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个荷包算什么?某位大师的视线一寸一寸的扫过他的小姑娘,眸中的颜色渐渐变得像是化不开的饴糖一样的深沉。
这边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在皇帝寝宫的房梁上打情骂俏,而在他们的头顶,两个白衣剑客相对而立,和着今夜的月光,他们相对而立,只有中秋之夜呼啸的风在他们的剑尖穿过,才留下一道细微的声响。
今夜的阵仗不小,紫禁之巅之下的大片空地,此刻都被从个各方涌来的人占满。细细看去才会发觉,眼下这些围观这一战的人之中,不仅仅有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武林人,更还有各家丝毫不会武功的勋贵与氏族。
之前皇帝交给了陆小凤几条缎带,言说这缎带便是入宫观战的凭证。因为这缎带数量有限,陆小凤就连在盛京赌局之中压上了自己全部身家的杜铜轩和李燕北都没有给,如今看着这来的一大堆朝堂之人,陆小凤只觉得自己这个“卖门票”的有点儿懵逼。
“孽障!孽障!”远处来了一堆银甲之人,为首的那个看着他们这边的情况,还在马上就已经咒骂出声。
人群之中一个披着薄裘的锦衣人慢吞吞的走了出来,仰头对那为首之人笑道:“世子年幼,难免贪玩了些,左右我们也只是来见识一下这百年不遇的对决,王爷便通融则个吧。”
说话之人是当朝的一位侍郎,他官职虽不算高,却是大长公主亲子,和皇亲国戚沾边,地位也算显赫。若真论起来,他还可以唤这位守卫盛京的太平王一声“表兄”。因此便是太平王素来严肃,却也少不得要给这位几分薄面。
更何况,今日惹出如此局面,便是因为他那唯一的儿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匹和皇帝给陆小凤的绸带一般的布匹,并且在勋贵之中兜售这入宫的“通行证”,宫门的守卫只认这绸带,因此才放进来了这么多朝中勋贵与氏族。
自己这儿子从来都不消停,只是太平王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次居然敢如此大胆。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疼,太平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只能让手下越发加强守卫。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相对而立,两人状若高手对招之前的酝酿,实际上却都在听脚底下的动静。
一直到听见了一声有些尖锐如同女子的唤着“皇上”的声音,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才对视一眼,而后……两人同时出剑!
只是,这一剑并非对着他们彼此,而是两人一道跃起,而后手中长剑以移山填海之势破开他们方才站着的屋脊。
紫禁之内的房屋上都铺着一层光滑而又坚硬的琉璃瓦,只是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长剑之下,这样的“坚硬”显得有些夹杂了水分。
只见这两柄绝世神兵如同切豆腐一般一前一后的将皇帝的寝宫划成了两半。这两道身影落地并且还剑入鞘之事,在场众人还来不及感叹这是何等的气势与剑法,便听太平王一声厉喝道:“保护皇上!”
银甲士兵们迅速将皇帝的寝宫包围,只是却没有人敢贸然上前——笑话,方才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可是各出了一剑,而这两剑在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劈开了整个宫殿。
终于,还是太平王亲自推开了那扇寝宫的大门,然而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门边的时候,这座住过大安数代皇帝的寝宫便像两边倒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总算还记得皇帝还在里面,一时之间,“护驾”、“快护驾”之类的喊声此起彼伏。
从废墟之中,一个身着蓝绿的太监总管服的人颤抖着呼喊出声。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青年一齐站了起来。
——好戏,终于开始了。
第九十一章 云送风来。
皇帝的寝宫虽不是什么琼楼玉宇, 但是安全和稳固却是第一位的。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两剑之威而已,却能将这座宫殿生生劈成两半。拥有这样的实力, 就抛开白云城和万梅山庄背后的势力不谈,仅仅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两个人,就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剑能挡百万军——在今夜之前, 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对剑客的恭维之语, 然而今时此夜,见到这样的双剑, 却让人觉得那句话也并非是虚言。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此前的数年, 他们以凡人之躯而被当做是仰止高山而尊敬着,而如今的月圆之夜, 仅仅因为他们使出的这两剑,就已然将他们在剑学一道上推上巅峰。
“他们……这是人能使出的剑么?”一个江湖之中的剑客双目死死的盯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动作, 生怕错漏一招就要让自己抱憾终身。
这是许多人毕生难忘的一剑, 然而对于叶孤城来说,所有的一切,都不如他那酣畅淋漓的一剑!
