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卫若兰、贾琏、贾蓉等俱在,加上一帮子护卫环绕着两个男人正在说笑,司徒阔勒马远远喊道:“四哥同阿延好兴致,也出来游玩吗?”
贾琰不认得那两个人,听楚王喊“四哥”,他侧身低声问道:“孟圭兄,那个便是齐王彭祖吗?”
石光珠默默点头,看着贾琰又提醒一句:“旁边那个小一点的就是义忠亲王长子、皇长孙延,爵封顺平郡王、会试之后晋封的忠顺王。贾琏旁边那个是东平郡王穆逊的弟弟穆通,贾氏宁府蓉哥儿旁边的那个大胡子、是治国公的孙子威远将军马尚。他旁边那个……博恒大概认识了。”
那个就是石光琥,立刻明白局势的贾琰稍微紧了紧风帽,有趣,这才叫四王八公子弟齐聚,围绕在以皇子皇孙为核心的的队伍周围,贾琰低声笑说:“齐王与皇长孙倒是好人缘。”
石光珠却从其中听出了些嘲讽,他打量贾琰几眼,也低下头笑了。两人都躲在队伍里,只听楚王在侍卫的围绕下同齐王、忠顺王寒暄。
齐王司徒彭祖张嘴就是长兄的味儿,“天冷路滑,为兄带着阿延一道狩猎,路上遇到了几位公子。七弟若是也要行猎,可千万注意安全,勿要使父皇同贵妃担忧。若是不方便,要记得早些回城,不可任性。”
司徒阔笑着应是便罢,而那边的司徒延只是开始的时候同“七叔”打了声招呼,就不再说话。贾琰偷偷瞄了一眼,司徒延与司徒阔叔侄两个,看起来可没差多少岁,大侄子和小叔叔啊。
两列队伍各走一边,三个人久久未说话,气氛有些凝滞。贾琰想起之前林海给他讲过的三庶人之事和如今的朝廷局势。不一会,石光珠道:“忠顺王与齐王走的愈发近了。”
贾琰只当自己长了耳朵,这个问题似乎钩起了司徒阔的谈兴,楚王令贾琰、石光珠与他并辔而行,道:“四哥几年前上书说三庶人子女该令其出来繁衍,阿延应该很感激四哥。”说完看着贾琰。
“延,”贾琰有意挑了个安全的话题,“他出生的时候,陛下应该很高兴,子嗣绵延、兴旺之兆。”
“呵,”司徒阔轻哼一声:“是啊,不过,伯衡知道他的字是什么吗?他封爵之后,父皇亲自为他取的。”
见贾琰摇头,司徒阔就笑道:“字慎之,司徒慎之,谨言慎行的慎。”
到了京郊庄子,司徒阔托言有些累了,让贾琰与石光珠自去散散。贾琰将楚王的郁闷和失落看在眼里,可他不想表示什么,一则这种事外人不好轻言,二来他只是同司徒阔有所交往,还没打算跳上他那艘船,绑在一起。
他可是订了亲的人了,如今做事不止要想自己的功名事业,也要想想会不会给未婚妻、岳父岳母带来什么影响。
贾琰优哉游哉地骑在马上,看着雪后林景,石光珠陪在他身边,为他介绍这庄子的各处环境同狩猎的地方。看着贾琰一副全心全意看风景,全然不管楚王心情的样子,石光珠后槽牙咬得死紧,几次张嘴又合上,最后还是没忍住。
“伯衡觉得齐王如何?”
贾琰一副意外的样子:“皇子亲王,岂是我等能够品评的?”他连连挥手,表示自己不过一介书生,万不能如此犯上。给石光珠堵的哑口无言,石光珠无法,只好说:“伯衡听我说个故事,咱们再谈如何?”
他讲了一个可怜的小男孩,自幼跟着姑祖母长大,十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家族有祖父,可是祖父却巴不得他早些死了。石光珠就道,那个男孩子少年从军,有了战功却发现,祖父不止还是不喜欢他,反而更恨不能将他铲除。
那个时候,只有自幼相识的楚王替他出头,维护他,最后让他有了好去处。“那种不详之人,也能得楚王青眼,足见楚王心地仁厚。伯衡难道不希望能遇上这样一个人吗?”
贾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我觉得不管是楚王还是你,都够有趣的。”一个亲王,喜怒无矫饰,不开心就躲起来不开心;一个军人出身的司马硬逼着自己委婉再委婉,来为主上揽才。
“我……我不太会说话,”石光珠自失一笑:“姑祖母照顾我,偏爱我,可是当年京中那个环境,她都不敢放我出门。我也没怎么见过别的孩子,姑祖母那里的奴仆都小心翼翼的,都三岁了我才磕磕巴巴学会讲话。后来从军,军中粗人多,回到京中屡屡不适应,还因为这个被缮国公抓住险些打了板子……”
“……”贾琰才想起石光珠的身世,看着这个平素冷面的青年为难的样子,贾琰有些不忍心,“你也别拐弯抹角了,这里就你我二人,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石光珠抱拳:“听伯衡说齐王好人缘,语气颇有嘲讽,若是我没听岔,还请伯衡说清楚。”
“他凭什么能和公子哥儿走的那么近?”贾琰笑道:“还饶上皇长孙,那群公子哥的脾性我猜孟圭兄比我更清楚,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人。”
石光珠果然明白了,然后他显得更犯愁,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做出哀怨的表情,看的贾琰不落忍不说,还有点想笑:“你也不必如此,你担心什么其实我知道,孟圭兄啊,不管那个人许了什么愿,招揽多少人,你猜陛下是怎么想的?”
