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丽楞在原地思考“额玛德”是个啥,妈的啥?听错了吗?怎么出国骂了?
终于有人发现发言的是那个不请自来的巴特勒先生,人群自动让开给他腾出了一片空地。
“南方的问题在于,”巴特勒先生继续说,“呵,在座的各位以南方为荣,我十分尊敬你们的想法。但是这个世界可不是只有南方这么小的一块地,你们这些绅士走过欧洲,纽约,费城还有女士们爱去的萨拉托加。”他停下向院子里的女士们微微行了一个礼,动作缓慢而优雅。韩丽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她真的感受到了纯种绅士的气场。“你们住在高级旅馆,坐着马车假模假式参观博物馆,抱着丰腴的舞女流连赌场。然后回到家来,就以为了解了全世界。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比南方更好。洋洋得意的守着棉花地生孩子。却不知道连斯派洛(注2)也比你们飞的远看得多!”
所以斯派洛又是啥?杰克.斯派洛?那真是比这里所有人都飞的远看得多了。韩丽打定主意回去查查字典。
“至于我,生在查尔斯顿,但过去几年一直在北方生活。”说着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看到了你们都没看到的事物,只有住在一个地方,不乘马车脚踏实地的才能看到的事物。成千上万的移民和无产者,他们会为了几块钱或者一顿饱饭就参军为北方佬卖命,而且,工厂、铸造厂、铁矿和煤矿会被战争带动的更加壮大。南方有什么?哦,对了。你们可以把棉花,黑奴和天下第一的傲气装进炮膛里发射到华盛顿。”
有一会功夫,全场寂静无声。韩丽想这是她两辈子里听到过的最好的演说了,虽然韩丽上辈子根本没听过不带字幕的纯英文演说。托了巴特勒先生语速缓慢的福,韩丽竟然听懂了大部分。
因为巴特勒先生在演讲,所以大家都在看他,韩丽也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巴特勒先生。怎么莫名的有点亲切呢?大概是因为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是黑色的吧。他礼貌微笑的时候很像杰克.斯派洛船长打算使坏的时候,他的眼神和杰克不一样,更坚定更睿智一点。一定是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单词让韩丽想起了那个迷人的海盗。
寂静之后是越来越嘈杂的嗡嗡声,在韩丽周围就有几位激动着急切的说话的男士,因为他们都有表达的欲望,结果是大家都在对身边的人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倾听,于是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先生,”斯图尔特或者布伦特(反正是双胞胎其中的一位)冲动的走到巴特勒先生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意冒犯,”巴特勒礼貌的面对他,“我的意思是说,引用拿破仑的话——希望你也听说过他——‘上帝站在最强大的军队那边!’”说完他转身对约翰.威尔克斯说:“如果我现在请求你带我去看你今早上说过的那些藏书是不是太过分了?恐怕今天下午我就得提前离开了。”
在得到约翰先生肯定的答复之后(虽然背对韩丽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韩丽总觉得巴特勒先生是用表情或者气势胁迫了约翰先生),巴特勒先生转过身面对大多数人群,双脚咔嚓一下立正,像演出巨星谢幕一样优美的鞠了一躬。虽然举动优雅极了,但是搭配着他脸上嘲弄的表情就不那么友善了。然后他和约翰先生一起穿过人群享受着注目礼离开了。
嗡嗡嗡嗡的再一次响起,这次全是刻意压低的声音,多是在传播关于巴特勒先生的传言,似乎证明了他的品行不端就能驳倒他刚刚的言论了。
威尔克斯家的姐妹及时站在大屋的平台上招呼大家回房子里午休,大家的谈兴才有点消散的意思。
思礼走到查尔斯身边,“他是个傲慢的魔鬼,对不对,看上去像是波吉亚的一员。”
“意大利的波吉亚?你也太抬举巴特勒先生了吧?他哪里比得上……”韩丽说出口了才觉得不对,咽下了剩下的话:
哪里像啦?那可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黑手党家族啊!阿拉贡王室的继承人(我常常脑补这就是魔戒里的那个阿拉贡),促进了意大利文艺复兴,家族出了三位教皇,连续剧都有三季的波吉亚!和那个黑魆魆的巴特勒完全不一样!要是找相似的话,杰克船长比较像——肤色像。
思礼惊讶的看了斯嘉丽一眼,让韩丽觉得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于是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说钻进人群溜走了。
女孩们终于又凑到一起,三三两两的结伴摇曳着宽宽的裙摆再次回到化妆室去,在那里略略整理一下后全都挤在二楼的六个大卧室里准备午睡。大床是肯定不够的,沙发,垫子,甚至是脚踏。凡是软的东西都被挪到这些里供大家使用,韩丽有幸分到了三分之一个床垫,在海薇的帮助下脱掉了常服和衬裙,还松了束腰的两个扣子,舒舒服服的躺下准备补充一下一大早看热闹牺牲的睡眠。
