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好不容易把北疆的事情都一一安排下去之后,才抽出时间搜寻黛玉。搜寻的结果是当日有两队人马比较可疑,一路向南,一路往西,太后命人沿途搜查,遗憾的是西路的只是个普通官眷,南路的到了淮北之后就失去了踪影。
越是如此,太后越是怀疑,把搜寻的重点都放在了南去一路,江南是林家的老宅,黛玉如果想逃,去那里还是比较有可能的,毕竟林家在江南的势力比京城强多了。
十日之后,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惊呆了朝臣,两江总督何溥照起兵谋反,以“清君侧”为名,这个君侧表面是指忠顺王,其实暗自太后。太后大怒,她扶持刘玄即位至今,还没有人敢明着挑战她的权威,不想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先是林黛玉失踪,再是北疆叛乱,现在江南谋反,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几日之后,陕甘总督杜长峰谋反,直指太后谋害先皇、诬陷前太子,意图谋朝篡位。四川都督罗印祥起兵,亦是要清君侧。
满朝大乱,江南、西南、西北一同起兵,这里边的危险众人心知肚明。这几个地方里,江南富饶,兵马肥壮,粮草充足,又有长江天险,易受难攻。西南崇山峻岭,民风彪悍,朝庭的大军几乎寸步难行。西北驻军战备充足,因北疆的挑衅操练不息。太后手中纵有几十万兵马,可是除了护卫京城的,其余分成三股去平叛,势力一下减弱,而且相隔甚远,救应不易啊。关键是,有兵马,却没有大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出现了一种传言。先太子良善宽厚,深得先皇喜爱,先皇本打算几年内禅位于太子,太子又如何会谋害先皇呢,这对他没什么好处。分明就是有人陷害的,趁机除掉了先皇与先太子,好趁机篡位。当然,这个篡位的人是谁太明显了,只要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就行了。
皇帝懦弱无能,一应事情听从太后意思,妇人干政,有违祖制。先皇信任的大臣王府被架空,权利都收到了太后一族手中,这可是外戚专权呢。皇室子弟中,除了义诚亲王,其余几位无端生死或者残疾或者重病,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必是有人暗中谋害。现在义诚亲王又被太后禁闭,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出来呢?
林家不愿投靠太后,太后就强逼林氏黛玉入宫为后,眼下竟是生死不知。
流言越传越凶,以至于京城几乎无人不知,人心惶惶。已经有些官员家中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随时逃离,京城守卫再严也架不住几十万大军狂攻啊,还是早点留后路。
北方旱区的流民流落到京城附近,却被太后下令拦在京城外,京郊现在是饿殍满地,尸横遍野。百姓心中的义愤不断累积,京城民心不稳。
太后被气得卧病在床,却不能撂下不管,每日靠在床上听取大臣的汇报,分派指令。
兵部陈大人言辞恳切:“太后娘娘,三地叛乱,朝中几无大将,不如把王爷放出来吧。王爷年轻时也曾上过战场,由他领兵,不但能平息眼下的流言,还能解了燃眉之急呢。西北那边,有路将军领兵前去;西南有郑将军前往;可是江南,是朝之重地,仍然无人救援,很快就会尽数落入叛军的手里呢。”
“陈大人所言极是,江南物产丰富,兵强马壮的,等他们坐大就更加麻烦了。”
“太后娘娘请三思啊。”
“忠顺王,哀家命你领十万大军,即刻出发,平定江南。”太后冷酷的扫过众人,放了刘瑄门都没有,真以为她手中无人可用好欺负了不成,哼。等平定了叛乱,再一个个来收拾他们。
第二日,忠顺王领十万大军星夜赶往江南。太后能够仪仗的人多半都离了京城。
守卫墨涵三人的侍卫们开始懈怠起来,眼下朝中兵战连连,他们却依然留在这里看着几位王爷,日子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几位王爷没有与外头通过任何消息,必是与皇后失踪无关了。皇后不过一个弱女子,她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尤其兵荒马乱的,出去了还能活着回来不成?
