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想,她也大体知道牺牲的人是谁了。
首先,解雨臣是解家少当家,身份珍贵动不得。其次,霍秀秀也是霍家老太太的宝贝孙女儿,谁也动不得的存在。然后是她和黑眼镜。她是领队,而且在这次行动中起决定性作用,再说那些贝壳只要咬她就会死,就算是她去了,也打不开门。黑眼镜更不用说,他在北京的地位,轮不到他去。
那么只有解明和解唐两兄弟之中的一个了。
气氛莫名僵硬。几个人神色复杂,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解明的身子晃了晃。他走了出来,什么都没说就往水池走去。
解雨臣按住想要上前的解唐,愣了愣,便扭过头去不再看那水池。
朝蘅淡淡地看着,抬手捂住霍秀秀的眼。
解明还在贝壳堆中浮浮沉沉,半身都爬满了黑色的贝壳。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几个人身上,眼睛渐渐黯淡。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黑色的尖锥形贝壳把他整个人覆盖住,再也看不出来。
偌大的空间中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噬咬的声音。
黑眼镜倚在墙上,什么都没说,只是扶了扶墨镜。
不知道过了多久,解明的身体只剩下一副森然的白色骨架的时候,那些贝壳才掉回水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听得吱嘎一声,被密密麻麻的贝壳覆盖的大门打开了。
细细碎碎的幽蓝的光透了出来。
“走吧,进去。”朝蘅松开手,目光落在水池中的骨架上,“如果不走的话,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石板上的文字是真的,那么,被魂贝吃掉的人的骨架,在死去的三个时辰内嗅到活人的气息就会变成一种……可怕的怪物。到那时候,就必须把骨架的每一寸都打碎。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会发生什么?”霍秀秀问。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惨白的,眼里留存着丝丝恐惧。即使被捂住眼睛,她也可以听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骨架,在之后的三个小时内会变成一种恶魔,到时候,不想死的话,就把那骨架每一寸都打碎。”朝蘅第一个走向那扇大门,只留下一个背影,“现在走还来得及,解明的骨架还没有闻到活人的味道,过一会儿就晚了。”
“如果……你们还想给他留个全尸的话,就快走。”
她消失在门缝里,只留下一句话。
“快走。”解雨臣咬紧牙关,看了看水池,最终还是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门后面是一个亭子,亭子下是看似无尽头的台阶,通往地下更深的地方。台阶的前半段有数盏散发着绿光的古灯,后半段隐藏在黑暗中,像是一头巨兽,暗中窥伺着闯入的人们。
寒风从地下涌上来,吹得几个人直打哆嗦。
“我建议你们先在亭子里休整休整再下去。”朝蘅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眉眼淡然,仿佛之前的血腥场面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我不明白,既然你的血可以弄死那些该死的贝壳,为什么还要让我弟弟去死?”解唐站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一双眼睛被怒火和痛楚充斥着。
他亲眼看到的,那只贝咬了她之后就抽搐死了。
他不明白,既然这个神秘的女人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亲自去弄死那些贝壳,而是让他可怜的弟弟去送死,被吃掉……
解雨臣看着两个人,眸色渐深。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参加,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只有黑眼镜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只有驱动那些贝壳才能打开大门。我想我已经把石板上苗族先民留下的古代语言讲明白了。”朝蘅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我的血只能杀死它们,驱动它们的只有人类鲜活的血肉。”
“你!”解唐哆嗦着,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居然就红了眼。
她怎么能这么淡然地说着残酷的事情……死去的人是他弟弟啊……
悲愤与痛楚交织着侵蚀他的理智。
解唐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眼前女人艳丽冷漠的脸。
“你就没有一丝愧疚?”
“我为什么要愧疚?”朝蘅皱眉,从地上站起来,“解唐,你既然这么难过,当时为什么不阻止呢?还是说,你在迁怒?就因为我不是你所熟悉的人吗?”
“你闭嘴!”解唐怒目圆睁,直接就一拳朝着朝蘅挥了过去,“你闭嘴,都是你,你为什么要读出那个石板的字?如果不是你我弟弟也不会死啊!”
