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心中并没有太过分明的善恶,他不会去探究无花行事是否磊落,在两人比斗之后找人家徒弟的麻烦又是否符合江湖道义,他只知道,他的小阿倾因此而下落不明,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而公孙澜的弟子的身家性命,也只不过是那个代价之中很小的一部分罢了。
接下来发生的这件事情,算是将如今的黑衣双刀的无花和往日一身袈裟、腕绕佛珠的形象割裂开来。中原向来讲究“人死为大”,无花的做法显然是对这条江湖之中大家约定俗成之事的挑衅了。
——他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让人扒光了公孙澜的上衣,将其尸|首架在了菜市口往日用来斩首的台子上。
虽然那个台子归宿朝廷,但是朝廷命官早就没有了和武林人抗衡的胆量和能力,无花此番动作,当地的父母官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此人千万不要闹事罢。
一个姿色不错的半|裸女子,纵然不是妙龄,纵然已是死尸,可是却足矣勾动起有些人心中龌|龊的想法了。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色胆包天,总之在公孙澜的尸|首刚被绑在十字的木桩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在发现周遭并无人阻拦之后,终于有个中年男人向着公孙澜的尸|首伸出了手去……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不忍直视,男人伸手触碰了一下公孙澜的胸口,停留几秒,发现周遭人要么就是鄙夷的离开,要么就是同样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时候,他的动作就变得越发的不堪了起来。
无花在不远处的酒楼的二层坐着,此刻以他的视角,楼下的一切都可以尽收眼底。无花状似只是在随意的看着窗外,实际上那双锐利冰冷的眸子却是在暗中观察着场下的每一个人。很快,无花便发现了人群之中有几个人神色有异,本着宁可错杀、决不错过的原则,无花将这些人都默默记下。
不过,还不够。
无花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冲着暗处打了一个手势。很快,一群人走到了公孙澜的尸|体旁,伸手一把剥光她的下裳,很快公孙澜便周身赤|裸了起来。那几个人尤嫌不够,还将一个型号巨大的角先生放在了公孙澜的脚边,周遭几人见此情况,都不由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可以说是简直有几分辣眼睛了。
随着青衣楼的人撤走,方才的那些男人很快就又围拢了上来。这一次,仿佛经过了谁的默许,这些人的动作越发大胆了起来。
“够了!辱人尸|首,简直欺人太甚!”随着一声怒喝,人群之中果然冲出来一个十几岁的手持峨眉刺的少女。她虽然年岁不大,不过动作也算得上是凌厉,几乎是一招一个的挑翻了那些围绕在公孙澜尸|体旁边的人,
不过无花却还是能够从她的动作之中看出一丝违和——她不像是惯用峨眉刺的,如今她的动作之中尚有凝涩之处,显然是因为不适应新的武器的缘故。
见这个少女已然冲了出去,剩下的几个人明知道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局,可是他们却也没有任何法子,只能就这样往陷阱里跳了——师父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不能为师父报仇也就罢了,如今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的尸|骨遭受如此侮辱?
无花的目光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掠过,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惯用双兵。
无花的眸色暗了暗,他近乎是怜惜而温柔的轻轻吻了吻自己一直搁在膝上的双刀,摩挲了一阵之后才将之负于身后。落在这四个人面前,无花只是宣告一般的轻声道:“别怕,我只是……”
“要你们的命罢了。”骤然吐出这几个毫无温度的字眼,无花并没有用玉倾雪的刀,而是就这样并指如刀,直取为首那男弟子的心脏。
温热的血液沿着无花修长的手指滑落,带着一点粘稠的触感和恶心的气味,无花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街上惊叫声四起,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就此开始!