“可是,如今哪怕是嘴上喊着要出家的燕王府上都很有些文士出入,”石光珠苦笑:“不瞒你,连我那堂弟石光琥的亲弟弟光琳会试之后,都去燕王府上赴宴了。只有我们楚王府,王妃没有正经王妃,长史也没有合适长史,能说得出来历的属官更是就我一个……”
这个情况,贾琰咂舌,纵然是皇帝怕物议说他因爱立储,然而相较起来,真的有些苛待了。
第35章
可是, 那一日在外头见着皇帝与贵妃,真如寻常人家夫妻一般。他会这么“灭人欲”的将爱妃的长子摒弃在外吗?
贾琰认为能做到这一步,除非皇帝心中早有储君人选,可是若是年长皇子, 皇帝直接追封皇后,然后立储就行了……也不至于这么费劲吧。何况历朝历代, 储君大多是因爱而立, 皇帝要么喜欢儿子、要么喜欢孙子。
孙子……难道是皇长孙!既追封了义忠亲王,立皇长孙,好像也说得过去。
皇帝心海底针呐。
贾琰自觉是事不关己,只笑看石光珠头疼, 二人返回庄子上,司徒阔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一会咱们烤鹿肉吃,看天气怕是要下雪呢, 赏雪喝酒吃肉,再好不过了!”
“客随主便,都听您的。”贾琰翻身下马, 他当然没看见身后的石光珠向司徒阔摇摇头,司徒阔眼神里有些黯然,不过一瞬他就道:“那好,伯衡一定要不醉无归。”
“碧毡帐暖梅花湿, 红燎炉香竹叶春。今日邹枚俱在洛, 梁园置酒召何人。”傍晚时候, 真的下起雪来, 黛玉看着外面,自语道:“不知哥哥出门,带没带斗篷。”
棉凫笑道:“您忘了,太太特特叮嘱冬晚姐姐的,不止姑娘惦记着姑爷,太太也担心女婿呀。”几个大丫鬟都是掩面而笑,倒让黛玉恼了,追着棉凫道:“好你个坏丫头,不许跑!”
屋里一时都是笑声,黛玉好歹追上了棉凫,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不准乱说!”说着自己先脸红了,“还是要等到殿试之后再过明路、订下婚事呢。对了,雪雁帮我把诗集都找出来,我帮哥哥写几首应制诗,等他回来正好看看,免得用上。”
齐王回城的队伍里,齐王司徒彭祖突然问道:“老七身边的是司马石光珠,可是另一个年轻人是谁?哪家公子,我怎么没见过呢?”
贾蓉同贾琰只见过一面,自然无甚印象,唯有贾琏殷勤道:“不敢欺瞒王爷,那是荣府在金陵的族人,如今考中了十七名贡士。”
“十七名贡士啊,”齐王惊讶道:“看此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吧?可见才学不俗,没想到荣国府武勋起家,如今也有进士了。”
贾琏笑得开花:“王爷英明,我那族弟,明年才整二十,正是年少有为。又是我姑父,如今的户部尚书林公讳海抚养长大的,最是品性端正。”
旁边贾蓉都想笑了,他这个琏二叔,不止油锅里的钱也想掏出来花,论起巴结马屁也是不落人后。毕竟是自家族人,贾蓉也道:“王爷有所不知,那位族叔听说交游也颇广,据说与长乐驸马都尉的儿子们也很相熟。他考中贡士的时候,楚王府上、长乐公主府上都送了贺礼。”
司徒彭祖当然知道自己那位姐夫梁逸之对于皇帝的影响力,他骑在马上,鞭子点着城门笑道:“以后若是有机会,也带这位新科进士给我瞧瞧,都是国之栋梁啊。”
两位贾公子自然是应允,笑的牙不见眼。
旁边的忠顺王司徒延带着风帽,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这就是荣国公贾代善的子孙,同他一样,都是见风使舵、惯会拍马屁背主的的奸臣!而那个林海,当年也没听说他为父亲说话,都是一路货色,难怪是翁婿呢。
而那个贾琰,又是贾氏族人、又是林海的女婿,哼哼,必是个奸猾狡诈的小人!
不知道自己已经叫人给恨上了的贾琰,正在和石光珠、司徒阔三人推杯换盏,说到底虽然司徒阔想招揽文官种子,可楚王到底年轻,吃相没那么难看。何况两个人终究有几分香火请,司徒阔也的确是因为当年扬州两次见面,欣赏贾琰的不拘一格才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