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琯玉无辜地瞧着他,道:“前两日你还说我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怎的转眼就成了半大不小了?”
“……”林如海虽然是文人,但是只是在经策之上颇为能言善道,对着这么个尖牙利嘴的女儿还真是无能为力,索性冷冷撇下一句:“那便明日起再禁足。”便转身去了。
林琯玉却没有因为这回在打嘴仗上赢了她爹而觉得多么的开心。
那天贾敏和林如海起了争执的事情,她听见过一耳朵,是她那远在京中的外祖母说是今日想见外孙外孙女了,想接贾敏回贾家去住上几日。贾敏一人在外,又是烦着后宅事务,又要帮着林如海应付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兼顾三个儿女,也颇有些觉得左支右绌,就有些起意。然而林如海自然是不愿意妻子儿女离自己这么远的,两人这才有了矛盾。
但是对于林琯玉来说,她在扬州快活着呢,断不愿意到那传说中规矩极重的贾家去受罪的。
……何况那人家里头,还有个当初被她送个一只死鸡的王夫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现在知道王姐姐那天为什么笑得那么甜了吧?
因为新先生很快就被挤走了23333
林琯玉:我觉得有些人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王颀:嗯?
林琯玉:……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王颀:嗯。
林琯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翩翩佳人……
王颀:……
黛玉:姐姐已经把她会的成语全用上了吧。
☆、第二十九章 元宵灯会
直到贾雨村走了,香菱也还不知自己当日自己被认出来的事情。她仍然每日眼巴巴地等着从林家的人回了信来告诉自己的父母究竟在何处。
其实她倒不知,如今薛家在薛宝钗的话下,也早暗使人到了姑苏城中查问。不过姑苏城偌大,迟迟没有当日那甄家的消息就是了。
香菱到林家没几天,就到了元宵。
扬州乃是繁华之地,元宵灯会自然也热闹非凡。林琯玉先头就同王颀说好了的,今天自然嚷嚷着要出门,林如海忙着招待同僚脱不开身,却还是担忧得很,叫了数个下人跟着去,唯恐遇上了拐子。
林琯玉不料难得出一趟门还要被这么多人跟着,拉长脸走了半路。
王颀倒是知道一些,同她道:“这些人多的日子最是拐子出没的时候,遑论大家的公子小姐,或者是穷人家的儿女,但凡长得齐整些的,要是被拐子盯上了,就是九死一生。京城那样的地儿,年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孩子被拐走,林大人紧张些也是正常的。”
林琯玉好奇地道:“拐子拐人作甚?香菱虽然生得好看,但是小时候哪里瞧得出这么多?我听母亲算账,家里头买个下人来也只要几两银子的。这还是好的年份,换成了乱世里头,那些人白贴也愿意……要说是拿赎金,小门小户的拿不出钱,他们就不怕大户人家招来官府么?”
王颀冷冷地道:“小姑娘,你当他们拐了人是做丫鬟去的么?”
林琯玉皱了皱鼻子,难得的有些稚气,“不然做什么?”说罢上上下下地打量对方,噗哧一声笑出来,“你这样的,人家都不要呢,瞧着连桶水都打不动的。”
王颀作势要捏她的脖颈,被她笑嘻嘻地躲过去了,才冷着脸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问这些话。”
说来这也是远在京中的水溶告诉他的事情,道是去年京中元宵灯会足足丢了五百来个孩子,其中不乏有豪门大族的孩子,不然也不会上达天听。水溶奉命跟着刑部尚书追查此事,却迟迟没有线索,转眼都一年过去了,那些孩子竟是一个也不曾找回。
水溶虽然没有找到那些孩子,却多多少少对拐子们的手段有所了解了,这些孩子,多半是被卖到江南来,从小被养在高门大院里头,好吃好喝地供着,叫他们学习技艺,将来全是推出去做娈.童.妓.女的,扬州最出名的瘦马,便是这么来的。
王颀知道这件事后头水深,不然今日林琯玉要来元宵灯会,他也不会特地跟着来了。
林琯玉被他堵了这么一句,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牵着黛玉往前走了。黛玉却听得远比她仔细,蹙着眉道:“当真是缺德的营生,一个家庭丢个孩子,但凡是心疼孩子的,哪有不难过的?这可是要倾家荡产地去寻了。”顿了顿,又想到香菱。
香菱因为知道自己是在元宵灯会上走丢的,这番就无论如何不肯跟着出来了,把林琯玉和林黛玉都逗笑了。最后也没勉强她。
