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琼简单地道别之后,朝蘅带着冬染秘密离开云南。
☆、落花有时尽
二月红去世的那一天,院子里的垂丝海棠落了一地。满地的玫红色显得格外萧索,哀悼着一个生命的离去。
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年站在墓碑前,精致俊美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懒洋洋的笑意,只剩下淡淡的忧伤和凝重。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
“二爷爷,您为什么不见她一面呢?她一直在门口站了一整夜……”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消失在风中。
从二月红病重弥留之际开始,他就陆续接到属下的报告,说是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外,不进来,也不离开。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子就是多年前来拜访的张朝蘅。和十几年前一样,二月红死活不让她进来,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在听到她来的时候,他眼里的那种幸福又不舍的光芒是多么明亮。真是多么奇怪的感情,他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二爷爷的心意。同样的,作为解家的少当家,他明明极其善于揣测人心,可还是读不懂张朝蘅的思想,这个女孩子很奇特也很神秘,居然就这样在门外站了一整夜。
老一辈的爱恨情仇就像是年代久远的电影,距离太远,对他们这些小辈来说,充满诱惑,又无从聊起,他们还是太稚嫩了,没有经历过那种战火纷飞的岁月,无从理解无从下手。
二爷爷已经走了,幸好还有二夫人在地下陪着他。虽然二夫人不如朝蘅美艳,不如朝蘅强大,但是,作为一名妻子,她又比朝蘅强太多,有她在,这辈子爱得苦的二爷爷不会再那么孤单那么寂寞。如果说朝蘅是二月红这辈子的劫,那么丫头就是他的救赎,在朝蘅离开的日子里,在艰难的战火间,她温暖了二月红,这也是为什么丫头病逝后他那么痛的原因。
不过,这样对朝蘅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
解语花是知道的,朝蘅在说起二月红时,眼中也是有些感情的,她眼中的那种无奈与歉疚实在太清晰。作为知晓她长生的人之一,在他年岁真正增长之后,才渐渐明白她的无奈与辛酸。或许是因为知晓自己和其他人不同,所以提早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拒绝接受其他人的感情。在她的心里,只有和她差不多的人才能陪着她走到最后。
说起来,他也有十几年没见到她了。
“你在想什么?”轻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解语花回头,看到那双清冽的紫灰色凤眼后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朝蘅站在他身后,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明明站了一夜不吃不喝,可是她表现得跟平常人没两样,气息平稳脸色正常。
即使已经知道她数十年不变,可是再次见到她依旧年轻的样貌后,他心里还是非常震撼的。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停止了,他们每个人都在经历着生老病死,可是只有她游离在时间之外,冷眼看着这一切,因为她已经被剥夺了资格。
“在想二爷爷为什么总是不见你一面。”解语花让出一块地方,深黑的眼睛里宛如盛了一汪水,荡漾出温柔的涟漪。
“因为他老了,我没变。”朝蘅走上前轻轻抚摸那块冰冷的墓碑,神色平静,“他希望我心中的那个他永远是1937年的那个风姿卓绝的二月红,而不是现在垂垂老矣的模样。”
“我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没有见他。”她微微垂眸,修长纤细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要不然,凭借我的身手,我还愁见不到他一面吗?”
解语花默然。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朝蘅温柔地注视着他,眼神是一个长辈特有的慈祥和蔼,“他想对我说什么?”
“二爷爷说,他不要你的来世了。他希望你能完成他们未完成的那件事。”解语花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二爷爷对这个女孩子念念不忘了。朝蘅对二月红的理解,远比丫头深刻。她甚至能猜到二爷爷弥留之际会给她留话。
“不要了么……”朝蘅一怔,继而苦笑。
她还是欠了他。这个清俊儒雅心思玲珑的男人,他终于还是放了她自由。这下子她可是要在心里记着他一辈子了,真是狡猾,也真是……让她感到心疼。要用这种方式让她记着他一辈子,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太聪明,也太过于悲苦。可惜她挚爱之人只有一个,他来得晚了。
“您……”解语花忽然发现自己忘了想说什么,面上有些发烫。
“叫我朝蘅就行。”朝蘅淡淡地扶额,“我跟你们的外表差不多,把我当成同龄人。”
她可不想再被这些小辈们叫奶奶。
“那么朝蘅也叫我小花吧。”解语花眯起眼睛,语气不知不觉放缓。他从小生活在家族的阴谋暗杀之中,习惯了黑暗血腥,因此对温暖和光明格外敏感。这个人气息虽然沾染了血腥但是并不怎么令人反感,他倒是希望能和她交朋友。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子是长辈们重视的人,是被拜托照顾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人选。要不然,传说中冷酷强势的被冠以倒斗修罗名号的人,怎么会表现出这样的温和和耐心?
