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莫名其妙,发的哪门子火?!”黛玉在后面低声嘟囔了一句,可仍旧选择不予理睬,提起手中的包袱紧跟其后。
店门前已经有马车候着了,少篱仍旧不理睬黛玉,只让人准备好车凳让黛玉自个儿上车,自己则率先上马,也不等马车先行,就已经抡起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个漂亮的鞭花,催马上前狂奔而去。
黛玉在车内坐好,掀起车帘往外一看,见少篱的马早跑得没了影子不觉气结,恨得一摔车帘,命令车夫道:“不理他,稳着点走!”
车夫笑道:“咱们不稳着走也不成啊,那位爷骑的可是日行八百的快马,咱们这马就是普通的马,这脚程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累死它也撵不上啊!”
黛玉“哼”了一声,骂道:“不就是骑了匹快马吗,得瑟个什么劲儿!”可心中却再次笃定,少篱确非普通百姓出身,起先那手好字可疑最大,如今这匹快马又是疑点之一,再加上他一身功夫,这也不是平头百姓想学就能学的,如此种种累叠起来,基本可以断定他出身非富即贵。
可转念又一想,非富即贵又如何,还不一样是个狂妄之徒?不是动嘴奚落挖苦人,就是抡鞭子抽,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倒好,都占全了!
想到此,不觉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暗骂自个儿吃饱了撑的,管人家是谁呢,同自己有什么相干?虽说这次欠了他好大的人情,只要找机会还回来就成。他不是说了吗,要想报恩只收钱财,那就好办,等回去把家底划拉划拉都给了他,还抵不过这份人情?
一路胡思乱想着,倒也平安无事,至午时下车用饭时,尚不见少篱的影子。黛玉抬头看天,见北方隐约来了黑云,不觉担忧,匆忙扒了几口饭,就赶紧上车命车夫快马加鞭往前赶。
可天公不作美,黛玉越怕什么老天偏要干什么,离净慈庵还有二十来里路程时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车夫摇头道:“下了雨,地上湿滑,马车是不能上山的,要是到了地儿还在下,姑娘就只能自个儿步行上山了。”
黛玉一想到上山路远加之路滑,不觉头疼,可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赶路。
其实,少篱这一路一直走走停停,但始终将黛玉所乘的马车圈在可视范围之内,确定马车安全才再拍马向前。他也不知怎么了,自打猜测到了黛玉回京的原因后,心中就烦躁不已,暗骂了黛玉无数遍“傻瓜”之后越发不想见她,甚至想躲得远远的,但如果就这样扔下她,心中也不忍,只得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下起雨来,方皱了皱眉,最后一口气跑到净慈庵山下,打了个呼哨,雨中很快有人现身将马牵走,同时留下了两把油纸伞。
等到黛玉的马车紧赶慢赶到了净慈庵山脚下时,少篱已经撑着油纸伞在雨中等候多时了。车夫下车,同少篱交代几句,便拿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递给少篱。少篱接过来,付了车钱,车夫辞别了黛玉,迅速掉转马头,朝来路而去。
小雨仍在继续,不大,但淋一会儿衣裳也会湿透。少篱把手中的另一把油纸伞递给黛玉,又拿过她手中的包袱,话也不说一句,转身就朝山上走。
黛玉心中愤懑,始终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阎王,如今见他仍是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也来了气,故意远远地同他拉开距离,慢腾腾地跟着往前走。
一路上山,皆是石路,小雨已经淋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子踩上去又湿又滑。黛玉尚未康复,身子本就虚弱,这会子又在雨中走山路,不大会儿功夫脚就开始打颤,脚下也止不住地打滑,无奈之下,只得更加放慢脚步龟速前行,可饶是如此,脚下仍旧不停打滑,甚至有几次差点摔倒,而前方已经落下他几丈远的少篱却走得异常平稳。
哼,真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莫名其妙甩脸子给谁看呢!黛玉心中烦躁,加之路滑难行,越发把这口恶气算在了少篱头上。所以,当看到前边闪过一条石子小径通向后山时,突然脑中电光一闪,趁少篱不备,紧走几步踏上了石子小径,然后借着密密麻麻的山林遮掩,快步朝山上行去。
这一次,黛玉终于能自由地喘口气儿了,因为这山间小路全是碎石子,加上大树遮掩,倒是不那么湿滑,就是有些坑洼不平,不过只要不用看少篱的脸色,她就是累点儿也愿意。
可这点儿高兴劲儿才持续了不大会儿,黛玉的脸便彻底黑下来,因为前方出现了一个颇为陡峭的小山坡,目测须得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黛玉此时方有些后悔,但已然走到这里,再回去又得走一段冤枉路,加之不想让少篱看笑话,因此决定再难也得咬牙前行。
事实证明,黛玉太高估自个儿的实力了,这小坡看着不过是颇为陡峭,可她这个身子才稍稍好点儿的弱女子爬起来就难度甚大了,尤其坡度陡峭,脚下的石子又不牢稳,稍微用点力气石子就哗哗往下掉,吓得黛玉连声惊叫,手中的油纸伞差点扔出去。
好在,坡的中间有一个稍微平整点儿的小坑,黛玉好容易爬到那个小坑里,再也没了往上爬的力气。她抬头向坡上看,只觉得头晕目眩,急忙用手紧紧抓住附近的一棵小松树苗才堪堪稳住身子。
黛玉此时又悔又怕,伞顶上啪啪的雨点儿声越发密集,密林里也是一片沙沙的雨声,这雨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温度也越来越低,黛玉爬了这一路出了好一身汗,这会子歇下来身上的汗已经迅速冷却下来,觉得更冷了。可她却卡在这半山腰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这可如何是好?
