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心里暗骂:我自己养的丫头反向着别人来了,难道环儿就不是你的亲兄弟。你姐姐都不待见他,还指望谁待见,探春向来因自己庶出的身份烦恼,再加上生母没有见识粗鄙,亲兄弟也不争气常常惹事,向来也不大理会他们娘俩。进了园子,准备回秋爽斋歇歇,过了沁芳亭的时候,却见宝玉正在那里大笑大闹,疯癫不止,衣衫扯得破烂,披着头发。言语荒诞无人敢管他。
探春见此,倒觉得心酸,只得上前拉住了宝玉:“二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你可认得我是谁?”
宝玉哈哈大笑:“你是谁,你是王母跟前的玉女。我说的可是不是?”
探春摇晃着他:“二哥哥,你真的是疯了傻了么?往日里你的灵秀气上哪里去呢?”探春喊一阵,又滚出泪来。宝玉却置若罔闻,继续疯疯癫癫的,说些傻话:“走了,走了。”又做个小鸟飞的动作在亭子里打转。
探春劝不住,看来二哥哥是真疯了。家里请了多少大夫来吃什么药也都没有效。探春拉着宝玉的衣袖说了句:“二哥哥,我刚瞧林姐姐去了。林姐姐她病了,你知道吗?”
宝玉继续疯疯癫癫的:“姐姐,哪里看姐姐。是不是也是王母驾前的仙女快拉了来我瞧瞧。”
探春见说什么话也没有用,心想宝姐姐这要是进了门怎么个委屈法呢。这个家果真是败了,二姐姐如此,林姐姐如此。将来自己和四妹妹又将去哪里呢?
探春走后,宝玉继续在那里又笑又闹,无人上前赶拉他。
妙玉知道宝玉病了以后也不敢来问,她站在大山石后面,见探春远远的走了。这才走了出来,却并不到宝玉跟前,站在那里向他弯腰施了一礼,回头就往惜春的屋子里去了。
天将晚,袭人等见宝玉一直没回去四处来寻,惊动了好些人都没寻着宝玉的影子。
宝玉一路乱跑,不曾想竟然到了当年黛玉葬花的的犄角上。花冢仍在,宝玉想起当日与黛玉在这花树下共读西厢一段,眼中早已经有了泪。低头看了看胸前挂着的玉,心想这一切的根源皆因为这块玉带来的。他生气的将玉扯了下来,要拿石头去砸,哪知玉却纹丝不动。宝玉急了,心想别人都没有,偏我有,一定是个不吉利的东西。我要这劳什子作甚。宝玉想要往外扔,却又怕别人看见。
见了花冢心里有所动,便找了石头树枝将土刨开,然后解了玉放进了花冢,不由得又哭了两声。又怕人看见,顺着路来到了潇湘馆。
这里很久都没人住了,竹子偏偏倒到的也无人来管,竟是一片寒烟漠漠的萧瑟景象。见此情景,宝玉只觉得鼻酸,这里再不会是林妹妹住的屋子。这些日子来他以为自己装疯装傻可以瞒过去,哪知他们还是要让宝姐姐进门。宝玉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身上没了玉顿时解脱了,他来到檐下只见窗户上蒙了好些灰尘,挂在风中的蜘蛛网有些摇摇欲坠。再不会有林妹妹的影子,她病了,她这是为谁病呢。又想到她小性常恼人,又爱哭。以后谁给她解闷说笑,哄她开心呢。
不经意又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来,宝玉便觉得眼泪再也止不住,趁着没人索性就哭个够吧。宝玉正大哭时,突然听见不知谁说了句:“姑娘来了,快揭帘子。”
宝玉一惊,一喜连忙喊:“林妹妹!”回头看时哪里有林妹妹的半点影子。却见窗台上停着一只鹦鹉。宝玉认得它,这原是黛玉所养。
宝玉上前,那只鹦鹉也不跑,而是学着林黛玉的声音长叹了一声,念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声音和口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宝玉又是高兴又是流泪,和它说道:“你倒好,无人管你。你也自在了。”
第15章:初入王府
宝玉虽然疯疯癫癫的,但经不住屋里人折腾。强拉着他与宝钗拜了天地,成其了金玉良缘。媳妇算是费尽法子娶进来,只是这样的光景王夫人心里却犯酸,这算个什么事呢。
宝钗到不知道宝玉病得这样厉害了,但因做了新娘子如今也不敢表露什么。又见宝玉没了玉,往日里的神采不见半丝。又听得屋里的袭人说前阵子闹得更厉害,大吼大叫,疯疯癫癫的,如今倒安静了许多,每日便是睡觉发呆。不知使唤屋里人,也不与人说话,完全像是个哑巴。
