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看上去很努力的样子。果然, 不论是做什么都不能懈怠。
“嘛,我也要好好努力才可以。”
重新走在木叶的街上,顶着新发型的明月向空中挥出一拳,信誓旦旦地宣布。
“虽然承认努力是好事,但是,喂……”佐助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抽搐嘴角质问,“为什么你刚刚买的东西现在都是我在拿?”
他双手抱了一摞七零八碎的东西,边上还插一根七彩的风车,在风中转动得尤其欢快。而旁边这个罪魁祸首却双手空空,走得是昂首阔步、大摇大摆。
“哦?说得也是,这样的确有些过分。”明月沉吟片刻,大义凛然地伸出手,“那就让我来分担这份本属于我的罪孽吧!”
佐助就眼睁睁看着她抽走了那根七彩的风车。他深吸一口气,顿生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但这举动实在太鲁莽,他最多就在心里想想,不会实际做出。“算了。”他都不记得自己第几次咬牙吐出这个词,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公主、是委托人、是任务、是酬金、是忍者评价表上的一个记录。“接下来还要去哪儿?”他破罐子破摔地问。
这个嘛……明月背过手,悠闲地走在靠前一点的位置,眼睛就像是漫不经心地在街上随便看。他们渐渐走出繁华的商区,来到了居民住宅附近;周围行人变少,墙角有流浪猫轻灵无声地跑过。她脚步一停,转身兴高采烈地和佐助建议:“带我去忍者学校看看怎么样?”
佐助脚步一顿。“你想去忍校?”他狐疑地看着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公主,“你去那里做什么?”
“因为好奇嘛。我想知道忍者一开始有什么训练,说不定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锻炼一下自己呢!”明月双手捧脸,又眨眼睛又嘟嘴巴,卖了个质量低劣的萌。
佐助先是为她可怕的星星眼感到一阵恶寒,接着就因为她说的内容而不屑扬眉。虽说,在大人的世界里或许等级分明,贵族这种东西天然便凌驾于忍者之上——君不见木叶人人以成为火之国大名的“守护十二士”为荣?——而不管这些贵族人品如何;更别说“公主”这种贵族中的贵族,自然该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对意气风发的少年而言,世界自有其“应该成为”的模样:强就是强,弱就是弱;地位的划分该是按照个人的优秀程度,而非凭借天生的血统逼迫他人臣服。
所以,公主一表露这个不切实际的愿望,佐助就用忍者专业的目光重新将她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最后斩钉截铁地宣布结论:“绝对不可能!”
“唔?”
“你的身体素质,就算在普通人里也算是很差的,更不用说和忍者相比。更何况忍者的训练从三岁就要开始,你的年龄已经超出太多。”佐助很不客气地说了一通,想想可能有些太不近情面,就不情不愿地补上一句:“反正你不是公主吗,雇佣忍者保护你不就行了。”
他说的时候很理直气壮、很痛快,说完就心虚,怕这个女孩子当场哭起来,那他可收不了场。所幸这位公主看着柔柔弱弱,心倒是真的很大,半点没露出伤心之色,反而连连点头,说他说得真是太对了,真是此话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让人如醍醐灌顶,简直心悦臣服。
这番话他怎么听怎么像是嘲讽,可看她满脸真诚,他又不好翻脸,可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总之把他憋屈得不行。
一气呵成一堆赞美,明月倒是很满意自己。老早以前她就知道,对中二少年,大部分时候不能认真和他们辩论,只要顺着他们说说就行。哦,这一点对中二老年也是管用的,人要学会举一反三嘛。“不过呢,小佐助,”她笑眯眯地说,“虽然作为公主是可以被人保护没错,但人果然多多少少还是需要一些自保能力,这点没错吧?”
她又叫他“小佐助”了。佐助依旧不爽,可被她撩拨次数多了,他居然也麻木了,丧失了在小事上和她歪缠的兴致……好吧,他承认他算是怕了她了。“那当然。所以你想表达什么?”他问。
“举个例子。”明月晃着手里的风车,依旧笑眯眯,依旧一派轻松的模样,“比如,就算是公主,也有可能遇到不仅没有人来保护她,反而还要被人追杀的情况。或者,就算是公主,也有可能只剩自己能够依靠。在这个时候,再怎么柔弱的公主,为了活下去,也不能仅仅只会哭泣和逃跑,而不得不学会拿剑,对吧?”