一直以来, 叶孤城都在问自己, 他到底将手中的三尺青锋看作是什么呢?他仗剑守护着白云城, 这也就意味着他将自己的性命与白云一城的安危都悬在剑尖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 叶孤城只觉得剑在他的心中其实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那样神圣。
只是他学剑而已,若是从一开始他用的是刀、是枪、是棍棒,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吧?很多个无眠的夜, 叶孤城都这样一次一次的问着自己。他得不到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或许就显得有些薄凉。
而一直到即将结束他们叶家人被屠戮被侮辱的命运的这一夜,一直到血脉翻涌滚烫,他心头块垒去消,叶孤城才终于可以肯定,他是诚于自己,亦是诚于自己手中的剑的。
似乎可以依稀感受到那种将手中的剑变作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的感觉,叶孤城宛若将天上的银河收入眼眸。
而西门吹雪,亦然。
西门吹雪对剑的喜爱近乎天然,他三岁识剑,七岁初窥门径,十四岁小有所成,至此之后数年难逢敌手。他没有遇见过比他的这位小舅舅更优秀的剑客,这种全然被压制住的感觉,西门吹雪竟是觉得……太!好!了!
对于西门吹雪来说,“难逢敌手”不是幸运,反而是一种不幸。刀剑相隔,他的幼妹虽然有和他比肩的实力,但是有很多东西,其实刀与剑却并不能共通,西门吹雪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孤单的旅者,那些古人已不可追寻,而那些来着又被他很快甩在脑后。
西门吹雪并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却也难免会觉得有些茫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到了一种怎样的境界。
如今有一个人能够走到他的前面,西门吹雪当真是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只是,他们合力破开的并非仅仅是一座寻常楼宇,而是皇帝的寝宫。太平王看着那向两边倒去的宫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护驾!快护驾!”他大喝一声,旋即打马向着那座“废墟”之中冲了过去。
好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出手干脆利落,那座宫殿虽然是被破开,但是断口之处却十分整齐,再加上这断开的部分向着两侧倾塌,因此虽然一时之间满是宫人的惊叫,却到底没有真的伤到人。
而在烟尘散去的时候,众人却听见了一声内侍尖锐的喊声。太平王眉头一皱,却是熟练地驱马走向了声源之处。
发出那阵惊叫的人正是太监总管王安。按说这王安也是伺候过两代皇帝的老人了,见识过当年夺嫡的血腥,他总不至于如此没有。
依稀看出那道烟尘之中的身影是谁,太平王皱了皱眉,却越发的心头一紧。
握紧了手中银枪,太平王□□一挑,直接将有些圆墩墩的王安衣领勾住,旋即便将人从那堆废墟之中甩了出来,丢在一旁的空地上。
“叫唤什么!”太平王呵了一声,直接将王安剩下的尖叫塞回了喉咙。依旧皱紧了眉头,太平王赶忙询问道:“圣上可还安好?”
“王爷!”看见了太平王,王安登时就是一副找到了主心骨的样子。他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太平王身边,用刻意压低但是周遭的人却还是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了!圣上……圣上他……”
言及皇帝,在场之人都不由的屏息细听了起来,就连一贯不怎么理会朝堂之事的江湖人都往这边凑了凑。
太平王见王安在这节骨眼上居然结巴了起来,登时就一脚将他踹开,不顾王安“哎呦哎呦”的痛呼,太平王径自往那烟尘的中心走去。
这个时候,王安才像是喘匀了这一口气一般的说道:“王爷王爷!方才奴才去看圣上,可是……咳咳……可是奴才看见了两个圣上!”
若是搁在方才,太平王一定再赏王安一记窝心脚,让他脑子清醒一些,不要满口胡沁,可是当他看清了那烟尘之中昏倒了的两个青年的模样的时候,太平王就像是被人割了舌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虽然那两人尘土满面,但是却不难看出,这两个人无论从身形还是容貌,都近乎是一模一样,就连唇角上的一颗小小红痣都没有丝毫差别。
若一定要找出他们两个人的区别,怕就只能是一个人身上的明黄中衣有些破碎陈旧,而另一个人身上的虽然沾了一些灰尘,但是却也不难看出是宫中的巧手宫女们新做的罢。除此之外,谁就只剩下有一个青年稍稍瘦弱了一些,脸上更有一种见不到阳光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