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解释一边把带过来的图纸拿出来,旁边有几个人已经拿笔开始做笔记。周野把纸张摊在桌子上,“不用记,我会拟一份基本信息表,上面详细写。”
“最重要的是一个基础构架,基于空间算子代数理论,建立刚柔耦合动力学模型,其次利用线性自抗扰控制技术,设计轨迹跟踪控制器。最后就是通过实验平台进行测试……”
有人听乏了,故意歪个题,不无崇拜道:“周野,听说你拿过专利证书啊?”
他说:“很久以前。”
“下次机子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呗。”
周野垂眸:“不在了,送人了。”
底下有人笑:“就想看看大神的作品咯。”
“我没那么厉害,只是花的时间比较多。”该谦虚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含糊。
临走散会的时候,等所有人走了,周野才放下略显紧张的情绪,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后的江垣,两双眼神,一个热血沸腾,一个略显疲劳。
两人心照不宣。
出门之后,周野背着书包走在前面,似有心事,江垣扑过去用胳膊把他脖子一勾,咬着嘴唇笑起来,小声地夸他:“厉害呀。”
周野被他揽了这么一下,差点一个踉跄摔倒。重新站好之前,吴冕已经在后面叫住二人。
“等会儿有空吗?一起讨论一下建模的事情。晚上就在海大吃,我请客。”
周野没应,看着江垣。
江垣无所谓地说:“你们吃吧,我还有事。”
“今天星期五,没有门禁吧,你干嘛去啊?”
他痞痞地勾了一下嘴角:“陪妹子咯。”
周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点哭笑不得。
他站在廊上,把江垣留下来那些打印的模型图每一张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完,连哭笑不得都做不出来了。
当初是周野领着江垣进了这个新科技的大门,可是谁的天赋和水平更高一筹,他也都看在眼里。
这些东西都是江垣花了很多个日日夜夜做出来的心血,但是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在了周野手中。
他深谙江垣是个很要强的人,也正是源于他们这么了解彼此,现在的周野才觉得心中无限酸楚。
因为周野是师父,江垣是徒弟。
哪怕再要强,这个风头江垣也不能抢。无论是人情还是道义,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周野的辛苦是江垣比不上的。
所以对江垣来说,他退后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努力的人不应该被辜负。
如果有一天,周野被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比了下去,这个人也不应该是江垣。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让江垣甘愿区居第二,那一定是他最亲近的人。
江垣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相当从容,他只想永远做他的小徒弟,永远不要出师。
一路相送,一路祝福。
总有一天,这些星辰大海,全部都是你的。
***
每到周五江垣都激动得巴不得拿个话筒赖在台上唱难忘今宵。
他好像很喜欢在小森林看到她。
苏阿细有的时候觉得江垣这个人蛮有个性的,但有的时候又觉得他特别幼稚,特别是在她面前。
他不幼稚的情况,源于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有几样东西比她更有吸引力。
看得出来,江垣还是很想好好地做一个鼓手的。
他戴着眼镜看谱的时候,比他看课本认真多了。
苏阿细对乐器这些东西不感冒,她小时候学过钢琴,考了证书,然后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她坐在后排,没有欣赏音乐,眼睛不自觉地往江垣身上飘。
他脾气不太好,有点清高。可是在她面前的时候,又会收敛起锋芒,露出一惯随心所欲态度之下的一点点怯意。
她觉得他这样清瘦的男生,更适合安安静静弹吉他,身上带点儿文艺的气息,多好啊。
但是他喜欢打击乐,这种血性是有一点吸引人的。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女生围着他转。
自从蒋渝芮把江垣的照片做头像之后,大家以为小森林是个网红培训机构,很多人都特地过来看他。
苏阿细更要时时刻刻把他盯紧了。
唱民谣的歌手上场,灯光都暗了。
苏阿细回到吧台。
她给每一桌送完酒,蹲在吧台下面拿酒瓶,灯光太暗,苏阿细准备拿手机出来照一下,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
江垣蹲下来,双手扶着她身后的大理石桌板,把她圈在怀中。
他贴得太近了,苏阿细只要稍微往前一点就会亲到他的鼻梁。
她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干嘛?”
