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寮中的阴阳师来说,能够参与主持祭祀是无上的荣光,阴阳头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年轻人嘛。
不过阴阳头笑了笑,却似是十分忌讳这个话题,几句话敷衍了事又把话题带到了其他事情上。
晴明很识趣地没有不依不挠地追问下去,可对方越是表现出这副模样,他就越发好奇。
为何家中长辈与寮中资深神官们提起祭祀来,都是这样讳莫如深?
晴明渐渐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中。
这一次前来京南山是接到阴阳头的命令,似乎是城外的妖怪势力近几天来活动频繁,影响到了京都中平民们的安全。
而他由于天资奇高,灵力深厚,被阴阳头要求协助阴阳助和他的人手们,在京南山脚下的岔路附近设立符咒路障,以防止妖怪在新年的日子里混进京中伤人。
冬日是妖怪们为了食物频繁出没京都的日子,再过两天就是平安京最重要的祭祀,绝不能因为妖怪而生出任何差池。
一路走来,等到达山脚下的岔路口以后,堆满积雪的山中却隐约传来几声巨响,惊飞树梢一群暗鸦。
年轻的阴阳师身体微微一哆嗦,慌道:“好强的瘴气,看来有妖怪在山中交锋!”
真纪猛然抬起头,紧张地对着阴阳头道:“大人,那处不是抚子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吗?”
“我的爱徒如今正住在半山中,她还怀有身孕,不日就将生产!”
真纪脸色发白,似是十分担忧爱徒的样子。
阴阳头望着山中,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很快又沉下脸,严肃地回道:“抚子虽叛离了阴阳寮,但阴阳寮却不能不义,到底是在我寮中长大的孩子,我当然也不忍心看见她落入危险之中。”
“真纪,你和我的人一同随我去探探情况。晴明,你留在这里协助阴阳助,我们去去就来。”
说罢,阴阳头便带着真纪和五、六个心腹朝着半山去了。
晴明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目光闪烁。
“好了,剩下的人也别愣着了,赶快布置结绳树立结界!”
阴阳助一声令下,余下的十来个年轻阴阳师便开始忙碌了起来,晴明也收回了目光上前去帮忙。
在附近光秃的树干上贴好几张符咒,他的目光落到阴阳助哪里,瞬间脸色微微一变。
“大人,您为何要贴着引火符?”
建立阻挡妖怪的灵力结界封住他们去往平安京的路而已,只需要贴防御性符咒就可以了,而这些引火符则带有灵火的攻击效果,稍有不慎,便会让这里起火的。
虽是冬天的雪夜,可灵火不同于普通火焰,足矣让雪地中的枯树都被点燃。
阴阳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忙你的便是,这样做不过是想给那些不怀好意的妖怪一点教训罢了,赶快干活!”
晴明接过他递来的符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和阴阳助这个等级的人叫板,只能一切听从命令。
可是,阴阳头一向心思慎密,做事怎么可能会留下这样的隐患。
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的?
眉头紧蹙着,晴明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他望着手中的引火符咒,不着痕迹地用灵力擦去了上面的一点字迹,然后若无其事地贴在了制定的位置。
字符不完整了,符咒便也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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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悠自玉藻前走后,就开始在木屋附近忙碌起来,荒要她按照话语中的指示在这附近设立一个特殊的结界阵法。
以她的力量,还不足以独自完成这么强大复杂的阵法,因此荒特意送来了最重要的阵眼,那便是纸鹤。
传音纸鹤解开后,赫然是一张强力的符纸!
夏悠按照荒所说的那样,将符纸埋在了庭院最终养的雪地内。然而这个阵法到底怎么才会被触发,夏悠完全不知道,也不懂荒的罐子里在卖什么药。
做完这一切后,她的手已经被厚厚的雪层冻得失去知觉了,双颊也一片绯红。
今天的雪夜,真冷啊。
呼气暖了暖自己冰冷的手,玉藻前终于从半山中回来了。
“怎么样?”
“京都那群讨厌的阴阳师果然在接近这里。”玉藻前神色冰冷,语气无情地道,“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若是妄图伤害抚子,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若不是因为抚子,他一介九尾妖狐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这些阴阳师?
