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茨木步伐匆忙地踩着厚厚的雪来到了庭院中。夏悠每每看到他光着的脚丫子,就恨不得给他套上一双棉袜棉鞋。
“怎么了?”夏悠问他,茨木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昨晚药田被毁掉了许多。”
“是新开辟的那块?”夏悠的脸色也微沉了下来。
那块药田由于实在新地盘上新开辟的,离大江山鬼城有一定距离,把守自然也不如鬼城严谨。
药草对于一些妖怪来说也是难得的珍品,尤其是到了冬季,四方食物难寻,药田里时不时也会有小妖怪和鸟儿们偷食。
夏悠想了想,“是不是碰上妖怪成群来掠食了,严重吗?”
茨木摇了摇头,神色更显阴沉,“不,我怀疑是有其他领地的妖怪从中作祟。”
夏悠听他语气略带一丝杀气和痛恨,这是唯独在面对某些妖怪时才会表露出来的情绪。
“你怀疑是……奴良组?”
她记得大江山组和奴良组虽然依然会发生摩擦,但自从双方争夺的领地尘埃落定之后,奴良组已经安分了不少。
“不是怀疑,就是那群家伙。”茨木眼中划过一丝冷意,“昨晚,我的部下在药田里发现了鸩鸟的羽毛,药田绝对就是这些臭鸟毁掉的。”
“而奴良组之前曾同我们争夺那方领地失利,怕是早早怀恨在心,除了他们还有谁会这么做?”
基本上可以说是有预谋的报复了。
“奴良组?”夏悠皱了皱眉,迟疑地道,“奴良滑瓢是很嚣张没错,但我觉得以他的性子,不太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在现世和陆生来往的时候,夏悠也有从他口中听对方提起一些滑头鬼年轻时候的事迹。
再加上几次拜访老年版奴良滑瓢,夏悠觉得,奴良滑瓢或许是个有野心有城府的土匪枭雄,但绝不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如果真的有不满,也一定会正大光明的与大江山组对上。
说他在这段日子里韬光养晦,潜伏在东面密谋反击,夏悠并不反对。但奴良滑瓢当真要反击,一定会沉稳蓄力,把握良机一举将领地整个夺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毁坏药田,以作幼稚冲动的报复。
茨木一听她为奴良滑瓢说话,心里的醋坛子立刻就打翻了,酸水咕噜咕噜往外冒,一张脸拉的老长。
“那家伙之前还妄想掳走你,你竟然替他说话?”
“……”夏悠嘴角一抽。
“哼,我知道,你是因为那老家伙给了你哥哥药方,所以你心底就觉得他是个好妖怪对不对?”
茨木见她不说话,紧抿着唇冷哼一声,心里气得要死却还是不敢对她发火,只好一个人在旁边抱臂望天生闷气。
她难道忘了当年初见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和毒都是拜谁所赐了吗?
呵,女人。
“……”
夏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家伙的醋劲是越来越大了。
她觉得这个时候和茨木说不通,要知道,如今茨木和奴良滑瓢都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彼此的,双方二十多年的恩怨摩擦,又怎么是她一句话就抹得掉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相看两厌的家伙,到底是在何种情形下才会签订了和平条约啊?
下午,吃过晚饭后,夏悠自觉帮玉藻前打扫起庭院里的积雪来。
扫着扫着,屋里传出抚子的呻.吟和痛呼,夏悠一惊,连忙扔了扫帚冲进屋子里去。
“她羊水破了。”
这意味着,抚子今晚就会生产。
比他们预料的早了几日,事情来的让人措手不及,玉藻前顿时慌了,她手脚无措地安抚着妻子不知如何是好。
夏悠忍不住高声道:“别冷着了,快去把酒婆婆叫来!”