看到斯嘉丽一秒入睡,苏爱伦高兴极了,她甚至没有耐心等到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睡着(方丹家的两个女孩还在抢枕头),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往放舞衣的房间走。打扇的女仆还以为她要去盥洗室。
在韩丽的梦里,欧式房间里面有一些像是用粗线条勾勒出来的模糊的二次元男人,英文夹杂着中文争论关于工业和农业的话题,可笑的是,他们的后面有一条红条幅,就像开学时校门口挂的“欢迎新同学”一样的条幅,上面只有一个单词“WAR”重复了三遍。
恩,重要的事说三遍,没毛病。
真实的楼下房间里,喝了酒但是还没醉到要睡一觉的绅士们在抽雪茄喝白兰地,聚在一起义愤填膺的说些北方佬的坏话,间或掺杂着对于刚刚巴特勒先生言论的一些反驳。
话题的中心——巴特勒先生此时正躲在书房里,百无聊赖的抽出一本关于欧洲历史的杂记,靠在扶手椅上昏昏欲睡,他想不如就这样小睡一下,毕竟傍晚要驾马车穿过乡间的小路赶往琼斯伯勒去呢。于是他拉上了大窗帘挡住了午后热烈的阳光,躺倒在七腿沙发上。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拉开,巴特勒的脸上盖着书,他听到动静了,觉得应该是约翰——看到他睡着了应该就走了。所以他懒懒的没有动。
门被关上了,但是人没走,屋子里有了另外的,急促的呼吸声。以他游走花丛多年的经验,巴特勒先生听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女人在午休的时间跑到书房来干什么呢?如果是和谁约好了见面,那必须要打声招呼。巴特勒先生可不想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麻烦。
他拿下了盖着脸的书,看到了屋里一位穿着绿色绸缎舞衣的女孩子背对着他正紧张的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女孩子急促呼吸的原因,舞衣的腰围太瘦了,巴特勒从没见过一个到了可以穿舞衣的年龄的女孩子有这么细的腰。或者这舞衣不是她的,或者她最近长胖了,穿不进早就做好的衣服里面了。反正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和宽阔的肩膀十分不成比例。
巴特勒先生坐起来轻咳了一声,既不会声音太大吓到女孩,又达到了宣示自己存在的目的。
苏爱伦吓了一跳,她只顾着躲人,没有想到昏暗的书房里已经有人了。为了穿进斯嘉丽的裙子,她让十二橡树的女仆给自己勒到了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16寸半,现在她的肋骨紧紧的包裹着肺叶,腹式呼吸法也没办法吸入足够的空气,趴在门上听得时候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重鼓的心跳声和缺氧导致的耳鸣声。这声轻咳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爱伦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下书房里的人就昏倒了。
巴特勒也吓了一跳,自从惹上桃色麻烦闹出人命后,他就对这种娇弱麻烦的淑女敬而远之了。可是麻烦却总是自己找上门来。出于绅士的品德,他又不能任由女孩倒在地上不管。他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
在门口送别客人的思礼.威尔克斯少爷看到巴特勒先生拿着一本书急匆匆的出来。
“真是一场令人愉快的野餐,我很遗憾现在就得离开了,哦!对不起,我忘了我还拿着书呢,请你帮我把它放回书房去吧。”巴特勒把书给了一名不满10岁黑男孩。像是这么大的孩子,在门口的作用就是帮客人跑腿去拿落在屋里的东西,或者被主人吩咐传话。为了将来能留在主人身边工作而不必下地,小孩们干活都很卖力,绝不会偷懒或者耍奸。
巴特勒虽然确认那个女孩没有什么大问题,最多就是束腰太紧了,但是一直放着不管的话也会缺氧而死。需要有人尽快发现她,又不会把那个女孩的晕倒和自己联系起来。那交给门童去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做完这件事后,巴特勒并不急着去找马车,而是在门口与威尔克斯先生说起空洞无趣的客套话来。直到一个女仆急匆匆的跑出来咋咋呼呼的说有女孩晕倒在书房了,他才告辞离去。
第8章
韩丽那个可笑的梦里正进行到愉快的部分,那些粗线条的人们有了更清晰的轮廓,金发碧眼的长腿帅哥们全穿着18世纪的三件套西服,垫肩太宽太厚让每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头重脚轻。红色条幅上面的字换成了“元旦联欢晚会”,似乎他们全体都要参加《黄河大合唱》,但是他们都只会说英文,所以歌词的发音都充满了卷舌和错误的声调,若是没有背下歌词来是绝不能听出他们在唱什么的。韩丽站在旁边看着这场热闹格格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