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吕蒙素来身体不好, 蝗灾之后便时常卧床吐血,加上江东局势风雨飘摇。作为大都督又不免费心劳力,等刘玥举兵东进的消息一出,他竟显出几分下世的光景来。
“某有负重托,奈何啊!”吕蒙听到赵云为先锋, 和甘宁从水陆两路分兵, 直取建业而来,就知道大势已去,,只愣愣说了这一句,便一口气没上来而昏厥。
等他再醒来时,听手下报告, 说是孙权派了黄盖和周泰等几位老将去抵挡。但吕蒙并不关心这个, 只急切问道:“北面曹公有何反应?”
“按兵不动。”手下回道。
吕蒙苍白的手上青筋毕现, 脸色难看了几分,低声道:“怎会如此?”
难道曹操真要眼睁睁看着刘玥统一南方, 和他划江而治,南北抗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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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对劲!
吕蒙面如金纸, 咽下一口心头血,怒道:“再去探!”
等许都真正的情况传来时,刘玥大军已经斩杀周泰,并把江东当成瓮中之鳖来抓。这几年虽说是在救灾,但刘玥从未停止练兵,这人发了狠,竟有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眼看着江东危急,可曹操这时候却像瞎了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孙权已经写了好几封求救信,可曹操只回了一封,也只是让他再支撑些时日。
如今探子传信回来,江东等人这才知道曹操后方失火。说来也是他自己的野心,蝗灾过后,他便让汉帝加封自己为魏公。虽说公侯子爵,公只比侯高了一等,但凡是公爵,都是有自己封地,还能正儿八经建立公国的。
此时是魏公不假,那之后呢?是魏王……抑或是,魏帝?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那些没事都爱挑刺的汉臣彻底翻了脸,但迫于曹操的雷霆手段,敢怒不敢言。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荀彧却跳出来,公开反对曹操加封魏公。
荀彧何许人也?是朝廷的尚书令,是颍川荀氏,更是曹操多年的心腹。
荀令君的身份太重了,重到他可以当庭和曹操抗衡,让众臣以他为尊,打着荀氏的旗号反对新封的“魏公”。就是这焦头烂额的时候,曹操怎么敢离开许都,让这群人钻了空子?
呵呵,连荀彧都反了,等他带兵打完刘玥回来,许都特么都要改姓了吧!有的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曹操如今的鞋子着实太名贵了一些。
但南方的事情也不能不管,他派了夏侯惇进兵濡须口,和刘玥对峙。
夏侯惇这人吧,人品和身份都是没说的,讲义气重感情,也是曹操最信任的兄弟。但人无完人,夏侯惇唯一的缺点就是……可能,大概,不怎么会打仗。
并不能说不会,而是比起三国时代的名将,他确实算二流梯队的。要论曹魏阵营的用兵奇才,其实首推的还是曹操本人,但还是那句话,他不敢离开许都。
刘玥亲自带兵,对上夏侯惇,硬是没让一个曹兵渡河。
曹操不死心,又让人从关内袭取益州,结果派出的军队被诸葛亮统领的益州兵堵住。他们占据了有利的川蜀地形,以逸待劳,绝不冒进,只为拖延时间。
一时间陷入僵局,曹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玥把江东一口口咬在嘴里。连带对朝中给他搞事的汉臣们,就更恼怒厌烦,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曹操看着案上的竹卷,一封封一字字都在控诉他,说他欺君罔上,说他篡权夺位,说他枉为人臣,刚封为五官中郎将的曹丕侍立在旁,看着父亲极深的眼神,竟是不敢说一句话。
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曹丕暗自叹气,汉室衰微,难道这些汉臣当真看不出来吗?难道还真要指望那小皇帝吗?刘协能和阿翁比?他看那皇帝连大哥都不如。
因这一世曹昂未死在张绣和贾诩手里,所以曹操在选择继承人方面完全没有迟疑,加上曹植送去当了质子,曹丕倒完全没有卷入夺嫡的麻烦中,日子很是好过。
他性格阴沉,一向不讨阿翁阿母喜欢,只有大哥曹昂对他最好。曹昂是宽厚的性子,不仅对兄弟极好,对来许都当人质的刘缘也非常关心。
刘缘来许都时才八岁多,小小的孩子难得老成懂事,曹操自然没有为难,却也不待见,把人往建好的宅子里一扔,派人看着点就是了。刘缘一个小孩儿,身边没有亲朋好友,虽说不愁吃喝,但日子怎么会过得舒心?