宝钗新进府那天还是袭人拉着宝玉的手揭了宝钗的喜巾。宝钗见他这样,心里只觉得委屈,但因是原娘娘定下的亲事也不好说什么。见了贾家的人丝毫不见她有一丝的抱怨愤懑,就是和探春、惜春说话也如往常。
底下的人都称赞,到底是宝二奶奶有气度,真真有涵养。
金玉缘成,这也断了黛玉所有的痴念。这些日子来黛玉只觉得心里难过,却没有眼泪可以留。就是话语少了许多,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不似以前那般爱出风头,那般牙尖嘴利。
休养了几个月身子已经大好了,期间北静王妃又下了好几次帖子来请黛玉去王府散心。黛玉总以身子不好为由推脱掉了。
转眼已是清秋时节,王妃再次给黛玉送帖子,又派了两个嬷嬷来接。倒是公主知道了一个劲的对黛玉道:“林姑娘身子大好了,出去走走也好。三番两次的来请,林姑娘再不去,怕弗了王妃的好意。”
黛玉情知再也推脱不掉,只得起身答应。
永嘉见她好不容易应承下来也是喜欢,又忙忙的让和姑姑下去安排。出宫本是一件大事,少不了要报于孙贵妃知道。孙贵妃掌管六宫之事,为了黛玉出门这点小事倒是盘问了好半天,弄得和姑姑很不高兴。
一番折腾,终于上轿了。
和姑姑没有跟去,倒是多多的交代黛玉:“别常站在风口里吹,早些回来。替公主和我问候王爷和王妃。”
黛玉一一答应着。起轿了,走过了堵堵厚厚的宫墙,穿过了一扇又一扇朱红的大门。当初就是这样绕来绕去的,黛玉才进到了这里。她以为这一辈子都出不去了,不多时已经走出了那些巍峨的宫殿。她心里是欢喜的,轻轻的揭着帘子一角向外望去,街道上全是自由自在来往的人群。走卒贩夫,形形色色的,一派市井气息。
看得累了,她又忙端坐好。低头去抚弄腕上的那串沉香珠子,当初王妃好心送与她,黛玉也是事理的,特意又戴上了她,好让王妃看见必也是高兴的。
在轿子里摇来摇去,黛玉觉得有些晕沉沉的,便闭上眼休息了一阵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在唤她:“姑娘到地儿了,请姑娘下轿。”
黛玉睁开眼见是雪雁,又见轿子停了下来,忙打起了精神向雪雁伸出了手。雪雁搀着黛玉下了轿。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忙上来与黛玉问好。
其中一个穿青缎子背心的妇人笑说道:“我们娘娘盼望多时了,总算将林姑娘盼来了。请跟奴才们来。”又忙与黛玉引路。
虽是郡王府但也气势非凡,但此刻的黛玉却无心留意眼中所见的景致。只得跟随着婆子们穿过了两道门,绕过了一座穿堂,又是一条长长的回廊。最后来到了一月洞的门前,黛玉抬头看去,只见上面有俩字,写的是怡园。
婆子们对迎出来的丫鬟说:“请林姑娘进去吧。”
黛玉见来接的丫鬟不似平常人家的仆人,规规矩矩的谦恭有礼,言语也爽利,面带着微笑。只见一位穿藕荷衣服的对那位婆子道:“李妈妈放心,我们领林姑娘过去。”
黛玉在丫鬟的引领下终于踏进了院子,一眼看去原来是个小巧的园子。阶下种了好些菊花,如今正是绽放花姿的时候,都赶着趟儿纷纷开放了。
敦慧郡主见黛玉进了园子,连忙跑了过来,让丫鬟们带着跟来的雪雁她们去别处休息。黛玉见了她忙行礼,郡主却拦着她说:“我带你见嫂子去,我嫂子可林姐姐好久了。这边来吧。”
敦慧拉着黛玉穿过了回廊,进了花厅。见王妃正在那里指点人挪东西了,见黛玉来了忙笑道:“林姑娘可算来了,快请坐。”
黛玉忙赶着见礼:“请王妃的安。”
“什么王妃快起来。”王妃满脸含笑让郡主扶黛玉起来。
郡主跑来跑去的左看看右看看。
王妃皱眉道:“郡主看什么呢?”
郡主拉着王妃问道:“嫂子说今天有好些人,怎么除了林姑娘没见的影子,难不成嫂子下了帖子他们都不给嫂子赏面子?”
王妃摸着郡主的头发和黛玉说:“我这小姑子就这样缠人,林姑娘见了别笑话。”
黛玉含笑着答道:“哪里会笑话。”
王妃又对敦慧道:“她们去看你兰嫂子了,一会儿就过来。”
“什么兰嫂子?我不喜欢她。”敦慧向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不入她眼的是横竖看不是上。关于哥哥的这些妻妾们,她就和王妃能说几句话。关于侧室南晴和侍妾春画她是一个也看不上。因此也不大理会她们,大家同住在府里也是各不相干的。
王妃心想这南晴是太妃给的人,虽是侧妃但也是有面子的,自己见了她也得让她几分。如今又有了身孕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