酒婆婆是大江山鬼城里一处小酒馆的老板娘,会酿酒吞最喜欢喝的妖酒,在鬼城中有很高的名望,她生前便是专门为女子接生的产婆。
早在半个月前玉藻前就通过茨木和酒婆婆约定好了帮抚子接生的时间。
对方本打算今晚就从鬼城过来,这几日都守在抚子这里,没想到抚子竟提前发作了。
茨木终于看不过去他傻了吧唧的样子,皱眉道:“我去唤人来,你们在这里耐心等着。”
玉藻前终于反应过来,微白着脸定了定神,连忙道:“好,多谢你们。”
说完,他方才开始和夏悠着手帮抚子做起生产的准备来。
烧热水是一定要的,虽然现在还没到烧热水的时候,但先把柴禾准备好是应当的。还有之前给新生宝宝准备的绒布,也要赶快从包里翻找出来。
夏悠在屋子里里外外忙的团团转,屋子里抚子难耐的痛哼也越来越频繁,让完全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她一时也有些发慌。
阵痛了约莫三个多小时,屋内抚子已经满头大汗了,茨木和酒婆婆则还没有到。
望着渐渐发黑的天色,夏悠神情紧张地在院中等待着,皱眉寻找小径上是否有熟悉的身影。
忽然间,一道熟悉的力量气息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她本能地循着力量气息抓住了飞过来的东西。
这是一只传音纸鹤,属于荒。
“夏悠,今晚我无法出面护你周全,你切记,不要轻易在来人面前暴露自己,不要相信阴阳寮的任何人。”
夏悠微微一怔。
“然后接下来,乖乖按我说的去做……”
第81章 夏悠的要挟
荒的语速飞快, 听起来严肃而压抑, 似乎是在匆忙之中送出这只传音纸鹤的。
夏悠猛地将纸鹤抓紧在手里, 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不安。
听这个语气, 到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时间紧迫,荒显然没有多余的功夫和她一一解释背后的原因,夏悠只能先按照他说的去做。
她脚步匆匆地朝屋内快步跑去,找到正在添柴烧热水的玉藻前, 迅速地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玉藻前原本担忧焦急的面容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 随后眼中便涌上了愤怒的火焰。
“夏悠, 你替我照看一下抚子,我去探一探就回来。”
京都中的那群阴阳师,到底想做什么?
玉藻前眼眸深沉地丢下手中的木柴,幻化成本体的模样, 不动声色地朝着山下飞速赶去。
妖怪的视力很好,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大妖怪,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中,兽目也能将周围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狐爪扒着粗糙的树干,玉藻前很快便攀上了京南山中那棵最高的枫树, 就如夏悠所说那般,他很快远远地瞧见了自京南山通往平安京的小径上,隐约闪耀着数目众多的点点星火。
那是京都的阴阳师们正提着灯笼往山脚下赶来!
冬夜的冷风呼呼作响, 玉藻前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心中迅速计算了一下对方赶来的时间, 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回赶去。
而夜色下的小径上,年迈的阴阳头正带着一群阴阳师朝着京南山进发。
在他的两侧,赫然是中年巫女真纪以及另一个陌生面孔。
那少年约莫只得十七、八岁,身姿秀雅,容貌清俊绝伦,一双狐目微微上挑,隐约带着几分勾人的韵味。即便是不说话,也像是含着几丝笑意一般。
在一群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中,他却依旧气质出众,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忍不住把目光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晴明啊,一会儿还需要你协助阴阳助将符咒稳妥贴好,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阴阳头大人尽管放心。”晴明微微点头,态度恭敬却不显卑微。
阴阳头满意地笑了,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得意,他拍了拍晴明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道:“大江山组与奴良组的妖怪危害一方已久,这次若将京南山下的结界屏障修建好,你自然也功不可没,天皇陛下必定会大大嘉奖你的!”
“除妖驱邪一事,向来整个阴阳寮的使命与责任,晴明作为阴阳生自当为京都效劳。”
少年微微一笑,滴水不漏地将所谓的“功劳”从自己身上摘得一干二净,又不留痕迹地说起对阴阳头的溢美之词来。
“更何况,新年雪夜本是全家团聚的时刻,阴阳头大人如此年纪,仍亲自出马为守护平安京而劳碌,实令小辈惭愧又敬佩,怎担当得起功劳与嘉奖?”
虽年纪轻轻,却已是个胸有城府的人,深谙官场之道。
阴阳头被他的话哄得很开心,不由又对他亲近了几分,眼前这少年可以说是整个平安京天份最高的人,自小便显露出不凡来,一直是众人所关注的对象。
如今安倍晴明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阴阳头心中又怎能不得意。
晴明闻言,微微一笑,低垂的眸中却划过一丝暗光,“晚辈不才,只盼能为阴阳寮分忧解难,这些日子寮中人士为了后天晚上的祭祀奔波劳碌,晴明未能帮得上忙,实在惭愧。”
“你年纪轻轻又天资卓越,想在阴阳寮中出人头地又岂是难事?别急,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阴阳头爽朗地大笑了几声。
“承蒙阴阳头大人认肯,晚辈这便放心了。”他微微一笑,转而眉头又好看地皱起,“不过,晚辈倒是一直对祭祀筹备之事很好奇,也十分钦慕阴阳头大人,不知哪一天也能像阴阳头大人一样主持祭祀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