曹昂碰巧有一次看到刘缘在赏花,形单影只得好不可怜,就拉了他一起吃饭。当时曹丕和曹彰都在,看到刘缘也没说什么。
这么一来二去就熟识起来,刘缘话不多,做事也得体。曹丕原本以为阿翁会发火,因而迁怒到大哥身上,所以对刘缘横竖看不顺眼,后者不卑不亢,让他一拳像打到棉花里。
曹昂好笑道:“难得看到你这般孩子气。”
曹丕抿唇,反问道:“若让阿翁知道,大哥与刘家质子如此亲密,难保不累及您。”
“子桓想得细致。”曹昂笑着摇摇头,对宠爱的弟弟说道:“只一点不对,阿翁确找我说过此事,却并未怪罪。你想想以父亲的心胸,难道会和一个半大孩子计较?”
曹丕不语,仍旧不喜欢刘缘,却不再刺他。
不过所谓质子,就是在战争期间拿来要挟对方的筹码,如今刘玥向江东动手,在濡须口和夏侯惇对峙,可见并不在乎这颗筹码,那么父亲会不会杀了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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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正在走神,突然听见父亲叫他。
“阿翁。”曹丕行礼。
曹操不满:“站在我身旁,你倒还在走神?你在想什么?”
曹丕知道父亲不喜欢他,因此也不敢辩解,只是低头请罪。不过儿子再不争气也是自个儿亲生的,要说忤逆不讨喜,环夫人生的曹据简直是曹家的奇葩,时常把曹操气得肝疼,但也没见把人怎么样。
所以曹操只是责备两句,就转回正题:“刘凤德送来的质子,那个叫刘缘的……”
“杀了吧,你去办。”魏公平静道。
曹丕愣了愣,心想果然如此,他和刘缘不亲近,也没什么难过。只不过——
“阿翁,刘缘杀了便杀了,可子建那里……杀了刘缘,刘凤德岂肯善罢甘休。”曹丕皱眉,他们都是在对方地盘里安插探子的,如果刘缘死了,刘玥肯定要杀曹植来报复。
曹植毕竟是他亲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曹操不说话,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便是不杀刘缘,子建也难保性命。”
从送曹植去益州的那天起,这个孩子就凶多吉少,因为曹操和刘玥都心知肚明,他们两方迟早会打起来。因为天下只有一个,而他们谁都不会让。
和这天下相比,一个儿子又算什么?
“所谓质子,本该如此。”这规矩不能坏,所以刘缘和曹植都要死。
想到他那十岁便出口成章的儿子,曹操心里怎会不难受?曹植在身边时极得宠爱,那孩子一颗赤子之心,聪明好学,懂事孝顺,曾是他的心头肉。
是的,曾经。
就像他曾经也以为荀令君是他的心腹,以为他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曹操看向桌案上的竹简,里面有一封是荀彧写的。
荀彧和他产生冲突后,他就罢免了对方尚书令的职务,将他打发去偏远地方监军,所谓监军,其实是让别人监视他。
在这之后,他就没再理睬对方,恼怒是肯定的,但一时之间,曹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把人冷落着,寄希望于荀彧会知趣闭嘴。
可荀彧毕竟是正人君子,是真正的汉臣。文若几番上书,言辞恳切,字字泣血,只求再见一面主公,再劝一劝自己跟随多年的人,不要被权势冲昏了头脑,忘记自己当初的誓言。
而只要荀文若一日不闭嘴,那些汉臣就一日不消停。
你们只看到我将他罢官闲置,却看不见他将我架在火上烤。曹操闭了闭眼,挥手让曹丕下去做事,心中终于下了决断。
几个时辰后,曹丕带着手下闯入刘缘居住的府邸,然而房内却空无一人。
曹丕皱眉,让人绑了府中的管事和仆从,一个个严加审问,这才知道今天一早,刘缘便受邀去了曹昂府上,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哥糊涂啊!曹丕心道不妙,又匆忙赶去曹昂府邸,却得知兄长并不在家,而在军营练兵。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刘缘假借曹昂的名义开溜了呗!
“封锁城门,令人严加盘查,抓到刘缘就地格杀。”曹丕长剑出鞘,眼神冷冽。
好他个刘凤德,竟然玩这一手,想来是趁着许都的动荡局势,将自己的养子救出去。
“刘缘能逃跑,许都必有他们的内应,给我查下去。”曹丕恼怒极了,眉眼中都含着杀意,父亲好不容易让他做件正事,他却给搞砸了,真真可恶!
可再不愿意,曹丕也只能装成鹌鹑,老老实实向曹操请罪,说刘缘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