林琯玉摸摸她的小脸,知道:“那小四牵紧我的手。”
王颀闻言嗤道:“牵你的,只怕就是一拐拐两个了。”说罢趁着家中下人给自己挤出的空袭,走到她身边,勉为其难地把折扇递给她,道:“你牵着我的扇子罢。”
林琯玉奇怪地道:“方才开春,你怎么就带起折扇了?”这话里头就带着挤兑。
说罢趁着他还没有对自己发火,赶忙一手牵住了那折扇,晃了晃他的手,道:“好了——走吧。我要去那边看看那个喷火的。”
王颀皱眉,好歹还是带着她们过去了。他虽然比一般的少年郎都要清瘦一些,但是各自却也高挑,走在两个小姑娘身前,莫名的有些可靠。
林琯玉着迷地瞧着那耍杂技的汉子张嘴喷出一道有一丈长的火焰来,高高兴兴地跟着大家一起鼓掌起哄,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牵着两头的手。
这附近本来人潮拥挤,那里头的表演一旦热烈起来,她片刻就被人潮挤离了原来的位置。黛玉似乎是带着哭音长长地唤了一声姐姐,林琯玉没有听清,忙在人群中寻她同王颀。
然而灯会到处是摩肩接踵的,那两人一个小姑娘一个少年郎,早就被湮没在人群中了,又岂是她随便可以找到的?林琯玉不由有些急起来了,心中懊恼地几乎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唯恐那两个病秧子出点事情。
随后她就被人一把往后拉去,她回头一瞧,竟然是个中年汉子,穿着粗布麻衫,面相很是和蔼,那汉子道:“小姑娘,你是与家人走散了么?”
她见这人面相,难免轻信他几分,便点点头,道:“我妹妹与——与兄长方才被人挤开了,你可曾瞧见过?”
那汉子道:“你可是说那边那两人?”
林琯玉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奈何个子小,根本看不见多少,便皱了皱眉道:“我也瞧不清。”汉子道:“是个穿着月白衫子的少年同个扎着双丫髻的女孩子。”
林琯玉这才信了,黛玉的双丫髻还是她给扎的呢,她仰起头瞧着对方。到底还有些警惕,道:“我过去瞧瞧。”
汉子道:“你这么个小姑娘过去,别被人挤着碰着了,跟着我过去吧。”
林琯玉点了点头,道:“好,我走你后面。”
然而跟着对方一路过去,她却始终没有瞧见黛玉同王颀的身影,反而是边上的人渐渐地稀少了。她直觉有些不对,站住了步子,道:“他们只怕走开了,我再去别的地方瞧瞧——”
那汉子忽然狞笑起来,道:“那可由不得你了。”
林琯玉毛骨悚然,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折腰,使了柔软的一个铁板桥,避开了蒙过来的一块帕子。腰间的长鞭倏然抽出,就在她起身的同时抽紧了对方的脖颈。
她一拉长鞭,冷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斜刺里突然又扑出一个人,林琯玉不由收了长鞭好避开那人刺过来的匕首,随后转头就跑。
她这会儿十分清醒。那天敢和冯紫英等人在酒楼里头闹起来,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仗着人家不会人多势众欺负自己。但是今天这些人保不齐还有多少同伙,不能恋战。
那先前被她勒住脖子的大汉猝不及防被个小女孩儿阴了,阴着脸在她后头追,却是喊道:“小姐!别胡闹了!该回府去了!”
众人听他一喊,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女孩儿出来淘气,也不曾细想。毕竟扬州被拐走的孩子很少,这里的人也没有那么重的戒心。
林琯玉求救却没有人应答,出了一身冷汗,眼见着前头人群挡住了去路,后头的人几乎就要追上来了,便猛地撤住了步子,往一旁人少的方向拐了个弯跑了。
现在天气极冷,她穿着的衣服颇厚实,这会儿愈发觉得笨手笨脚的,心中简直要呕血,暗自使劲儿,扯开了自己的披风。
那两个大汉本来不远不近地追着,忽然见林琯玉不见了,往前几步停住了步子,谨慎地四处张望,猝不及防间一旁有一巨物凌空而来,遮天蔽日,两人被这东西蒙了一脸,林琯玉借机一脚一个踹倒了,趁着两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出手如电,一只手上的鞭子缠住了其中一人的脖颈,另一只手稳稳地掐住了剩下那人的脖子。
就在她喊王颀的名字的时候,边上一个锦衣少年郎颇有些感兴趣地歪了歪头,问身边的小厮:“方才是不是有人喊王颀?难道这么巧么?”
小厮迟疑着道:“仿佛是那边?……”
那少年郎便顺着方向看过去。他当日在京中奉命查办儿童被拐的案子,自然比起旁人更快地看出不对劲来,眉头一皱,便喝道:“你们快过去拦下那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