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陆小凤停了停,有些疑惑道,“感觉有点不像独孤掌门你的风格……”
独孤一鹤和他走在下山的小道上,那把样式有些奇特剑身略宽的长剑悬挂在他腰间,此时听到他的话,他难得地笑了笑道,“怎么?只准西门吹雪有身为一个剑客的骄傲,不让老夫也矜持一下?”
陆小凤顿时笑开,“独孤掌门说笑了。”
“不过你说的也算没错,”独孤一鹤看了他一眼,“那句话的确是西门吹雪说的。”
“额……”
陆小凤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然后脚步突然一顿。
“怎么?”察觉到陆小凤没有跟上来,已经走出了几步的独孤一鹤回头朝他看过来。
站在原地的青衣男人皱了皱眉,“独孤掌门……”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他和独孤一鹤的目光齐齐转向了小路的来的方向。不一会儿,一个挑着一担柴火的老人沿着小路的方向走了过来,看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陆小凤和独孤一鹤,他脚步一顿,被吓了一跳。
“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民。”独孤一鹤看着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普通老头跟他们擦肩而过之后继续颤颤颠颠地往山上走,“陆公子有什么其他收获?”
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驼着背渐渐远去的身影,陆小凤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收回了目光。
“没有了,我刚刚是想说,我马上就回绛守居了,独孤掌门你要一起去看看阎老板吗?”
绛守居园池。
陆小凤走上嘉禾楼的时候,看到明月夜正一个人坐在楼上抚琴。
夕阳余晖从天外洒落,坐在琴案前的白衣美人皓腕微抬,宽大的袖口顺着她的手腕滑落,袖摆上的暗纹随着她抚琴的动作有韵律地上下舞动,翻飞出一道银色流光。
急促的琴音在空气中颤动,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挑,最后一个音收尾,明月夜终于放下手。
“一回来就听到你在弹《十面埋伏》,我真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明月夜低头看着古琴皱了皱眉,“改来改去还是没有琵琶弹出来的效果好。”
“古琴的名曲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跟《十面埋伏》过不去。”
明月夜终于抬眸看了一眼已经自觉地歪在了软塌上去摸桌上酒壶的青衣男人,“弹给你听的啊。”
陆小凤默默地收回已经摸向酒壶的手,回过头幽幽地道,“明月,你其实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吧?”
明月夜看着他那副幽怨的样子,低头捂唇“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陆小凤松了口气,继续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花满楼他们几个呢?”
“六哥和叶公子对绛守居的写意山水挺感兴趣,我就让清明带着他们去逛园子了。”
“那你呢,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
明月夜看着端起酒杯一边说话一边喝了一口酒的男人,偏了偏头,“我等着你回来给你解惑啊。”
☆、解密(一)
“我等着你回来给你解惑啊。”
陆小凤放到唇边的酒杯一停,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把酒杯放到了一边,从怀中摸出了一条薄薄的纸绢。
“我一出青衣第一楼的大门,就有人给我递了消息告诉我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严管家的事情不要再查下去了。”
明月夜歪了歪头看着他,“然后你就真的乖乖回来了?”
“原本是想追上去查探一下给我递消息的那个人的底细的,但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朱亭有问题。”陆小凤的目光微微沉了沉,“我们在走出青衣楼之后,他突然跟我说对那座楼里的机关挺感兴趣,要回去研究一下,我和独孤掌门就先走了。但我在青衣楼外和独孤掌门聊天提到了西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朱亭和西门的性格其实有一点非常相似。”
明月夜眨了眨眼睛,“朱老板和阿雪?”
“觉得看不出来?”陆小凤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他们对自己所擅长的东西都是极为自负,霍休那里的机关既然能够被他轻易改动,他就不可能还看得上眼。他说要回去研究机关,这句话是假的。”
“所以你就是根据这个判定朱亭有问题?”
