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江垣回去。
苏阿细把餐盒扔了,起身离开,拉着江垣问:“你真去找丁柯洋啊?”
“对啊,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你可以反悔啊。”
“这样不太好吧?”
“你还能出来吗?”
“当然啊,我就去看看他能不能跟我走,不行我就不管他了,后天就回来。随他自生自灭去,行不。”
苏阿细不走了,在黑乎乎的树顶下面站着,不安地皱眉,“你别去行吗?”
江垣说:“你看芮姐今天哭成那样子,她还说她打算今年回老家过年呢,现在摊上这事儿,不把丁柯洋弄回去她能安心吗?”
“那他舅舅和kk不能去吗?”
“他俩今天那么暴力,要是再见到他们,丁柯洋身上不栓把刀子都对不起自己。”
苏阿细烦躁地踢了一下旁边的路牙:“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小心眼啊你。”
她这回直接抬脚踹他身上了:“我就是小心眼怎么了?!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江垣把她拥到怀里,“那你就换个男朋友。”
苏阿细一把推开,“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好了我跟开玩笑呢,我能出什么事啊。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劫财劫色不劫命啊。”
“江垣我跟你说,我是不会等你的,你要是真被劫财劫色了,我就换个男朋友。”
江垣点头:“换换换!”
当晚,苏阿细和衣而睡,偷偷哭过,泪痕干在脸上。
江垣出门打车,几乎把东城所有的路都走了一遍,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彼时苏阿细还没睡着,但是听到江垣进门的动静,她闭上了眼睛。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蹲在旁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凑过去吻她的眼皮。
江垣躺下,在身后抱住她。
苏阿细睁开眼,眼泪又掉下来了:“怎么办,我舍不得你。”
她哭得脸上热热的,蹭着他的鼻尖,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笨蛋,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不能出事,知道吗?”
“嗯,我不会有事。”
苏阿细在他怀里哭得抽抽搭搭,“我好难过。”
江垣低头吻她。
***
翌日黄昏,江垣跟着丁柯洋走。
他把他往一个偏僻的宾馆带。
一路上跟他讲他们的商业机密。
“真不是骗你,一般人我都不跟他说。你想想看啊,咱们就直说了,这是国家项目,那你猜为什么网络上、电视上都说是传销要打击呢?为什么警察抓了就放?其实就是国家在进行宏观调控,因为我们这个连锁销售做的很秘密,为了低调发展。”
丁柯洋说了半天,江垣听得一知半解,丁柯洋看他理解困难,问:“还在念书么?”
江垣摇头:“不念了。”
“家里做什么的?”
“我妈开美容院,我爸是工程师。”
“那你肯定不懂宏观调控吧,课本上讲过没?”
江垣再次摇头:“不懂。”
丁柯洋得意地笑了笑:“我们这是国家扶持一个战略,还是比较隐蔽的。”
江垣:“……你刚刚说过了。”
丁柯洋把江垣带到一个宾馆房间,里面有个女人正在剪指甲,江垣看到对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女人抬头,见到江垣,愣了一下,然后冲他勾勾手指,“过来呀。”
丁柯洋给他介绍:“这是我们同事。”
江垣跟她点点头。
这个女人从江垣进门的一瞬间就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得江垣心里发毛,他有几次想临阵脱逃。
不出意外的话,看丁柯洋跟她说话的态度,女人应该是他的上家。
好在这人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江垣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不是丁柯洋的日常活动区域。房间很整洁,除了他的一个背包就没有什么杂物了。
江垣说他很困,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丁柯洋去洗澡的时候,江垣悄咪咪地起来,去翻他的背包。
一个很老旧的军绿色旅行包,贴近了有一股潮臭味。
包里的每一件东西他都掏出来看了看,最后取出来一本褐色软皮封面的笔记本。
扉页上写了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
卫生间的水声仍然很大,江垣趁机迅速地翻了一遍他的笔记本。
本子上记的东西乱七八糟,他看不太明白,就把每一页都拍了照,尤其是记了电话号码的那几页。
拍到还剩一小半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江垣把笔记本放回去。
丁柯洋穿了短袖出来,洗完澡的样子看起来干净多了,如果能好好地理理头发和胡子,再长点肉,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了,也难怪蒋渝芮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
他看江垣起来了,跟他说:“你洗澡吗?”