第20章 第二十回 以硬碰硬自讨苦吃
就在黛玉双手抱肩望雨兴叹之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黛玉一惊,急忙回头一看,不是少篱又是谁?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黛玉尴尬之下,不觉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家伙至少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少篱眼中盛着一团怒火,心里暗骂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半路偷跑不说,有本事自个儿爬上去也行,可困在这半山腰算怎么回事?!可无论心中怎样腹诽,这一次,他却懒得再同她拌嘴,而是颇不耐烦地爬到她的近旁,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抓紧我,我拉你出来!”
“这……这样不合适吧?”黛玉看了看那只伸过来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可能是常年习武的原因,掌心略有薄茧。再看看自个儿的手,十指尖尖,柔弱无骨,因这些年很少拿针线,倒也将养得细嫩白净。两相比较之下,黛玉忽觉有些惭愧,生怕少篱又奚落她好吃懒作无所事事,忙将双手藏到了背后。
“不合适?”少篱挑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又一次现出讥讽,“这两日不合适的事儿多了,还在乎多这一件?”
“你……你不是来救我的,而是故意来气我的对吗?”黛玉贝齿轻咬下唇,一抹倔强尽现眼底。没等少篱反应过来,就猛地起身,抬脚就往外迈。
“小心!!”随着一声惊呼,少篱一个箭步窜过来,稳稳托住了她的身子。这时,两人脚下的石子由于用力过猛开始稀里哗拉往下滚,吓得黛玉连声惊叫。
少篱气得脸都白了,再也忍不住大声吼道:“不行就不行,逞什么能?不要命了吗?!在我面前示个弱有那么难吗?!”
“不用你管!”黛玉也上了狠劲,下意识地就要去甩少篱的手。少篱气得反手捉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中,紧接着脚尖点地,同时捞过她的身子,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到了旁边的安全地带。
“林黛玉,我……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倔强的女子!”少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抓起地上的包袱就往前走。
黛玉被他这声“林黛玉”吓得大惊失色,半晌方缓过神来,而此时的少篱已经又往前走了好远,黛玉气得冲前面大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赶紧回来说清楚!”
“懒得理你!”少篱头也不回地甩出这句话,继续往前走。
被人识破了身份的人不自觉地便矮了几分气势。加之方才那一幕险情,黛玉也是后怕得要命,不自觉地收拢了几分犀利,变得乖巧柔顺了许多。于是,捡起掉落在地的油纸伞,吭哧吭哧地往前追去。
毕竟方才消耗了大半的力气,这会子又拼命追了少篱一阵子,黛玉再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扶着一棵大树停下休息。
前方的少篱早就料到她会体力不支,一直在悄悄留意着,这会子见她停下来,脸色也不大好看,不自觉地便消了几分气,折回来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水壶拧开壶盖递到她面前道:“喝点水,补充些体力。”
黛玉这次学聪明了,故意顺着他的意思,该示弱的时候示弱,反正她也是真的累得走不动了,索性伸手接过来,转过半个身子以袖掩口喝了几大口,然后又递给他,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多谢!”
黛玉突然从一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变成了一只软绵绵的小绵羊,还真让少篱不太适应,眼底的锋芒瞬间便偃旗息鼓,转而换上一抹温和的光,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必客气!”话一出口,又似乎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儿,于是很恶趣味儿地又补了一句,“看看,这样才像个女人的样子嘛,你若早这样,何苦被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