玉藻前冷笑一声,带着担忧的眼神朝抚子的房间中赶去。
“我对人类已经足够耐心了,只盼他们不要不识好歹。”
玉藻前自认为还没有人类能够与他匹敌,若做出让他不快的事,他不介意让这些人类感受一下他的怒火。
夏悠抿了抿唇,心中一阵不安。
总觉得今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就在她心中惶惶不安的时候,茨木终于带着酒婆婆来到了玉藻前的庭院中,她立刻大喜地迎了上去。
在看到茨木破掉的盔甲衣衫后,夏悠却微微一怔,讶道:“你的衣服怎么了?”
“夏悠,带着酒婆婆进去,把门关好不要出来。”
茨木却不答,一把将她和酒婆婆推进了灯笼摇晃的温暖室内。
夏悠错愕间,还来不及再此询问他,就感受到木屋外高高的木栅栏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劈碎,无数锋利的木屑都朝着她飞了过来。
房门还未来的及关上,茨木神色一紧,瞬间将她护在怀中,挡下了所有的木刺。
“茨木童子,怎么你这一路上只会逃吗?还是你怕了……以为躲到九尾妖狐的居所处,我就奈何不了你?”
冰冷的饱含着愤怒与恨意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令闻者心下不由自主地生出寒意。
夏悠浑身一震,这声音是……奴良滑瓢?
这一瞬间,夏悠方才感受到附近有一片混杂的妖气,起码有二十来只数量不等的妖怪!
茨木一把将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把夏悠隔绝在了安全的门内,冷淡的金眸看向了那个金褐色瞳眸的男人。
冷笑一声,他轻嗤一声道:“我为什么要怕一个手下败将?”
奴良滑瓢神色一沉,愤恨之色更显,咬牙道:“茨木童子,北面领地之事奴良组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万万想不到,你大江山组嚣张狂妄,竟杀死我最重要的朋友,此仇奴良组非报不可!”
“没错!不能就让哥哥这样白白死掉,我鸩鸟一族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带着哽咽和恨意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声鸟类的悲鸣。
房内的夏悠听着这段对话,想要推开门,可房门却被茨木的手按的紧紧的。
焦急之下,她只好冲到窗户边去探看外面的情况。
奴良滑瓢扛着刀站立在庭院外,身后赫然是他手下的妖群们,而旁边的则是当初那对抓她的鸩鸟兄弟。
其中一人已变回了本体的模样,了无生气地被抱在对方怀中,鲜艳的羽毛林乱不堪,满是鲜血。
夏悠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错愕。
那只鸩鸟死了……是大江山的妖怪杀的?
茨木微微抬起下巴,即便面对众多敌人也丝毫不显慌乱畏惧。
“那只小鸟的事情我可不清楚,不过……鸩鸟前些日子故意毁掉我大江山的药田,其心可诛,不管是谁杀了他,都只会叫我心下大快!”
“你住口!”奴良滑瓢怒吼出声,金褐色的瞳色几近发红,“分明是他当年毒伤你,你怀恨在心!”
这鸩鸟兄弟是最早跟随在他身边的妖怪,虽是部下,却亲如兄弟。如今有一只遭到大江山组的毒手,叫奴良滑瓢如何能不怒不恨。
“我本以为茨木童子虽嚣张,却也是个敢做敢当的妖怪……竟然连报复都要先为对方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了吗?”
茨木闻言,眼中也立刻闪过一丝怒色,“我要杀他,才不会这么弯弯绕绕!”
“呵……莫须有的罪名?你的部下不仅毁我药田,还打伤地神,如今遭到天谴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滑头鬼,你的脸皮可真让我意外啊……”
“药田?地神?你再胡说八道一句侮辱我的部下,我定将你斩于刀下!”
“呵呵……我可是有证据的,那鸩鸟毁坏药田不慎将羽毛落在了地上被我们发现,奴良组还敢不承认,需要我拿出证据给你们看看吗?”
茨木冷笑一声,从怀中拿出已经失去毒性的两根鲜艳羽毛,神情尽是不屑与森冷。
看到死去鸩鸟的羽毛,鸩鸟弟弟立刻失去了理智,“你杀了我哥哥,还拔了他的羽毛抹黑他,茨木童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鸟儿悲鸣一声,不要命地朝着茨木冲去。茨木面无表情地握紧鬼爪,意图将它一爪撕碎。
奴良滑瓢神色一紧,连忙冲上去护住了鸩鸟,然后亲自持刀朝茨木袭去。
“多说无益,来战吧!”
大江山组又怎么样?他滑头鬼从来都不怕!
“你我近日,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庭院中数道妖气在顷刻之间已经完成了多次交锋。
然而茨木再厉害,却只是一个妖怪,又怎能敌得过奴良滑瓢和他那么多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