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与黛玉向长春宫走去。这一路上,黛玉总觉得一脚深一脚浅,又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只见殿里殿外跪了一地的人。永嘉公主牵着黛玉走进了内室,只见孙贵妃正伺候太后梳头。
永嘉公主上前道:“瑶筝过来请皇祖母的早安了。”
太后回头看了永嘉一眼,又见着了黛玉,微微点头道:“难为你这么早就赶来了。这林姑娘身子好了么,倒好得也快。”
黛玉忙与太后行国礼,太后让跟前的嬷嬷扶她起来:“你身上不好就别折腾了。”
孙贵妃替太后插好了发簪,又将镜子递给了太后,让她照了照。太后笑着牵着孙贵妃的手说道:“贵妃最孝敬哀家了,每天事那么多还要给我梳头。实在难得。”
孙贵妃忙道:“让丫头们弄,总是少了这样多了那样的。臣妾帮忙看一下,也就齐全了。”
太后握了握孙贵妃的手笑道:“好,好。”其实她心里并不喜欢这位贵妃,当初不过架着娘家势力大,又生了一位公主,皇帝还算喜欢所以才封了这贵妃一职。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孙贵妃这样来讨好她,无非不是想在皇帝面前进言让她当皇后,好名正言顺的入主中宫,行事自己的权利。
淑妃见孙贵妃受宠心里早已经不是滋味了。
与公主请安回来,才到院子里雪雁便迎上来说:“姑娘,北王妃来瞧姑娘了。”
黛玉一听连忙往屋里赶,雪雁上前搀着。永嘉也笑了:“这嫂嫂也来得真早。”
几人进了屋,果见北静王妃正与和姑姑说话。见公主回来了连忙起身,福了福:“好久没来瞧公主了,公主可好?”
永嘉也笑着回了一礼,忙道:“按着辈分,我该称呼王妃一声嫂子。既然是嫂子就不用这样多礼。”
黛玉忙要行大礼,王妃听说她身子不好忙让敦慧郡主去扶她起来。
永嘉笑问着:“刚才在皇祖母的宫里怎么没看见嫂子呢?”
王妃笑说:“知道那里人正多,太后也忙。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听说林姑娘身子不好,我来瞧瞧。”
黛玉忙道:“有劳王妃费心了。”
公主对雪雁说:“走了这一路想必林姑娘也乏了,让你家姑娘下去休息吧。”
黛玉知道她们有话要说,只得告退。
莲心捧了好些东西来,一一指给黛玉看:“这些都是王妃送来的,小瓶子里装的是清金养荣丸,这一瓶是七味葡萄散,听说治疗咳嗽最好了。这一包里是洁粉梅片雪花洋糖。”
莲心一一的介绍,黛玉心想她与这位王妃没什么交情却待她如此之重,心里有些讪讪的。不多时,王妃便进来了。黛玉连忙起身来,王妃走到跟前笑说:“林姑娘身子可好些呢?”
黛玉答道:“有劳王妃关心,已经好多了。”又一面让座。
“我见还是没什么血色。不怕,生了病就好好的养着吧,你年纪还小,不是什么大症候,很快就痊愈了。”王妃看了看屋里的人,便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你们姑娘说会儿话。”
黛玉看见了桌上摆放的那些东西忙起身谢礼:“王妃难得有心送了这些进来,民女深受不起。”说着又一拜。
王妃赶紧拉她起来,又叹道:“见你这样哪个不心疼呢。我们家与你们贾家又交好,相互照应下也是应该的。再者上月我们府里有事,我倒见着你们的老太太了。又和我说要多多照顾你,我一口应承下来,如今见你有病正应该来看看。你也别和我客气了。”
黛玉微微颔首,心想到了这里和贾家的那些人也轻易见不着了。自己没个依靠,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王妃又安慰着她:“好好的养着吧,郡主她倒常在我耳边提起你,说你很好。等你养得再好些,上我们府里散心去。我们家也有个园子,虽然地儿小,但花匠料理得好。也有几处动人的景致,你来游玩游玩,总比成天在宫里好。”
黛玉连忙答应。
王妃又道:“我与你说会儿话,回头还得去长春宫请安问好去。好好养着吧,别怕。”两人交谈了一会儿。王妃又见她着实让人心生怜悯,说话也投机,很是喜欢。接着又将腕上的一串手串褪了下来,放到了黛玉的手上,笑说道:“相识一场,也没备得什么礼物。将这个送你,聊表情意。”
黛玉接了过来,原来是一串乌木沉香珠又谢了礼。王妃安慰了她几句便就告辞了。
王妃走后,黛玉心中感怀,同时又羡慕起郡主来。有哥哥嫂子,无忧无虑。回头看见了桌上的那些东西,顿时心底浮出一丝暖意来。
一个时辰后,突然有人来报说贾氏探春求见,黛玉一听探春来了喜得没话说。连忙说快请进来。公主已经知道,只是贾家的这些人她是不好见的,因此也免了礼。
雪雁笑道:“怪不得昨夜灯花结了又结,原来真有客人降临。”
探春好不容易见着了黛玉,喊了一声:“林姐姐。”已经哽咽得不知说什么好。
黛玉忙道:“今儿探丫头怎么也这样,倒没一丝你往日里的风采。我这里你还分个什么不成?”
