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生怕她来者不善的,却想不到是亲善之举,只怕有诈。是以小心翼翼道:“太太您折煞妾身了。我的这胎,怎么好和太太相比?”
王夫人扫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眼底一抹酸涩,却也忍住:“这话说得,没得叫人恶心!我们这样的大家,嫡啊庶的,哪里分得这样清?你的孩子不也都得叫我一声母亲么?这和珠儿、元春跟宝玉有什么不同的,偏你这样生分。”
赵姨娘闻言大惊,却不敢表露:“太太爱护我们,是我们的福气,但到底是不敢僭越的。哥儿、姐儿都是金贵的,咱们哪配……”
王夫人不等她说完,便柳眉倒立,大声道:“姨娘这话,我就听不得了。都一样是老爷的孩儿,老爷不曾分个彼此,你是什么身份,倒先给哥儿姐儿定了尊卑?既都是老爷的,那便也都是我的孩儿,自然一视同仁。轮不上你来论是非!”她语气一转,便是生硬非常,“莫不是你心里存了贪念,有什么痴心妄想吧!”
赵姨娘惊慌极了,呆呆地望着王夫人道:“这……这是老爷的意思?”
王夫人见她目光盈盈含泪,一副娇弱幽怨之色,心中又是恨意,又是痛快,索性道:“用不着老爷发话,千古的人伦如此!老爷自然从善如流。”
赵姨娘一下子跌坐在炕上,口中喃喃念叨:“不会的……不会的……老爷答应过我……”
王夫人瞧不上,冷冷从鼻中哼了一声,叫人撂下汤药便走。
她自以为自己报了仇,哪知道赵姨娘本不是省油的灯,哪能这样容易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唉,数据不好,只能靠爱发电了。
想看看剧吧,也不太舒坦。
昨天看了四集海牧,说真的有些失望。
不是场面不够好,特效不够好,钱投得不够多,这些都不是。
是讲故事的人,太想营造氛围了,忘了一个故事吸引人的本钱绝非场面和氛围,而是故事的起承转合本身。
和硕部与赫兰、速沁两部的斗争拖沓得匪夷所思,帝后的虐恋告白又突兀得匪夷所思。 ????
总说和权游比,可单看第一集,投入绝不比权游第一集少。
可看完得到了什么呢?
权游理清了人物脉络,暴露了戏剧冲突,奠定了故事走向。
海牧第一集只留下了一片莫名其妙。
说真的,如果不是一路看原著、做功课、追着预告片走来,真的会说一句:这剧到底演什么呢?
……
☆、好姊姊
次日一早,才出了月子的王夫人带着元春、宝玉往贾母处见礼,贾母亲自抱了孙儿,怎样看都是爱不释手,惹得元春笑说:“从前家里头数我最年幼,这下才来了个二妹妹,又来了个二兄弟。瞧老太太这心疼的样儿,我是失了宠了。”
王夫人爱得去拧她的嘴:“元丫头疯魔了,你大了弟妹多少岁数,还跟孩子似的乱吃醋。”
贾母搂着元春笑道:“我就喜欢咱们元儿的性子,女孩子活泼些,总比那教得木噔噔的强。”说着瞥一眼邢夫人,惹得邢夫人心下一颤。二姑娘迎春是大房的庶出,养在邢夫人名下,才不过一岁多,却极是害羞内秀的,寻常逗她,总不能笑,饿了困了,也不见哭。贾母逗弄过几次,总觉得无趣,也便罢了。邢夫人却是怕贾母怪罪,说她这个继母不曾好生教养,才由得迎春木讷。
王夫人终是不忍,便从一旁乳母手里抱过迎春笑道:“要我说呀,迎丫头这样的性子才叫乖巧呢。元丫头日日口无遮拦,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儿都没得。”
元春有心打圆场,笑道:“太太好偏心,前儿舅舅家的凤妹妹来时,太太可不是这样说的。”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乐,王夫人也踏下心来。自从那次贾母与她分析利弊,她便将此事看得开了,再不一味地拉扯娘家的侄女与贾珠攀亲。凤姐儿住了一个月,便随父母回了金陵,这边贾政也与王夫人商量着,待春闱过后,便将贾珠与礼部侍郎李家的千金定亲。
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忽而外头小丫鬟报说“姨娘来了”。话音未落,就见赵姨娘披头散发的冲进来,口中哭着“求老太太做主”,往厅上中央席地一坐,便不肯起来。
贾母一见她进来,首先蹙了眉,示意乳母将宝玉、迎春抱走,再朝鸳鸯一抬眼。鸳鸯连忙上来搀扶赵姨娘:“姨娘这是怎么了?地上凉,你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快起来,坐下好生说话。”
赵姨娘见是鸳鸯,知道是贾母跟前儿的第一红人儿,先倒不敢过于撒泼,只是甩手哭道:“好生说?叫我怎么好生说?我在这府里活不下去了,你倒只叫我坐着?”
