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渊陵大人?”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浑身脱力,只能躺在美人的腿上。
“是的,孩子。”渊陵勾唇,苍白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神色。
“大人,让主人看看您的伤口吧!”团子焦急地摇尾巴。
渊陵却摇摇头。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挑了一颗金丹,道:“朝蘅,吃下去。你还很虚弱,不急着帮我治伤。”
朝蘅看着她,听话地吞下金丹。不知为何,她一点都不怀疑这位渊陵大人。或许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她对渊陵始终抱着亲近的感觉,总是感觉,这个人,是她最信任的人。暖流在她身体中流淌,疲软阵痛的感觉慢慢消失,失去的力量慢慢恢复。短短几分钟后,她就自己坐了起来,状态显然好了很多。
“那么,请让我看看您的伤。”她说。
渊陵无声苦笑。
“没办法的,那毒,解不了。”她叹息,挽起袖子。雪白纤细的手臂上,一道伤痕显得十分刺目,伤口周围环绕着一圈黑气,皮肉外翻,隐隐可以看见白骨。
“那只雪狰用尽全力抓伤了我,这伤口带了怨气,无法愈合。”
朝蘅看着她,沉默半晌。
“主人,你怎么?”团子惊呼一声。
朝蘅伸出手。一道寒光闪过,她的手腕上开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入渊陵的伤口中。
“我的血,可解百毒。不知道是否管用。”她闷声道,目光坚定。
渊陵抿唇,不再说话。
血越滴越多,伤口周围的黑气终于慢慢消散。伴随着刺痛,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红润,不复以往的苍白。
朝蘅从自己的衫子上扯下一条布包扎腕上切口,神色如常。
“你真是个奇妙的孩子。说吧,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渊陵放下袖子,摸摸她的头。
朝蘅眼中一亮。
“渊陵大人,您知道麒麟卷轴吗?”她问,压抑着自己的激动。
渊陵一怔,继而笑了。
“我守护它多年,是时候交给你了。”她摊开手掌,幻化出一个用金丝束着的卷轴,“朝蘅,从看到你的眼睛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完成了我的使命。”
“当年的事情,都在这里面,你可以看看,也可以不看。”她将卷轴交到诧异的女孩手中,如释重负。
朝蘅把麒麟卷轴放进背包中,恭敬地拜了三拜。
“你要走了,把阿白带上吧,你是他注定要遇见的主人。这孩子不聪明,你照顾着点。”渊陵挥挥手,示意白犬过去朝蘅那边,同时递上那把绝世凶刃,“这把孤月刃,原本是你的先祖之物,如今我将它正式交予你,希望你能用好它。”
接过刀,朝蘅小心地用布包好,抬头看着她美丽清雅的面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您要做什么?”
渊陵起身,慢慢走入花海深处。
“我要沉睡了,希望我醒来的时候,你的命运,张家的命运,可以转变。”
她的身影瘦削笔直,宛若孤傲的梅花,开尽最后的芬芳华色。
朝蘅无言,站了一会儿,带着白犬离开。
进来的时候不容易,出去却很简单。拨开层层灌木,朝蘅终于见到了守在原地的张承烨。
“师父,我回……”话没有说完。她闻到了师父身上淡淡的气息。
少年紧紧地抱着她,微微颤抖。
“师父,我回来啦。”先是一惊,反应过来的女孩伸手拍拍师父的背,安慰道,“麒麟卷轴我带出来了,师父,我们回家吧。”
白犬叫了几声,欢快地摇尾巴。
☆、师父受伤了
深夜,灯火明灭间,朝蘅盘腿坐在桌前,用一块红绸仔细擦拭孤月刃。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团子没有变回人形,保持着灵犬形态卧在小窝里睡得很香。
麒麟卷轴依旧放在她的身边。回到张家后,她曾经想过把麒麟卷轴直接交给师父,然而师父却拒绝了。师父说这东西认主,除了她之外,无人可打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打开了那个卷轴。可是,她后悔了。在她看到尘封的秘辛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这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她必须去阻止某些异变。从她拿到卷轴开始,她就有了一个极其沉重的使命。
世界的运行有世界的规律,而支撑这套规律的,是天道。从汉代开始,亿万年来一直平稳的天道开始崩坏,好在崩坏的速度极其缓慢,她,和其他的张家人,就必须担负起修正天道的重任。因此,他们有着漫长的寿命和超乎寻常的身手。这是命,却又那么悲哀。
而她,是上古麒麟启的后裔,更是修复天道的最佳人选。
“这就是命吗?”朝蘅轻轻叹息。
忽然,她刺破了手指,血液滴在孤月刃的刀刃上。
刀刃发出嗡鸣,将她的血吸收得干干净净,刀柄上逐渐出现了一个蘅字。
“那么,以后的日子,就麻烦你了,孤月刃。”她低下头,低声说,“我们一起,把先辈们未完成的工作做完。”
一年后。
训练场,梅花桩。
“海欣,注意平衡!”朝蘅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在两米高的梅花桩上,看着对面摇摇晃晃的女孩,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她现在外表是9岁的小女孩,然而训斥起人来却俨然一副严师的样子,威严自成,吓得张海欣一哆嗦,差点又从梅花桩上栽下去。
“阿蘅,你板起脸来的样子太吓人了……”耸耸肩,张海欣露出兴奋的神色,“再来!”