“我想……”
苏阿细轻轻地抬起了眼睛,江垣还没说出后面的话,就听见头顶有人吼了一声:“小孩,干嘛呢?!”
江垣很生气。
这种时候有人来搅局,还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没见过,“小孩”叫的也是苏阿细。
更生气的是,苏阿细还惊喜地跟他打招呼,她把他推开,站起来拉了一下衣摆,对着男人笑眯眯地说:“陈尧哥,你好久没来了。”
陈尧笑了笑,点头,“嗯。”等江垣站起来之后,他才注意到苏阿细旁边还有个男孩子,神色恍惚了一下。
江垣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陈尧的头发理得很干净,浓眉大眼。穿一身黑色,帽衫贴身,闲散地倚着吧台站着,衬得英俊轩昂。
这男人,还他妈是个帅哥。
蒋渝芮在不远处喊了一声:“江垣,送杯酒过来!”
江垣随手拿了个瓶子,悻悻地离开。
他没心情了。
陈尧刚刚没有注意到江垣,其实他也没看清苏阿细,只是发现这边有人蹲着,但压根没看清几个人,江垣走了以后,他稍显愧疚:“我是不是打扰……”
“没有。”
苏阿细嘴上这样说着,但是看着江垣黯然离开的背影,自己心里也有几分黯然。
“男朋友?”
“同学。”
“二十几岁人了,还这么害羞,”陈尧靠在吧台上,看着苏阿细温柔地笑,“没谈过对象啊?”
“怎么就二十几岁?我还没成年呢。”
“行行行,反正比我年轻。”
苏阿细问他:“你现在怎么不来唱歌了?”
“这段时间店里忙。”陈尧看着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光总是不经意地往旁边飘。
他用敏锐的目光捕捉女生的小情绪,苏阿细反应过来,低头红了脸,她用指尖轻轻地点着桌面上的一枚硬币,小声地说:“你的店在哪儿啊?”
“吾悦广场啊,就下了天桥,最大的那家咖啡店,两层楼的。”
“哦。”苏阿细在吧台上趴下了,她把硬币攥在手心里,捂得热乎乎的,“那我下次去找你玩。”
“想来就来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尧看她说话都心不在焉,啼笑皆非:“算了算了,我走了,不耽误你事儿。”
他说完,眼见苏阿细还是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笑着离开了。
苏阿细往舞台那边看了看,唱民谣的歌手抱着吉他,深情款款。底下的听众整齐地合唱。
可是江垣呢?
蒋渝芮嚼着口香糖过来。
苏阿细把她拉到旁边:“芮姐。”
“诶。”
“他呢?”
“谁?江垣?”蒋渝芮看着举止奇怪的苏阿细,把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掰下去,“他回家了啊。”
她把苏阿细的脸拨正了,好好瞧瞧,“咋了?他欺负你了?”
苏阿细抿着嘴唇:“他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蒋渝芮被她这么一问,好像想起来什么,翻了一下手机,“谁告诉我来着,今天他好像过生日吧。”她翻了半天,没翻出个所以然,把手机揣回兜里,莫名地感叹一声,“十八周岁,以后就不能杀人放火了,是不是得好好庆祝庆祝?”
苏阿细没说话了。
她不知道他过生日。
蒋渝芮又问:“你俩处了啊?”
她没有回答蒋渝芮的话,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蒋渝芮也学着她的样子,苦涩地笑了笑。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天天待在一起,彼此吸引是难免的,更何况他们两个还都长得这么好。
蒋渝芮不意外。
***
家门口停了一辆蓝色的跑车,没有上牌照的。
江垣开门进去。
爷爷坐在桌前打电话,他的面前摆了一桌子的菜。
见江垣过来了,江岂安把电话挂了,招他过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