王夫人见了赵姨娘便动气,“活不下去了?那怎么也不见你寻短见去呢?好端端的只会哭闹,没得让下人看热闹。”
元春忙对王夫人使了个眼色,贾母在上头坐着,谁也轮不着说话,自有老祖宗做主,任谁也作妖不得,她们又何必自乱阵脚。何况王夫人这话一出,倒真像是逼着赵姨娘了似的,一下子反成了恶人。
邢夫人也劝:“姨娘快别这么,元丫头还在呢,晚辈看见成什么样子?你有什么委屈起来说,老太太自然为你做主,咱们荣府是书香门第,最是讲理公平,绝不会委屈了谁。”说着眼睛朝贾母的方向睨了睨,见她不为所动,也不敢多说。
王夫人反应过来,便推元春:“你上后头瞧着兄弟妹妹去。”
元春应了才要走,贾母忽然发了话:“元丫头留下吧,你也十二了,也该瞧瞧这些公府里的幺蛾子,免得将来自己成了一家主母,再见着这样的场面。跟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似的。”元春听了脚下一滞,只好又坐回去静静看着。
赵姨娘听了这话,知道不好,也不敢再撒泼耍赖,便起身坐在邢夫人下首,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哭诉:“要不是再没了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跑来这儿叨扰老太太……”
贾母不耐烦了,打断道:“有话就直说罢。”
赵姨娘哽了哽,便道:“昨儿太太来瞧我,我本来感恩戴德,可听太太话里话外的,是将来要将我这孩儿夺走,纳入太太名下。可怜我这孩儿尚未出生,就要被人生生从生母的身边儿带走。我自然是个卑贱的,可我的孩儿难道不是老爷的孩子?就这么任人欺侮吗?我不服……”
元春听了一半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下子众人可全都转脸儿过来望她,就连赵姨娘也停止了啜泣,半含恨抬头看着她。
贾母倒不觉得意外,只是问:“元丫头,你笑什么?”
元春道:“我只当姨娘在府里待了这样久,是该有些见识的,怎么竟连这个也能混淆不清,可当真是天真得很。”
贾母好奇道:“怎么说?”
元春起身朝贾母肃了肃,便朝赵姨娘道:“姨娘的孩子,自然也是老爷的孩子,是我的亲弟妹。既是亲弟妹,自然应一视同仁,不应因出身所困,耽误了前程。太太的话,姨娘怕是误会了,又受了有心人的挑唆,这才愈想愈不是个味儿。”
邢夫人在旁一激灵,却道:“你是个姑娘家,老太太许你听着,你听着就是了,这会子说这话来,只怕不妥。”
元春道:“大娘说的是,我僭越了。”
贾母却道:“让她说说,又怕什么了?”
赵姨娘哭道:“姑娘这话我听不懂,我不似姑娘有学问,却也懂:若归了太太名下,那自然与我不相干了。这也叫一视同仁吗?姑娘是太太养的,自然不懂。”
元春苦笑笑,她自然是最懂嫡庶尊卑这一套的。前世她自己便是个庶女,虽然因得宠得了个“固伦公主”的名号,但她的童年却与真正的固伦公主不同。固伦公主是皇后嫡女,有资格养在皇后身边儿,而其他嫔妃所生子女,都无不养在阿哥所。她自己长到十岁,才由皇阿玛做主接回了翊坤宫,却与惇妃母女之间总隔着一层。是以她最是懂得庶出子女的苦,自然也在心里对赵姨娘心生怜悯。无论她如何撒泼耍赖,挑拨离间,面对子女分割的痛楚,哪个人真的受得了呢?嫡出的王夫人不会懂,嫡出的贾政更不懂。
她上前拉着赵姨娘的手:“姨娘细想,若弟妹归了太太名下,将来无论是说亲还是出去结交,人家可不是要高看一眼?《战国策》里云:‘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姨娘也该替弟妹长远想想。何况若是养在姨娘名下,我斗胆说句不好听的,姨娘当真能教导好吗?若是妹妹,太太是大家闺秀出身,教出的女儿必定贤惠体面,若是兄弟,养在大哥哥身边儿,那更是言传身教,将来还愁姨娘没有好日子过么?至于与姨娘再无关系一说,更是好笑了。弟妹都是姨娘养的,亲骨肉之间连着血脉,这是能一句话就撇清的么?”
她的语言和婉,态度却端得稳,一双灵动的眼睛透着真诚,也有些不容置疑的强势。赵姨娘哪见过谁这样与她推心置腹地说道理,听了这一段话,渐渐止了哭泣,眼底的敌意慢慢退了,细想之下,也觉得颇有道理。
邢夫人在旁见了,只是心惊:这元春几时变得这样能说会道了?从前不觉得,如今瞧她说起话来的样子,却不像是个侯门千金,那气势威仪,若说是皇亲也有人信。她前儿晚上去瞧赵姨娘,使了好大的一番力气,才说服她今儿往贾母处来闹上一闹,只怕这下就要被元春的一番话搅得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