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算不上心灵手巧的人,未出嫁之前就不会做什么事儿,嫁给二爷之后,二爷担心着她的身体,更不敢让她料理什么家务,府中丫鬟婆子一大串儿,也着实没丫头需要帮衬的地方。
这么些年她始终就只会做这么一碗阳春面,二爷倒是喜欢得紧,府里的其他人也都爱这一口,所以丫头也乐意去做,做了多少碗了,始终是放那么些东西。
丫头极爱吃螃蟹,但这物什总归不是四季都有的,只有在季头上的时候,她总会加些蟹黄进去,更是鲜美的很。
丫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阳春面小心翼翼的装进了食盒里,便朝着张凌烟的屋子去了。
也是巧了,丫头刚到门口,张凌烟这边也是刚刚梳洗完,正饿着肚子呢,老远儿就闻到这股子香味,没忍住抽了抽鼻子,贪婪的将这香味儿吞进肚子里。丫头见此场景,忍俊不禁。
“快尝尝吧,也不知我这调的这口你习惯否。”说着将碗放在桌上,拉着张凌烟坐下来,捉着筷尾递到了张凌烟的手上,张凌烟看着这一大碗清清爽爽的面条,顿时胃口大开,也就不客气的挑了一大筷子凑近了嘴边,第一口烫得她直哈气。
张凌烟细细品着,嘴里的面还未完全咽下去,就立刻夸赞道:“姐!你手艺可真是太好了!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丫头坐在旁边掩嘴笑着,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替张凌烟将碎发顺到耳后,说道:“你若留下来,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就怕你日后吃厌了不肯再吃了。”
张凌烟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跟前的这碗面上,也没有仔细注意着她说的话,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她赶忙打消丫头的顾虑“这么好吃的面,我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吃厌的。”
丫头以为张凌烟是愿意留下来的,笑得更是开心了。
张凌烟吃着热腾腾的面条,眼眶有些湿润,她赶紧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这碗面条,真的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碗,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家里的那种感觉。
这让张凌烟想到了母亲。
丫头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着面,且听到了刚刚她的回答,以为她是愿意留下来的,笑意更深了。
待面吃得差不多了,张凌烟站在镜前整了整衣服,便跟着丫头去见二爷了,走得越远,离书房越近,张凌烟的心跳得越快。
这位二爷,究竟何许人也。
终是到了书房门口,丫头止了步子,张凌烟也停了下来,丫头叩了叩门,里面响起了一个声音:“请进。”
温润的男声。
丫头轻轻推开门,对着书桌前的二爷笑了笑,便侧身给张凌烟让了一条路,示意她进去。
张凌烟有些看呆了,屋内的那个男人,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张凌烟发现自己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他的样貌,突的就觉着无言。二月红跟张凌烟见过的人都是大不一样的。
那种骨子里流出来的,风流。
但眉眼间,尽是深情,与丫头对视的时候,眼眸中的温柔更甚。张凌烟这时候是不知他的名儿的,只是随着大家叫二爷,后来知道二月红这名儿后,更是觉得这名儿配这人儿,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晚上的来码字,是身心俱疲的
一想到有你们在,便是开心的
小天使们!感谢你们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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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张凌烟深吸了一口气,便走了进去,步子极轻。丫头对着二月红莞尔一笑,便带上了门。张凌烟还未走几步,就已经靠近了案边,于是便停在了原地,等着二月红发话。
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黑眸黑发,就如同那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一般,温润如玉,风流韵儿自骨而生,却不教人生厌。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盘扣衫,专心致志的扶着笔杆,一笔一划的落在宣纸上。
张凌烟也不急着开口,只是看着二月红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半篇字儿,他始终微抿着嘴,一双眸子低垂,额前的碎发盖在眉眼上方,遮住了眼中的眸光,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温柔。
二月红自张凌烟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也顿时明白了佛爷为何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她走的每一步,力度收得都极为讲究,落步之轻,若不是耳力极好的人根本听不到那极度细微的摩擦声。
即使是在如此安静的室内,她也在刻意压低着自己的呼吸声,二月红在提笔的空档里微抬眼皮观察了她几次,发现她有条理的在扫视着屋内的一切,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从容不迫,淡漠清冷,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令他惊异的不是张凌烟的面容,而是她的那一双眼睛。
那双眸子方才对着丫头的时候还有些许活泼,但此时,那里面满是冰冷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
二月红将最后一笔提了上去,端详了整篇的字,一边将笔掷进洗笔筒里一边开了口:“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否?”