解雨臣暗道一声不好,想要起身阻止却晚了一步。
“管好你的人,等脱险了再和你算账!”朝蘅看了一眼解雨臣,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她伸手捏住解唐的拳头,用力一握。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清晰的咔嘣一声脆响,朝蘅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对面男人的神色逐渐变得痛苦扭曲。她似乎还不满意,松开手之后一脚把解唐硬生生砸得跪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别给我惹事。”朝蘅扬了扬下巴,眸光冷厉。
解唐的脸上滑下豆大的汗珠。
拳头和肩膀传来的剧烈痛楚让他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不想承认然而他确实在那样暴戾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朝蘅……”解雨臣看着自家作死的伙计,头疼地无法说话。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自己没及时阻止了。朝蘅这一下,简直就是废掉了解唐的武力。出手太狠了。
不过,这也有助于他更好地评估朝蘅这个人。
比如,试探一下她的底线到底在哪……
“小花,难道你没有告诉过他?做这一行的,要有思想准备。”朝蘅收回脚,拍拍身上的泥土,“在未知的地下,死的机会很多,可能一不注意就会死人。死去的还有可能是自己的至亲。没有能力接受死亡就永远不要碰这一行!”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诡异冰冷的空间中,坚定,强势,也让人无法反驳。
“不好意思。”解雨臣微微低头。
不管如何,即使他已经成年了,可是在这个人面前仍然如同当年的孩子。
“算了,走吧。下去看看。”朝蘅解开缠在腰间的外套穿上,“下面会很冷,把你们的衣服都穿好。”
下面才是正菜,她有预感。
源源不断的死气正在弥漫开,他们这群活人也不能多待,必须下去。
剩下的五个人慢慢沿着扶梯往下走。台阶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上面大概因为年岁的问题长了很多青苔,湿滑得很,青苔下的台阶上似乎印着一些花纹。
身边弥漫的死气越来越重,朝蘅踩着一级一级台阶,目光落在那一团黑暗中。隐隐约约,她看到了一排伫立着的石像,石像面容狰狞,居然是……它们似乎发现她在看,居然齐齐扭转头看向她。
朝蘅一愣,停下了步子。
不是错觉,那些石像真的盯着她,她在哪里它们就看哪里……
这根本不是什么阶梯,而是……生死阶。
那些石像,都是阴间的使者?!
他们如果继续走下去,可能就真的会进入死者的国度。
“都停下来,不能再往前走了……”她急忙回头,对着陆陆续续下来的人低吼。
“朝蘅,怎么了?”解雨臣问。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阶梯,这是生死阶。我们如果继续走,可能会进入死者的国度。”朝蘅的脸色有些青白。
她抬头看向之前休息的亭子。
“怎么会……后面没路了!”秀秀惊讶地捂住嘴巴。
亭子依旧在,只不过,仿佛悬空一般。之前下来的阶梯都诡异地消失了。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原路返回。
朝蘅看了看黑眼镜,眉头紧锁。
这才是……骑虎难下。
☆、云南蛊王墓·地狱棒球
黑暗深处不断涌出寒冷的气流,混合着死者的腐浊气息。
朝蘅站在原地,半晌无言。
要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若是继续走下去,她不能确定……会不会继续有人死去。石像的花纹分别是远古时期的巨兽和半人生物,青面獠牙,在黑暗中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更加诡异的是,它们无一例外都露出了笑容。
“朝蘅,我们继续走吧。”解雨臣看了看半空中的亭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既然都这样了,还不如下去看看。”
反正他是为了求药而来,既然遇到这生死阶,还不如下去看看。
死者的国度吗……反正早晚都要去的,现在去看看也不是那么可怕。
“做好心理准备,我并不了解下面的构造。”朝蘅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笑一声,“正好,我也有这个想法。”
只在卷轴中出现的生死阶,她也想下去看看呢。
“生死阶,存在与远古神话传说中的可以连接生与死的阶梯,活人走之即可前往黄泉,死人走之则可以重返世间,上通人间,下接幽冥。”她摸了摸沉睡着孤月刃的耳钉,眼底光芒一闪而过,“还不知道这真实的生死阶是不是这么厉害呢,走吧,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