陆小凤一手勾起桌上的酒杯继续倒酒,然后端起酒杯一口倒进了肚子里。仰头盯着头顶的漆木亭鼎,青衣男人随手将已经空了的酒杯扔回桌上,“我查这个案子的前前后后所有的线索都是自己送上门。一开始我怀疑霍天青,结果霍天青是被人利用的。然后我又怀疑霍休,霍休倒是承认了,但我怀疑他还是被人利用的,只不过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看似事情已经了结了,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我都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严管家肯定不是霍休的人,那他潜伏在珠光宝气阁的目的又是什么。之前我去跟阎老板提到这件事,他虽然看似很震惊,却又对此讳莫如深。自己信任了十几年的人是别人安插的棋子,他却好像没打算再查下去。就连我说要去见霍休他都没有跟我和独孤掌门一起去。现在又冒出一股势力警告我不要再往下查。”
“我总觉得……”青衣男人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声音低缓,“这背后肯定还有阴谋。”
明月夜觉得他分析得非常正确,予以肯定地点头,然后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最后警告你不要再往下查的人是谁?”
陆小凤从软塌上坐起来,挑了挑眉,“能说?”
“可以。”
“是谁?”
“我。”
白衣美人朝他轻轻一笑,一个“我”字说得简短有力,陆小凤却立刻瞪大了眼睛。
“那个在青衣第一楼外给我递消息的老头是隐元会的人?”
明月夜微微颔首。
陆小凤躺回软塌上将纸绢展开,举在眼前,纸绢上秀丽的楷书被橙红色的夕阳一照,在他脸上落下一行字影。陆小凤盯着那张纸绢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个遍,“不像你的字迹啊。”
“又不是我写的,当然不是我的字迹。”明月夜拿起一旁矮几上精致小巧的琉璃铃铛摇了摇,见青衣男人依然不死心地拿着纸绢翻来覆去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摇了摇头道,“别看了,真的是我给你的。”
陆小凤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真的将纸绢扔到了一边,拿起刚刚放下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明月夜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睛,“觉得憋屈了?”
“我不觉得憋屈。”陆小凤木着脸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我只想知道既然连你都出面阻止我了,我是不是又不知不觉间惹大麻烦了。”
明月夜看着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自觉轻笑出声,“你还真猜对了,这件事情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的。”
几天之前,洄莲亭。
明月夜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琴,某个不请自来的绯衣公子歪在距离她几步远的软塌上听着泠泠琴音,时不时喝一口酒,赏花赏景赏美人。
“你看起来很闲的样子啊。”
绯衣公子轻轻“啧”了声,“没意思,还以为你这里会有什么大热闹可看,结果悄无声息地就被你按没了。还不如去开封找小熊猫玩。”
明月夜瞥了他一眼,“你闲得慌?我前段时间得到消息,天工那边出了点麻烦,既然你闲着没事就去帮他一把。”
绯衣少年依然是懒洋洋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怀里小狐狸的耳朵,漫不经心道,“哦,我有空就去。”
明月夜有些无奈地抬起眸,“随便你吧,反正应该也没什么大事,真有危险他会自己开口的。”
“只不过,”明月夜抚琴的手指顿了顿,“你要是实在无聊了,可以在山西等等,鬼谋要来了。”
“嗯?”绯衣少年终于抬起头,眸中有了两分兴味,“他来干什么?”
“青衣楼快倒了。”
绯衣少年顿时来了兴趣,整个人坐起身,“你算出来的?”
明月夜很想朝他翻白眼,“我就算能算命也没办法算得这么精确好么?是我分析推测出来的,谁让他惹了个灾星。”
说着她的脸色正经了下来,“我问了一下,阿云对他手下的势力挺感兴趣的,准备过来接手。你要是觉得有趣也可以过来插一手,提早做好准备,动作要快。”
绯衣少年挑了挑眉,“动作要快?你这里不是第一手消息吗?难道还有人抢?”
“就是因为我这里是第一手消息我们才有在这里面分一杯羹的可能,否则我们可能连汤都喝不到。”
“哦?”
毛茸茸的小狐狸在他膝盖上动了动,似乎是趴厌了想跳下去。绯衣少年放开手任小动物下地,另一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着明月夜道,“山西好像是阎铁珊的地盘吧,有谁的手这么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显然无视了自己的手已经伸了进来并且准备在人家地盘上捞食的事实。
明月夜看着立夏起身将小狐狸抱走,头也不抬道,“你是不是忘了霍修、阎铁珊还有独孤一鹤来自哪儿?”
绯衣少年示意谷雨倒酒的动作微微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不是忘了,我是根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