第六十八章 乌江踏月。
无花的出手不可谓不狠辣, 至少认识妙僧无花的人中,还没有人见到过他这个样子。他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 这般的果决,让人依稀在他身上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
可是,那个人, 身影却消失在冰冷的江水中, 只将日复一日的绝望留给了爱她的人。
一日没有找到幼妹,西门吹雪就不敢对娘亲提及此事, 只有在他们娘亲偶然抱怨他们家的小姑娘又到处乱跑的时候, 西门吹雪无法附和,就只能微微的抿一下唇, 将沉压在喉咙的涩意狠狠地压了下去。
无花自然有千百种方法折磨公孙澜的徒弟,只是……他没有时间了。
他不像是西门吹雪那样自欺欺人, 或者说, 他都还没有西门吹雪乐观。平素呼吸的空气都变成了凛冽的刀子,让无花只觉得喘息都是煎熬。没有玉倾雪的世界,和地狱又有什么差别?无花不愿意忍受这种煎熬, 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世人都会死的。
无花深吸了一口气, 在那股胸腔里穿过的钝痛之中稳住心神。修长如同白玉的手指上还黏连着碎肉, 红色的血珠宛若坠地红豆。无花只用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收割了数条人命, 那些公孙澜曾经疼爱和骄傲的弟子,很快就委顿在地, 再无生还的可能。
楚留香有些无语的看着这场屠戮, 理智上他应该去阻止无花, 因为这些公孙澜的弟子也很无辜,可是他看着眼前面如沉水、只是眼角泛着些许猩红的佛子,楚留香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楚留香是听说了这场屠杀之后,第一个赶来的人,而后他们的朋友陆续而至,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无花这场单方面的屠戮,只是,就连花满楼这般悲天悯人的人,都无法说出什么劝诫的话来。
更何况,花满楼是来晚了一步,他来的时候,无花已经神色恹恹的甩了甩自己手指上的残血,脸上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有一种让人心惊的空茫。
“哥!”南宫灵被兄长眼中的平静吓到,他伸手就想要去抓无花。此时此刻,他已然没有在考虑自己当众叫无花哥会引起怎样的一番波澜了。
无花的袖子被南宫灵抓住。
他只是轻缓的看了一眼南宫灵,冲他微微颔首。这样的平静交接,让南宫灵忽然产生了一种挫败感。他知道他的兄长下一步要做什么,而他的兄长也知道他知道。只是,哪怕是他们兄弟二人心知肚明,可是南宫灵却更清晰的知道,他兄长的决定,特别是和阿倾有关的决定,他是没有任何办法去左右的。
用亲情去束缚无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就连南宫灵自己都知道,亲情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寒夜里用来取暖的奢侈品。可是那并不是救命的火堆,也永远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一开始,他们兄弟二人和他们的母亲最看重的是自己,至若后来,他们三人都开始有了更重要的东西——只是可惜,那“最重要”的存在,却绝对不是他们之间的亲情。
易地而处,南宫灵也无法被无花的兄弟情义羁绊,转而放弃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南宫灵只能试探性的叫了无花一声,然后并不意外的看见他没有停留的背影。
无花只是冲着南宫灵摆了摆手,然后走进了那一场忽然应景的大雨之中。
“人间自是有情痴。”原随云站在花满楼身侧,轻声念出了这句诗。他的言语之中有些轻佻和漫不经心,只是掩藏在故作温文的声音之下。他自然是有些看不起无花去做什么殉情之类的事情的,不过到了如今,他却依稀有些理解无花的感受了。
无花痴不痴情没有人知道,不过这日之后,江湖之中的确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没有是妙僧无花的消息了。
玉倾雪不知道她家和尚做了什么事情,因为此刻,她实在有些自身难保了。
喵都是怕水的,玉倾雪虽然不至于怕,但是坠入河水中的那一刹那,她的确慌乱了几分。便是这几个呼吸之间的慌乱,让公孙澜有了可乘之机。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公孙澜还是在始终拼命一掌击中了玉倾雪的胸口。那一掌力道不大,也有河水缓冲,但是却冷不防让玉倾雪松开了她手中的双刀。
本来打算夺回自己的双刀,只是玉倾雪一时不察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登时就咳出了一口血来,一阵眩晕之下,玉倾雪就这样昏了过去。
玉倾雪其实是没有再怕的,因为她清楚,她的亲人和友人就在不远处,这些人个个武功不弱,凭谁都能一下子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所以……晕就晕吧,大不了一会儿从死人手里把自己的双刀抠出来,左右也是耍赖让无花哥哥多擦几遍的事儿。
这样“乐观”的想着,玉倾雪松了力道,就这样放任自己坠落下去。
玉倾雪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这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没有人会防备一个昏睡的人,因此这个时候是最佳的观察周围的时机。
她感觉到自己脑后是有些韧性的肌肉,通过后脑传来的触感,玉倾雪断定那她现在枕着的大约是一个人的腿。不动声色的嗅了嗅,玉倾雪先是嗅到了一团有些土腥气的水汽,继而又在这水汽之中嗅到了浅淡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