人人都说皇后美貌绝世,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或者皇后真是仙子呢,人家回天上去了也不一定啊。不然明明成百上千的人亲眼看着皇后登上凤撵的,怎么可能不见了,而凤冠霞披却好端端的放在凤撵里呢。估计是皇后不喜红尘纷纷扰扰,回天上去了。
侍卫们的情绪一日比一日低落,日子一长,更与墨涵等人熟悉了起来,全没有了开始的冷漠多疑,一个个奄奄的有气无力。
这日,小厮送了饭菜来之后,呆得时间比较久。南安王吃了几杯酒就醉倒在一旁,人事不省。
“外头的事就全交给你了,京城有我,你只管大胆的去吧。”刘瑄握了握小厮的手,目光坚定不移。
小厮嘻嘻一笑,冲刘瑄眨了眨眼:“那我就不陪王爷在这享清福了。王爷等我好消息。”
“其他的都不重要,保护好玉儿,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小子,不给你泼点冷水你非得得意的上天不可,刘瑄横眉怒对。
“不许叫玉儿,谁准你了。她是我的,我会尽全力保护她,不用你操心。”小厮眉毛都要拧到一块去了,死刘瑄,成天玉儿玉儿唤得倒是亲热,人家正经夫君在呢,哪里轮得到你。
刘瑄痞痞一笑,目光缠绵温柔,眼神飘忽,口中嘟囔着:“林姑娘沏的茶真不错,事过多年依然齿颊留香啊。等回头见了她,还得请她好好招待我一番,我可是为了她受这牢狱之苦呢,瞧瞧,嗯,都瘦了。”
“你休想。哼。明儿没你的饭吃。”小厮狠狠地瞪了刘瑄一眼,带了剩下几个小厮收拾碗碟离去,到了外边还不忘与侍卫们道声辛苦。
第106章:才害相思相思成殇
明月当空,月光如水一般倾泻,给宁静的山坳增添了一分动人的气韵。黛玉呆呆地歪在躺椅上,迷醉在窗外的月色里,已经一个月了,她一个月没有见到哥哥了,他是瘦了还是黑了,有没有受苦呢?到现在还没有想到办法出来,一定是太后那边盯得极紧吧。
幽暗的地道里,一个侍卫在前头领路,水溶迈着犹疑的步伐,进还是退?他本坐着看书,是一本《左转》,可是在刀光剑影里,在朝廷倾轧中,在列国争战中,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弱柳扶风的身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个月来,他一天天看着她担心、沉默、消瘦,他竟有了一种切肤的痛惜,他不知为谁?
美人如玉,他却不敢轻易看她一眼,生怕自己抵挡不住。
原先的安排是把黛玉安置在这里之后,他就回京。可是,很快,他发现他不愿走,就在他想尽各种借口的时候,流民围住了京城。太后那边带来了旨意,让他留在这里守护皇陵,不能让流民动这里的一草一木,然后他顺理成章的留下了,心里隐隐有种窃喜。
的确是窃喜,因为他不敢表露自己的喜色,甚至还要装着不情愿的样子。他仍然一天去看她两次,只是留在那里的时间越来越久,每次离开他都长吁了一口气,心上却压了一个东西,让他喘不过气来,闷得他想呼喊。他不是毛头小伙了,世间女子他尝过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而她,却是他不敢触碰的禁区。
她是不是又在思念墨涵了呢,即便兄妹感情好,可也不至于这样啊,她的思念里总是多了一点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细腻如瓷般的娇嫩肌肤在夜空下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美丽,含着秋水的眸子因为月色而更加动人心魄,她彷佛是圣洁的女神,让他近不了远不了。
水溶知道他应该马上离开,可是他挪不动自己的脚步,他想看她久一点再久一点,甚至他想抚平她眉间的皱纹,想看到她比花尚要娇艳的笑容。
他静静地站了半个时辰,凉意越发浓厚,侵进了他的骨子里,就在他决定转身离去的时候,白卉轻轻唤道:“王爷?姑娘,王爷来了。”
黛玉如弹簧一般跳起,扯掉身上的锦被,三两步就奔了出来,那因惊喜激动而璀璨的眸子,比满天的繁星还要亮。
黛玉的笑容唰的一下冻在脸上,脚步倏地停顿,目光黯淡下去,只因她看见眼前站着的人不是墨涵。
她太想念他了,想得她的心割裂般痛,白卉的王爷指的是水溶,而她恍惚中以为是墨涵。黛玉轻轻笑了,笑中满是苦涩,低低叹道:“我糊涂了,白卉姐姐一向是称呼大爷的。王爷这么晚了怎么过来?”
水溶的胸前被狠狠地捶打了一下,把他胸膛里的空气都挤压了出去,窒息般的闷楚,他却爽朗得笑了:“我顺脚过来看看你,时间不早了,你早点歇了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尽平生力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黛玉发现了水溶的异样,一想竟是自己莽撞了,看到人家一下子变成这副哭丧的脸,换了谁心里都不好受吧。她忙想弥补:“王爷,你若不急吃碗茶再走吧。”
“好。”水溶的嘴角弯了一下,眼里荡漾着笑意。
黛玉微微一惊,有点恍惚,很快对白卉吩咐道:“月色这么好,我与王爷坐在外边吧。”
刚入十一月,北方的天气已经挺冷,山坳里虽比外边暖和些,可是黛玉身子骨弱,受不住这样的寒气。白卉自然不依:“姑娘,还是去里边吧,外头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