“就算是死,那也得是同归于尽,才够辉煌么。”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地扫过四周。两侧的民居没有人声,仅有院子里晾晒的被单不时被风吹出“呼啦”的声音。屋檐落下阴影,间隔生长的树也落下阴影;转角处一朵野花微微摇曳。
“嘛嘛,就算学不会忍者那些神奇的招数,就学一学最基本的体能训练也好。”明月又吹了吹手里的风车。本来静止的风车重新“碌碌”而动;她好像很为这不起眼的一幕高兴似的,又弯弯眼睛。
不远处的一片树叶悠悠而落。佐助忽然转过头,不太确定地盯着那个地方;他什么都没感觉到,但潜意识里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回过头,他看见明月也恰好从同一个地方收回目光。佐助心里一动,想问她在看什么,却被她戏剧性地以拳击掌打断了即将出口的问话。
“啊,不过!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再到处跑。”明月恍然大悟地说,“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改天再去参观忍者学校吧。”末了,她还将手里风车在佐助面前晃晃,笑眯眯问她是不是特别体贴,气得佐助立刻把刚才感觉到的那一丝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古怪抛诸脑后,扭过脸不看她。
本来就全是她买的东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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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门站在窗前。从火影的办公室看出去,他既能俯瞰木叶的街道,又能仰头敬畏山崖上雕刻的开创者的头像。初代目的雕像在最左边,他自己的在最右边。最初他当上火影的时候,总是不习惯山上有那么大一张自己的脸,盯得久了,还会觉得那张目光坚毅、棱角分明的脸和他本人完全是两回事。后来他慢慢习惯了,不再去多看那些被村中仰慕的雕像。他慢慢懂得了,政治所需要展现出来的“伟人”和那个人本身,也的的确确是两回事。
作为波风水门的时候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但作为四代目火影的他,必须更多舍弃个人的好恶甚至是对“对错”的坚持,而去考虑村子整体的利益。
“果然,忍者无论何时都必须忍耐啊,自来也老师。”金发的火影面对木叶的全景,如此喃喃自言一句。然后他略略一偏头,说:“你来了。”
办公桌前就很突然地出现一个半跪的身影。
“辛苦了,鼬。”水门拉开办公椅,坐下来后还在笑说,“说起来,让现在的鼬去做这样的工作,还真是大材小用。”
“哪里。既然仍然身为暗部队长,这些动作就是属下分内之事。”
何况,这个工作是他自己申请过来的。
现任的暗部队长抬起头,清俊的脸上表情无比沉静。他和弟弟一样,长相都更像母亲,但他脸颊上两道淡淡的纹路让他看上去更加成熟也更沉稳。
“公主那边情况如何?”火影问。
“公主想接受忍者训练。”
“公主?忍者?”水门很意外,脑海里立即浮出公主那病恹恹的样子,下意识就在心里打了个×,“鼬,你跟公主交谈了吗?”
这一次,鼬作为暗部的工作是暗中监视和保护公主。
“不,是我个人的推测。公主明确表达出来的,只有去参观忍校这一个意思。”
那也就是说,暗中表达的是鼬所推测的意思咯?火影无意识地轻叩桌板,心中有了结论。鼬所谓的“推测”常常就是事实本身;水门非常相信自己这位心腹。“这么说,公主猜到木叶有在她身边设下人手。”水门沉吟道,“看来,公主比我们,比水之国两任大名所想象的,要更加聪明。”
是这样吗?鼬一语不发。在某一个瞬间,他相信他和那位公主的目光对上了,尽管只是比一秒还要短暂的瞬间,尽管他确信自己绝没有任何一丝失误。
……真的没有吗?当鼬回想他眼中所见到的公主,想起她的言行举止,那种随心所欲的笑容和随时挺直如青松的脊背,那些不经意带出的习惯、说话的逻辑……鼬天生具备强大的观察力;他总能察觉别人看不到的细微之处。也正是因此,诸如此类的现象看在他眼里就愈加刺目,就像雪白墙上的大块污渍,即便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管也还是能看得到。
太像了。不,直接说是一个人也不会觉得违和。但是……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他手指一动,忽然竟想在工作的场合抬手摸一摸自己的眼睛。融入他眼睛的另一双眼眸,纵然抚触不到,也是绝对错不了的。但他毕竟是宇智波鼬。他忍住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动,漆黑的眼睛依旧古井无波一般凝视着火影。
“火影大人,或许公主只是直接察觉到了我的存在。”鼬陈述自己的想法,“人常常无法理解和自己不同的存在。公主并非忍者,对忍者的具体实力分布并不了解。当时公主身边只有佐助一个人。如果真的不确定身边有没有监视者,公主也就无法确定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被听见,继而被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