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像是利用人完就要跑的渣滓,玉倾雪活蹦乱跳的良心小小的痛了一下,于是补救道:“等我办完我要做的事情,再回来看你?”
虽然这样承诺,不过玉倾雪还是心虚了一下。毕竟她坠入此地,不过却总预感自己是要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前能不能找机会再来和这位小姐姐见一面,若是不能,等她回去以后,隔了那么久的光阴,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来践此约了。
“你要做什么?”江染捻动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木质的珠子却因为她指尖用力,不小心被捏碎了一颗。
其实江染也不太懂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的去留而被影响如斯——或许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跟她这么自在的说话,玉倾雪一旦离开,恐怕就没有人会再这样和她轻松的交谈了。又或许是这个人凭空出现在此地,只和她一个人有过牵扯,所以她下意识的就没有想过玉倾雪有一天是要走的。总之,江染没想过玉倾雪要走,可是她真的要走的时候,江染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挽留她。
因为,怎么想她都仿佛没有资格开口挽留。
江染继承神水宫的时候,正是她师父身受重伤而亡,神水宫内外受敌、人心浮动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那个时候杀了多少人,立威也好,自保也罢,只是自始至终,江染其实都不是一个十嗜杀之人。
她从那个时候开始信佛,因为佛门教化总能让她内心平静。佛说万般缘法,切莫强求,因此江染并不是一个喜欢勉强他人之人。和玉倾雪相处的日子让她觉得快乐,也因此弥生出些许眷恋,不过玉倾雪既然要走,她也不应强留。
佛祖是这样说的,她总该这样做才是。江染在心中迅速说服着自己,只是指尖的用力还是泄露出她内心的波澜。
一百零八颗的佛珠,少了一颗,这串也就算是废了。
玉倾雪家里还有个佛家弟子,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讲究,虽然不知道对方这是为何,不过玉倾雪想了想,还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串水晶佛珠,递给了江染。
“多谢宫主这些时日照顾,这便算是给宫主留个纪念吧,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说着,玉倾雪便牵起了江染的手,将这串佛珠套在了江染的手腕上。
这原本是她想要送给无花的。
如今无花手腕上的那串还是她年幼的时候赠与的,无花一戴就是十几年,玉倾雪每一年都要给无花重新串一次,不过到底是水晶磨成的,哪怕无花再是宝贝,十几年下来也有几颗珠子被磨花了。
原本玉倾雪以为无花是恋旧,所以才一串佛珠戴了那么久都不愿意换。一直到他们剖白心意,玉倾雪才后知后觉的觉得几分甜来——她家的大师啊,哪里是什么恋旧,分明只是因为那串佛珠是她送的罢了。
想通了这其中关节,玉倾雪也舍不得她的人总戴着花了的佛珠,因此费了不少心思寻了一块品质更好的水晶,自己磨了好久才重新得了一串佛珠。只是可惜,玉倾雪的这串佛珠还没送出去,她自己倒是被大水冲回了若干年前了。
好歹算是受人恩惠,玉倾雪此刻身无长物,唯有这串贴身放着的佛珠还在手边,并不愿欠人人情,玉倾雪想了想,还是暂且挪用了原本要送给无花的佛珠——左右她和无花哥哥来日方长,以后再给他寻更好的就是。
这样想着,玉倾雪便将那串佛珠套在了江染手上。
江染感受着手腕处的凉意,许久,她才低低道:“你要回来的。说好了。”
玉倾雪眨了眨眼睛,应了一声。她答应的痛快极了,心中却已经想好了,若是她来不及回来,那便让她娘帮着她跑这一趟好了,左右她们娘俩生得一样,如今……咳,也算是年岁相当。
不知道如今娘亲还是不是身在南海,不过她家老头子肯定已经是出来晃荡了,玉倾雪想了想,果断决定先投奔她家老头儿——没有办法,谁让没钱寸步难行,身为闺女,没钱的时候当然还是要找她爹伸手的。
虽然,玉倾雪怎么想,如果一见面就对她家老头说“嘿,我是你闺女,亲生的”什么的,那么久很容易被她家老头儿先挥剑戳成筛子就是了。
明明该是用双刀的人,为了掩藏身份行走江湖,不得不换上了一把他们西方魔教的库房里随手抽出来的小破剑戳戳戳什么的……还真是怎么想怎么有趣啊。玉倾雪微微幻想了一下她爹如斯窘迫的景象,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这样明媚的笑容落在了是江染眼中,她抚了抚自己手腕上的佛珠,紧紧的抿起了双唇。
