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汛。
依海而生的人大多对海水和鱼类有深深的眷恋和喜爱,船上的人自然也不例外。一些人在回忆鱼肉的紧实鲜美,另一些人在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银色的鱼自北至南横穿海面,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钻石一般的光彩。
张三手持渔网开始捕捞他的第一网鱼。张三先生快网捕鱼冠绝天下,他已将撒网捕鱼做成了人生的事业。
已在收网,网很重、很沉,船上注视的人都在开心,这第一网便是一场大丰收。
乔时月却握紧了她的手,她已经想起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可是她不能阻拦。她怕故事的改变会影响花满楼,她不敢不愿也不想。
她静静的看着枯梅大师死去,看着大船触礁,看着连接大船与陆地的绳索桥,他们走了另一条路。乔时月握住了她的剑,她知道未来迎接楚留香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何种情形。她的亲人还在那座阴暗可怖的岛上等她。
金灵芝带着他们找到了那辆隐藏在岩石后面的滑车。滑车的终点就是他们的迎宾之所。
滑车越滑越快、山洞也越来越暗,直到眼前不见一丝光亮。而未知,也是和恐惧相伴而生的。
乔时月觉得他们就像被拉到屠宰场的猪,只要主人一声令下,黑暗中就会伸出无数把钢刀,斩断他们的脖子,烫掉皮毛,做成一道给乡野粗汉吃的普通的下酒菜!想到这,她不禁摸了摸自己被吓到寒毛竖起的手臂。
乔时月的反应比他们快了半分,知道此刻拖延不得,却也不敢就此跳下去的。她事先准备的那根长长的发带帮了她的忙,她飞速将发带穿过铁索,轻轻一荡便贴在了山壁上。
幸好这石壁不是光滑平整的,也幸好前段日子陆小凤天天逼着她寅时起床练轻功,否则她就不是趴在这石壁上,而是坠落下去生死未卜。
乔时月顺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现在已到了关键时刻,她不能后退、只能向前。越向前山壁越开阔,只挪了半刻钟乔时月便在心中庆幸,若她晚跳那么一会儿,就算背上生出双翅,恐怕也到不了山壁。
她在找一个熟悉一些的地方,或者是一个热闹的地方下去。人多的地方,就算是恶人多的地方,也比这空旷死寂要时刻提防冷刀的时候要强的多。
是烈酒的香味先传到她的鼻子里的,把耳朵贴在石壁上细听,就能听到骰子的碰撞声,金玉的投放声和人们的笑声叹气声混合在一起。声音很越来越清晰,近到只剩一墙之隔。
她轻轻的滑到了地上。
她趴在门上听了好久,才判断出门口并无人守候,这才推门而入。
黑暗有黑暗的好处,她被剥夺了视觉,那些人也察觉不出人群中多了一个人
第二十七章
乔时月虽然轻功略有小成,但内力只是中下之流,平日看人的修为高低也只是随便瞅瞅身高长相气质评判一番。此次若让她在这一群喧闹的赌徒中找出那个武功最低的人,只怕会格外困难。
她只好用最基本的听声识别,在嘈杂的人群里用他们的呼吸吐纳之声和走路的声音来判断。她自认武功不强轻功也未居上等,选一个武功最差的人尾随,找到客房,实在是她在危机重重时能够做出的最好的决定。黑暗加大了这份工作的难度,只能盼望原随云没有把花满楼锁在牢房里。
可等她终于跟着那个人七拐八拐不知到了哪里,只觉一双温柔的手从背后轻轻搂住了她。还没等她想出那是谁,只觉瞬间被点住了周身大穴,曾经温柔的手臂已经像钢铁一般锁死了她。
冷汗是在一瞬间流出来的!
她的舌头僵住了,手脚也失了力,甚至都忘了她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屋子。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蝙蝠公子?”