探春含泪道:“多日不见林姐姐真是清减了不少。听闻林姐姐大病了一场,他们让我来陪林姐姐说几句话。”
黛玉也含了泪,忙问:“都好吗?”
“好。就是老太太身子一直不大舒服,天天请医延药。其他的都还好。”探春心想还是不提宝玉的事吧,怕她知道了又添了烦恼。
黛玉说:“这里样样都好,就是很想你们。哪知还能见到探妹妹。”
探春笑道:“林姐姐也要多保重才是,好好的养着。”
黛玉想了半晌才试探的问了问探春:“宝玉他,怎样?成亲了吗?”
探春心里一惊,原来她已经知道此事,情知也不好相瞒,见问只好答道:“日子早早的就订下来了,就是后日十八。”
黛玉微微点头,嘴角似乎有一丝苦涩的微笑,淡淡的,从她的脸上看不见什么凄楚的神情来。当真的要面对时,黛玉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可以做到平静,仿佛都与她无关了。
时间有限,探春好好的安慰了黛玉便辞别了。黛玉自是不舍,但怎耐规矩如此也只得与探春而别。
在回府的车子上探春倒替黛玉怜惜起来,当日二姐姐受了委屈自己还可以出面替她主张。林姐姐如今的委屈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又暗骂着家里的那些男人竟没一个出息的,到了这紧要关头竟将一个弱女子往宫里推算个什么话。
第14章:宝玉埋玉
探春满心忧愤的回到了荣国府,先到贾母房里回话。
正好王夫人、薛姨妈也前来探望贾母。
探春见了薛姨妈笑说:“姨奶奶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怎么不见宝姐姐?”
薛姨妈笑答着:“宝丫头身子不爽便没让她跟来。”
王夫人在一旁说道:“探丫头如今也糊涂了,宝钗是待嫁的闺女,哪里还能上这里来。”
探春才明白过来,便也不问了。贾母知道探春回来了,忙将探春叫到跟前,细问着她:“林丫头到底怎样,要不要紧?我听人说她病得厉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她母亲。”
探春见贾母忧伤又连忙安慰道:“老祖宗放心,我见林姐姐已经好多了。平日里她也多病,哪年不得折腾几下。再说如今又有太医院的太医给瞧,公主待她又好。老祖宗就放心吧。”
贾母长叹了一声,然后又指着王夫人说道:“原来素日里你们孝顺我都是假的,家里败了,你们算计来算计去,将林丫头也算计了去。二丫头的事我还没问你们。”
王夫人忙与薛姨妈跪了下来,不敢发一言。
探春见此也不好劝。
贾母淌了一回眼泪,又叹道:“罢了,这也是那个孩子的福分。”又问了句:“宝玉今日可还明白?”
王夫人应道:“还是老样子,我还说这个情形怎么做得新郎,只怕委屈了宝丫头。若是错过了这个日子就得等下半年了。”
贾母不愿再想这些事,心里甚是烦闷摆摆手说:“你们都下去吧。”
王夫人等只得退下又与薛姨妈商议了一回事,探春想要回大观园去,王夫人忙叫住了她,问道:“我教给你的那些话,你与她说什么?”
探春觉得满心的委屈,嗫嚅道:“太太,林姐姐身子那么不好。怎么又让她去笼络,我实在说不出口。”
“哎,我见你是有才智又见识的,素日里你们两个也还好。我才让你去见她,你算是个通透的人,怎么就不明白呢。”王夫人心里有些失落。
探春唤了一声:“太太!”又觉得好些话无法说出口。
此时赵姨娘一头走了来,探春只道了一声“姨娘”再无别话。
王夫人向来厌恶她,见了赵姨娘更没什么话说,探春见没什么吩咐便回去了。走不多远,赵姨娘跟了上来,和探春说:“你有钱没有,借一点给你环兄弟吧?”
“借钱?姨娘难道不知道我一个月有多少月钱吗?我能攒下几个,环儿他出去就知惹事,定是又闯了什么祸。你问我借,我可一个子也没有拿给他出去鬼混。要银子使为何不找琏二嫂子去?”探春说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