“不洗。”
“哦。”丁柯洋用毛巾擦擦头发,走到他旁边坐下,点了根中南海,瞅着江垣,“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他没有说过蒋渝芮的名字,开口一直是她。
江垣总觉得和这帮传销分子交流有点障碍,好像说话时的每个字里面都藏着暗号似的,让他听不明白,但觉得紧张。
他答:“一个乐队的。”
丁柯洋嘴角一扬,似乎感到新鲜:“乐队?发展得怎么样了?”
江垣说:“不挣钱。”
他哂笑:“不挣钱搞什么?”
“好玩。”
“你家条件挺好吧?”丁柯洋听他这么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吸了口烟。
江垣没接话。
他又问: “你唱歌儿?”
“不唱,我们是叫……那个……抽、抽象摇滚。”
“啥意思啊?”
“就是平时犯困的时候听一听,刺进你的脑神经。”
“刺激完了干啥呀?”
“睡姑娘。”
丁柯洋听了捂着肚子狂笑。
狂笑了三分钟,江垣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点掉了烟灰,咳嗽两声,继续吸,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采访你吗?”
“你是记者?”
“不是,我就问几个问题,不算正规的采访。”江垣一边说一边把设备拿出来在旁边架好,丁柯洋一直盯着他动作,很稀奇的样子。
等镜头对好了,他略显紧张地把烟灭了,拉拉自己的衣服,“这个怎么搞?我要看哪里?看你还是看镜头?”
江垣说:“看我就行。”
“哦,你问吧。”
“你做这个多久了?”
“四年。”
“挣到钱了吗?”
“今年年底。”
“拿多少?”
“保密行吗?”
“可以。”
“哪个学校毕业的?”
“海大,肄业。”
“什么专业?”
“船舶工程。”丁柯洋怕他没听明白,又解释一句,“造船的。”
江垣点头:“我知道,我兄弟也是。”
丁柯洋扯着嘴角笑:“有没有点儿记者的职业修养,还能这样唠嗑?”
“……可以剪掉。”
“行行行,继续继续!”
“你的理想是什么?”
“挣钱。”
“挣了钱之后呢。”
“做点小本生意吧,再带我妈去外面看看。”
“如果挣不到钱,你以后怎么办?”
“怎么会挣不到钱?”
“我是说如果。”
“不可能,这种假设不存在。”
“你有没有规划过自己的未来?”
“大方向有,具体的话……不是,你这什么问题?没有专业性一点的吗?”
江垣低头写东西。
丁柯洋有点不耐烦:“换一个换一个,比如我们行业内部机制什么的。”
江垣放下笔,嗯了一声,又抬头看他:“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
那一晚,丁柯洋睡得挺好的,说好了第二天带江垣去吃饭,所以他早上起床心情也不错。
问蹲在旁边系鞋带的江垣:“睡得习惯吗?”
他随意地应:“嗯。”
其实江垣昨天基本没怎么睡着。
在这种环境,这种压力下面,难免不提高警惕。
江垣没问等会儿吃完饭他们还要不要回来,因为不管丁柯洋的计划如何,他都不打算回来了。他收拾好东西,穿上大衣,把相机抱在怀里,看着在门口恭候多时的丁柯洋,点点头,“走吧。”
东城仍然是灰蒙蒙的。
江垣不喜欢这种天气,所以跟丁柯洋不同,他一大早上心情就很不怎么样。
丁柯洋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回答地很敷衍。
过了马路,穿街过巷,丁柯洋指了远处的一个馆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