朝蘅点头。不知为何,她居然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二月红的影子。
“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看看二爷。”她叹息一声,眼神认真,“给你们一个提醒,小花,这几年你们先逐步收敛一点,不要和其他人过多接触。锋芒不要过盛,已经有势力在注意你们了。”
通过太叔家族强大到变态的情报网,她已经摸到了组织的动向。解家和霍家这几年实力飞速增长,已经引起了组织的觊觎。其实老九门上一代就是因为这才被汪家打击,她不想再看到这些。那个该死的组织,就是汪家的主要势力。
“我知道了,谢谢。”解语花轻轻应下。
他其实也察觉到了一些反常,解家的商业帝国总是会被小势力攻击,有几次还差点造成信息流失。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再见。”朝蘅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停顿。
居然被当做小孩子对待了……看着她走远,解语花忽然笑了。
他大概多久没有被当成小孩子了呢?家里的每个人都把他当成工具培养,连二爷爷也让他尽早担起大任,只有霍家的小秀秀把他当做哥哥来看待。朝蘅真是个有趣的人,她似乎和其他人处理事情的方法截然不同,或许也正是如此,才会被认为是照顾这些小辈们的最佳人选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真的是要开始剧情了啊亲,一定要相信我!
☆、瓜子庙临行前
“过几天小邪会跟着我下斗,你来吗?”
“当然,我会赶到,等着我。”
漆黑如墨的沉沉夜色中,蜿蜒如长蛇的盘山公路朝着黑暗尽头无限延伸。周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唯有细微的发动机的声音慢慢清晰。没有人知道这辆摩托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晓它到何处去,让人惊讶的是,浓郁的黑暗之中,没有灯光,没有探照灯,这辆摩托依旧平稳而快速地行驶着。
伏在摩托上的人身形修长纤细,可以清楚得看出是个女孩子。她戴着头盔,然而挡风玻璃下她的眼睛里金色细光流转,在黑夜中格外妖异。她就像她的木托一样神秘而危险,从黑夜中突然出现,又将会突然消失。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身子微微弓起,如同混合了优美与力量的猎豹,带着强大的爆发力。
朝蘅在接到吴三省的电话时,还在某山区参加清缴兔子的活动。知道吴家小三爷即将参加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倒斗,她立刻推了手中的所有活从山区急速赶往杭州。知道吴邪主动要求下斗之后,她心里居然有了一种自家孩子终于长大的奇怪欣慰……
“主人,我们后方一百米外有人正在跟着我们。”她的耳边忽然传来冬染的声音。
“多少人?”朝蘅不慌不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十个人,组成车队。目前和我们保持同一时速。主人,需要我去干掉他们吗?”冬染的声音很冷静。
“不需要。”朝蘅皱了皱眉,“目前我还不想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她微微弯腰,空出一只手去够脚蹬旁边的一块钢板。只听轻微一声响动,钢板打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四把飞刀。这些飞刀用青竹削制而成,薄如蝉翼方便投掷,在她手中完全可以发挥出扎破轮胎的作用。这辆摩托经过特殊工艺被改造成了一件大杀器,不仅耐磨耐碰,而且还耐腐蚀,藏了各种刀具武器。如今真正方便了她阻碍跟踪。
她向来是行动派,当即回头,锁定了最前方的四辆车。
听着后面传来的爆炸声和隐隐约约的呼喊,朝蘅勾唇,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呵,想逮到她,还难着呢。
中国杭州,西泠印社。
吴邪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古文字拓本。明明东西都已经买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三叔竟然又把出发日期往后推迟了两天,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他无聊得很,满心都是脑补如何下斗如何冒险,压根没细想这所谓的惊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