那人居然还在!他的心情好像不错,含笑答道:“对。”
可能是他现在的舒缓让乔时月放松了心情,也可能是乔时月受了这重重惊吓头脑已经失去了工作的能力,一句话脱口而出:“原随云”
原随云不但不吃惊不愤怒,反而抚摸了一下乔时月的头发,“真聪明!”话语里没有分毫的讽刺,却有大哥哥对小妹终于解开谜题的欣慰。
“花满楼在哪?”乔时月顺势拽紧了原随云的袖子,若说之前只是猜测,她现在已经能百分之百地确定是谁下的手。
听到这句话,原随云竟坐在了乔时月的身旁,伸手揽着她的肩,“花满楼是谁?你不认识他的,对不对?”若是这里有一丝光亮,旁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副手足情深或是琴瑟和鸣的画面,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这种诡异且恐惧的心情。
她甚至不清楚原随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到意识回醒,才摸索着起身。这间屋子的摆放不算简陋,有柔软的床和四方的桌子,桌上摆的是全家只有她自己喜欢喝的青梅酒,床的旁边有两只宽阔的衣柜,里面放满了绸缎衣服和绣花鞋,它们一定都很漂亮。西边靠墙支着梳妆台,桌面上摆了不知什么颜色的口脂和黛粉,桌下的小抽屉里是发簪手镯和耳坠。她的手指抚上了前方,是黄铜的镜子,不小心被袖子打到甩到桌下的,不用闻也知道,满满一盒香粉。
除掉黑暗的笼罩,乔时月想,恐怕有许多女孩都喜欢住在这里,就算只能面对紧锁的房门。
害怕这种情绪往往是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的,若是无休止的害怕下去,可能人就会变成了神经病。
乔时月显然不想当一个神经病。
她把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研究那个门锁。
乔时月和司空摘星玩了那么长时间,虽说轻功练得还是不到家,溜门撬锁的本事可是学的很到位。
第二十八章
门是从外面被锁上的。
老式的挂锁还好一些,门还能稍稍打开一条缝以便乔时月做做文章。
只可惜她被原随云点了穴道,虽然能跑能跳,但却用不得半分内力,否则区区两扇木门怎么困得住她?乔时月气急败坏的拿手拍了一下门,心里恨不得把原随云千刀万剐!
黄金很软,她把两股的钗子掰出角度,从门缝伸出去鼓捣,若是长度不够,就把衣柜里的衣服撕下布条来再捆一个簪花,反正这些东西都不是她的,她一点儿都不心疼。
门开了。
“我带了些吃食来,不知你现在饿不饿。”
是原随云!
食盒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他从里面依次拿出四个碟子,“来吃饭吧。”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催促,倒像是家人间在饭桌上常用的话。
乔时月轻手轻脚的把捆了一半的开锁神器半成品放到床内侧就走了过去,原随云怕她摔了,扶着她坐到了凳子上。
“手里拿根发簪做什么?”原随云一边帮她擦手一边问。
这时乔时月才想起来手里攥的东西,“我想让你帮我戴上,看看好不好看。”
原随云接过还带些体温的簪子,插到了她的头上,“最喜欢这一根吗?”
乔时月点头,“最喜欢。”
原随云的语气很平静,“阿月竟喜欢这类古朴雅致的东西吗?”复而又说,“只要阿月陪着我,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帮你摘下来。”
说着又将碗和筷子放在乔时月手里,带着她的手指明了菜的位置。
原随云是陪着她吃完饭收拾了桌子才离开的。
落锁的声音过了好久,乔时月才颤抖着手从头上拿下了那根簪子,是一根单珠簪,顶上镶的珍珠圆润细腻,只轻轻一摸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却是她从未戴过的样式。乔时月一向喜欢精巧奇妙的样式,就算着急挽上一根竹筷子,也学不会附庸风雅。
想到这,她急急的扑到床上,向里一摸,东西果然没有了。
乔时月摸索到门边,听了一会儿,门外有两个守卫,听声音武功只是一般守卫的水平,现在就算她出去了,两个人打她一个还是绰绰有余。
门还是锁着的。
失望往往在一瞬间传来。她再也不想站着,径直坐到了地上。事到如今,坐着和站着还有什么分别?
第二十九章
乔时月这几天的饭都是原随云送的,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坐下来陪她聊会天。
这弄的她一直在腹诽蝙蝠岛是不是太闲了,楚留香这个盗帅真是不给力,这么长时间了连点浪花都翻不出来……
喝完最后一口汤,原随云把丝帕递给她,“阿月最近有没有事?一会儿我带你去看一位故人可好?”
蝙蝠岛岗哨森严,机关重重,若不是旁边有原随云带路,她怕真能迷失了方向。
他们下了楼径直向北走,沿途经过的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女人的笑声。乔时月自然不是不谙世事的女童,那种笑声她虽然不熟悉,但还是认得的。原随云带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她不觉紧了紧握着原随云的手掌。
原随云感受到她的紧张,安慰道:“阿月放心。”他的声音轻柔温和,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从前乔时月是从来不会把这样的人和缝人眼睛惟利是图的恶魔联系起来的,可是它们又真真实实的全部存在于原随云的身上。乔时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