑的人多了,人人都只图着自保,一来而去,也没审问出什么。
一向看着慈祥的老太太发了好一通子火,一时骂王夫人不会理家,一时又骂贾政不会教儿子,再者又骂贾赦在外败坏贾府的名声,独独对宝玉只字不提。
贾赦无语了,自己在外至多是花天酒地,喝些酒,听听曲子,见了喜欢的宝贝就买下来罢了,说到底也没做出什么伤风败俗、人尽皆知的丑事来。就说贾琏先时在林家着了道,自己那林妹夫也够给面子,没有闹大,琏儿也够机灵,晓得避祸。
可这宝玉做的事却是了不得,这为官做宰的人家哪家不知?如今更是丢脸,岂是一句‘宝玉被人害了’就能遮掩过去的?
贾赦想着若是自己,定会把宝玉送的远远的,就算是要审人也只会夜里瞧瞧拿了人来审问,巴不得此事动静越小越好,如今可好,府里闹得沸反盈天,自己这弟媳妇还要革了府中下人三月的月钱。
这感情好,省下这些钱,他这一品将军在外也不那么拮据,瞧上的宝贝倒是可以买上一两样了。贾赦想着,面上自然露出了几丝得意的神色。
“你给我跪下!”贾母如今正在气头,更是看谁都不顺眼,何况贾赦本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贾母眼睛不花,贾赦幸灾乐祸的样子被她看出来了,指着贾赦,暴怒喝道!
“我知道,你早就瞧我的宝玉不顺眼了!是你!必定是你!!”
贾赦正搞不清楚状况,既然贾母发怒让他跪,他也只能跪了。
“儿子冤枉。”
贾赦想着这偏心的母亲怕是气急了,想着自己小辈不与她老人家一般见识,顺从跪下直喊自己冤枉。
原先暴怒的贾母只冷笑的看着面前这‘长子’半天不啃声,整个荣禧堂突然安静得诡异。
第85章 离析
八十五、离析
“母亲想来是气糊涂了, 儿子冤枉啊!”贾赦继续喊冤。
“糊涂!我虽然老了, 却不糊涂, 平日里因得我多疼了他些,你早就瞧着宝玉不顺眼了!你残害晚辈, 却又怎么能袭得了父亲的爵位……”贾母冷笑道, 面寒如冰, 哪里还是那个慈祥的老寿星?
“老太太,老太太息怒, 这话可是随意说不得的, 大老爷一直在外院喝酒, 怎么会呢?”凤姐连忙跪下磕头, 这爵位以后可是要给贾琏的!
别人不知,但是凤姐心中有数, 这老太太忽的转了话锋来针对大房, 还给大老爷安这么个名头,谁知道老太太心中怎么想的, 这老家伙可是精明得很啊!
“倒也不是我冤枉你,凤丫头你也是个好的,也不知东府里的那一位是怎么去的,平日里瞧着你和那些叔儿侄儿, 倒是好得很啊!”贾母见状又开始针对起了王熙凤。
凤姐心中暗道不妙, 看来很多事情贾母心中门儿清,如今怕是铁了心要把大房拉下马,这老太太莫不是真失心疯了, 宝玉如今已是如此,事态已然无力回天,这老太太难不成觉着二房独自出丑太孤单,要大房也来作陪?!
王熙凤低着头,不安的转着眼珠子,琢磨着这老太太究竟要做何事。
贾府这边唱罢一出又是一出,林宅里的黛玉倒是悠闲得很,抿了一口紫鹃刚刚沏的枫露茶,将那泛着天青色的钧瓷小盏轻轻搁在小几上。
宝玉今日这般举止,确实让黛玉意外,实际上黛玉并未对宝玉下死手,她借平儿的手给王熙凤的那一包药粉,只是一般的泻药,一来让贾宝玉吃些苦头,再来也存着试探王熙凤的心思,不想这药却被人掉包了。
这藕香榭在园子深处,宝玉既然吃了迷.药,还可以走那么远的路,又‘凑巧’出现在藕香榭,这事儿也太稀奇了。
至于下药的人是谁,这药究竟是什么时候换的,黛玉无从而知,平儿最初拿到的只是一般的泻药,虽然黛玉让荷姨娘故意哄骗平儿,那是催情之药,可林家给的确确实实只是一般的泻药;
到底是谁与贾宝玉有着这样的恩怨,偏偏要针对这贾府的宝贝石头,答案呼之欲出。
只是这法子,也太阴损了些,黛玉心中暗道。
与此同时,南安太妃府上,老太妃说今日那宴席闹心,想要自己在佛堂念念经,便支开了下人们,只让自己从小的丫鬟,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嬷嬷竹安守在佛堂外,免得有人叨扰她。
老太妃向来如此,府上的人倒也习惯了。
“你不喜那贾府的小儿也就罢了,可今日的法子也阴损了些,好歹各家姑娘都在呢!你的心上人也在……”南安太妃闭目,拨着手上的念珠说到。
“南婶婶,我冤枉啊!我只是让他们暗里护着人就是了,哪里晓得……”安乐王也觉得冤,自己手下是不是瞧着他平日里太过好性子,居然如此自作主张,如今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都可以做你奶奶了,别婶婶长婶婶短的,听得我这把老骨头难受。”南安太妃微微睁开眼,看了看面前蒲团上盘腿而坐的寒继,天才刚刚黑,他就急着来了,像是特意来解释的。
“我已经知晓了……那贾家的宝玉确实罪有应得,敢生出这种心思,真该活剐了!”贾宝玉这人,向来贪图颜色,男女不忌,当时被安乐王抓去做陪读,倒也对这俊美的王爷动过心思,总想着亲近一二。
这事儿安乐王本人倒是毫无知觉,反是他身边的侍女和一直暗中保护他的侍卫瞧了出来。
所以这次安乐王让他们护着黛玉,两人自作主张,侍女冒充太妃身边的丫鬟,调包了宝玉常用的建莲红枣莲子汤,迷晕了宝玉,将药力发作的宝玉故意扔在了藕香榭附近的假山林子里。
侍女和侍卫倒也没瞒着太妃,毕竟冒用了南安太妃的丫头,好歹也要和她老人家通声气,于是侍女便也将他们为何如此行事的缘由一五一十告诉了这位老人家。
可安乐王不知道啊!他听了南安太妃这话,还以为自己这婶婶说的是贾府觊觎黛玉,其心可诛,倒也不说什么了,想来自己这婶婶也觉得自己和黛玉是极为般配的。
然而南安太妃这心里想的却是贾府那个腌臜地方出来的人,居然对皇室血脉生出这种心思,真是其心可诛!
两人就这么误会着,好在就算误会了也没什么实质上的影响,于是便这么误会下去,寒继见南安太妃倒也没多少责怪自己的意思,也放下心来,不再叨扰太妃,这就从佛堂的暗道出去了。
南安太妃见炉子里的香快烧完了,气定神闲,又点上一炷香。
太妃这边对寒继的做法虽有微词,倒是也没有特别怪罪,反正那些姑娘们和自己也无甚关系,寒继这边那自作主张的侍女和侍卫,却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