最终,江染还是亲自送玉倾雪出了神水宫。送别那一日,是神水宫所处的河畔少有的晴日,江染伸手劈开眼前的河水,随着她的一掌劈出,原本湍急的河流倏忽断开,玉倾雪这才发现,原来她们所处的密室竟然是修建在河流之下的。
来不及赞叹,玉倾雪便听江染道:“走吧。”
微微颔首,玉倾雪随着江染腾身而起,两人一前一后划出两道白影,眨眼的功夫便落在了岸上。
玉倾雪顿了顿,正要与江染告别,眼角却忽然瞥见一抹粉色的身影,隐约之间,她又仿佛听见了环佩相撞的声音。
神水宫的宫服都是素淡,这样鲜艳到甚至有些艳俗的粉色绝不是神水宫宫人所有,到底自己承蒙神水宫宫主多日照顾,玉倾雪疑心那人潜入神水宫恐是居心不良。无论她的猜测是否正确,只需擒下此人便可。于是没有犹豫的,玉倾雪并指为刀,直取那人后颈。
只听见一声闷响,那人身形滞住,片刻之后终于委顿在地。
玉倾雪一出手就有些后悔——方才她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内力有所突破,若是搁在以前,她这一掌只会将人劈成重伤,不过放在现在……恐怕这人是要没命的。魔教的小妖女自然不怕杀人,只是她原本想着将这人擒住审问,此刻恐怕只有阎王能审那人了。
有些尴尬的冲着江染讪笑一下,玉倾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道:“啊,出手有些重……”
居然有人要闯她神水宫,江染眉目一凛,却是冲着玉倾雪宽慰道:“无事,本来我神水宫就是擅闯者死,你这倒是省了我再出手。”
说着,两人一道向着那人的方向走去。
第七十一章 安能辨我。
江染和玉倾雪一道走到了那个粉色的人旁边。
刚刚一靠近, 玉倾雪就迅速的屏住了呼吸,空出一只手掩住了江染的口鼻, 玉倾雪带着人后退了好几步,终是在距离那人五六步的地方站定。
江染只觉得一双绵软到不像话的手福覆在了她的脸上, 因为修行的功法的缘故, 她自身的体温偏低, 而玉倾雪手上的温度本只是寻常人的程度,这会儿却让江染觉得有几分灼热。
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感受到自己的唇瓣擦过另一个人柔软的掌心,江染微微顿了顿,片刻之后才记得伸出手去盖在了玉倾雪的手上, 轻声问道:“怎了?”
玉倾雪虽不学医,但是家学缘故, 她对药物还是很敏感的。特别是她家娘亲在某种药物的作用下稀里糊涂的和那一直坚称自己是“英雄救美”,但是玉倾雪怎么看都觉得他是“趁人之危”的男人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乃至还因此有了西门吹雪的情况之下,西门嫣特地对自家小闺女进行了一些科普以及早早的就教会她应对这种药物的万全之策。
毕竟当初对于西门嫣来说,她自己是运气好, 虽然过程有些无可奈何,但是阿玉的确还算是良人, 但是谁又能保证她家小闺女也有她这样的好运气呢?为人父母,总是子女手里握着越多的东西, 他们才越安心。因此, 这种关于春|药的防备, 已然被西门嫣写在了自己的育儿小本本上。
感谢娘亲。
某只小喵在心里给了自己未雨绸缪的娘一个大大的么么啾,而后对身旁那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神水宫宫主解释道:“也不知道这男人想进到你的神水宫做什么,不过他带了一身春|药,想来也没安什么好心。”
闻言,江染果然瞪大了眼睛。她的脸上的表情原本就没有多么丰富,此刻看起来就更加凸显了她的震惊程度。不过显然,让这位年轻的神水宫宫主觉得意外的事情并非是这个人身上洒满了春|药,而是……
“你、你是说,这是个男人?”江染甚至结巴了一下,因为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长得比她还有几分女子媚态,身上还穿着女子的罗裙,头顶上也插着精致的首饰的人,居然会是一个男子。
这下反倒是轮到玉倾雪震惊了。
江湖之中不乏男扮女装和女扮男装之人,且不论他们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但凡有些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行走江湖,绝对不能以一个人的外表去判断那人的性别和年龄。因此,大多数江湖经验丰富的人,逐渐便摸索出了一套根据人的呼吸吐纳频率和足音等方式判断那人真实情况的方法。
而江染看起来比她还年长几岁,怎么会不懂这样的道理?更何况眼前之人虽然也在脸上修饰了一下,不过显然那扮相有些粗糙,不说他突出的喉结,就连下巴处还有些许没有拔除干净的胡子根,都足矣说明他并非女娇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