张凌烟答道:“二爷府上一应俱全,夫人待我又是极好,甚是感激。”
二月红点点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谢字谈不上。佛爷几日前还问到你,不如今日去他那儿走一趟,毕竟也是他救得你,于情于理都该是谢他。”
张凌烟的眸中波澜一闪,佛爷?但她并没有脱口而出去询问,只是作声应了下来,既是要见着本人的,从旁人口中打听的再多也比不得自己瞧上一眼。
当二月红和张凌烟出书房的时候,丫头还在外头的不远处候着。二月红一眼便看到丫头站在风口上,快步走上去将她护在身前,为她挡住了风,同时将丫头肩上搭着的披风紧了紧,柔声交代了几句,丫头抬着脸,笑得恬静,点着头的时候伸手拂了拂二月红肩上衣衫的褶皱。
张凌烟站在门边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眼眸中的寒意退了些,增了几分的伤感。这两人,真的是羡煞了旁人,他们之间的那种爱意,那种柔情,那种默契,皆是常人达不到的,浓厚到丝丝入扣,如丝如缕的化进空气里如影随形。
他们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彼此,满得任何事儿任何人儿都装不下分毫了。
在这样动荡的年代里,爱情是最千变莫测的,但还能存着如此纯粹的爱,已然是不多见了。
张凌烟的面上带了一丝苦涩,她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张起灵,想到了自己与张起灵之间的种种,那些,又算是什么?是爱吗?
她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竟不敢笃定。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顾忌了太多东西,都在这感情里掺杂了太多旁的东西,让这原本简单的东西变得无比的复杂,直至面目全非,教人难以去辨认。
张凌烟在上车前,被丫头拉住了手,丫头问道:“中午想吃些什么,尽管说,我提前给你备着,等你回来吃。”她愣了一下,有多少年了,没有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上一次,还是出自母亲之口。
她眼睛有些湿润,慌忙的脱口而出“都成,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吃什么都成。”丫头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总得说着一样,才好准备,也不算是难为了厨房那边。”
张凌烟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阳春面”,丫头笑得更是开心,转头对二月红炫耀着,活像个小孩子一般,二月红也是极宠她,抚了抚丫头的发丝,“你做的阳春面无人比得上,自然是人人都爱的。”
张凌烟与二月红同盛一辆车,张凌烟本就不爱说话,二月红也一直看着街景,无言,车中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最后,还是二月红先打破了僵局。
“你定是好奇我们为何都唤那位为佛爷吧。”
张凌烟一听二月红没由来的冒出了这么一句,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开口作答,二月红便又接着往下说了。
“他本名张启山,初到长沙时,只是无名小辈,因一夜之间将郊外的大佛搬进了自家后院儿,这便扬了名,立稳了脚,人称张大佛爷。”
张凌烟到没想到这名号来得还颇有意思,搬动大佛?闻所未闻,倒是与搬山之术有些相似之处。她心中有些疑惑,这位张大佛爷,莫不也是同道之人?
二月红看着车窗外繁华的街道,不是能看到一些小摊位上摆着瓷器和瓦罐,碎玉片之类的所谓古董,他轻笑了一声。
侧过身子,示意张凌烟去看那些小摊位,张凌烟一脸不解,不知是何用意,他这才说道:“龙脊背可不会摆在这些子小摊上,若是钟意什么物什,可得当心了。”
张凌烟心下一惊,已然知道二月红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他选择先亮了自己的身份来引自己开口,但她着实没想到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也是做这行当的。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丫头,那个单纯的女子,是否知道这件事儿呢,应该是不知道的罢,这样污浊的事儿,是不该进她心里去的。
张凌烟死咬着不肯松口,装傻充愣道:“二爷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听不太懂。”二月红见她不接话茬,也不勉强她,只是摇了摇头便不说话了。
二月红的余光瞥到张凌烟不自觉的将右手往袖口里缩了缩,他立马看到了她奇长无比的两根手指。他不着痕迹的一笑,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