朝蘅笑了,下手不再留情。
早在进场前,她们就换上了洁白的练功服。这种比试在张家年轻一代中很常见,两个人站在两米高的梅花桩上切磋武功,梅花桩下是乌黑的碎煤块。谁先落地,谁的衣服最脏,谁就输了。通常对阵张承烨时,朝蘅永远是一身黑的那个,然而对手换成张海欣时,她的衣服脏得不那么快了。
打得正尽兴,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朝蘅小姐,承烨大人受伤了!”青青慌慌张张地跑到梅花桩旁。
朝蘅一怔,张海欣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朝蘅从梅花桩上跳下来,紫灰色的眸子里满是焦急和毫不掩饰的关心。
“承烨大人在斗下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青青一把拉起她的手,“小姐,跟我去看看吧!”
“我也去!”张海欣说。
医堂。
清雅俊秀的少年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着,似乎在遭受巨大的痛楚。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安静,没有呻吟,没有嘶喊,默默地忍受着痛苦。对襟长衫已经换下来了,他的胸口和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可还是有血慢慢渗出,将绷带染成粉红色。
朝蘅趴在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眼框红了。
“师父……”她小声喃喃,哽咽着,“你不要吓我啊……”
在张家,只有师父和海欣真心对她,在她心里早已将他们当成家人。如今,他昏迷不醒,她害怕,真的是怕到骨子里,怕这个人会离开她。
“阿蘅,不要担心,爷爷已经派人去找玄龙草了,承烨师父一定会好好的。”张海欣拍拍她的肩膀。
朝蘅靠着好友的肩膀,小声地抽泣。
入夜,秋风微寒。
“承烨的伤怎么样?”张瑞桐低声问。
“族长,承烨的伤很麻烦。”张承墨叹息一声,“玄龙草只能解尸毒,但是,这寒毒,没有雪戎果恐怕无法解。可是,雪戎果我们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找到……”
他惭愧啊,身为医堂首席医官,竟然无法救治他的兄弟。
张瑞桐沉默了。
两人都没发现,门外一闪而过的小小黑影。或许是发现了,但没点明。
琉璃阁。
“雪戎果,生于极寒之地,可解寒毒。果实为白色球形,植株附近有玄蛇守护。”朝蘅翻看文献,紫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师父,等着我……”
她起身,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拿起孤月刃。
“主人,带我去吧!”团子被她的动作惊醒,冲着她直摇尾巴。
“好。”朝蘅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变得跟我的手一样大小,我带你去。”
把袖珍版的团子塞进小包里,朝蘅拿起绒帽,轻轻推开门。
月华之下,漂亮的女孩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她,看装备明显是和她同样目的。
“就知道你不会干等着。”张海欣说,晶亮的黑眸中满是笑意和温暖,“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朝蘅一怔,继而笑着点头。
☆、六十年之约
清晨,桂笙阁。
“族长,火麒麟大人不见了……”白衣侍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什么?!”张瑞桐猛地站起来,长袖扫落桌上的竹简。他皱着眉,洁白的胡须颤抖着,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被怒火染得透亮。该死的,承烨那小子重伤昏迷,她还嫌事不够麻烦,居然私自溜了出去?!雪戎果真是那般好找?她一个小孩瞎忙什么?!再说了,雪戎果旁边还有那种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