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下,陈煜又呵呵笑了起来:“当然,这也要看那位薛姑娘识不识趣了,端看她给的钱财多少,钱少了,哪够我跑腿的。”
朱秀贞更是无奈,心里却暗暗盘算上了陈煜如今手中的钱财产业,算了一会儿,她自己都吓坏了,心说都讲陈家富可敌国,果然如此,便是陈煜这个小儿子还没有成亲,手里的产业已经这般的吓人了,那陈家的长子又该……当年陈爵爷手中又有多少好东西?
不说陈煜与朱秀贞是如何想的,端说宝钗送走二人,回身到了后宅,而甄氏夫妻并薛太太还没有离开,宝钗进屋先给三人行了礼,甄士隐急问:“如何了?朱姑娘可答应了?”
宝钗走到甄士隐身旁,轻声询问:“义父可知道陈煜?”
“陈煜?陈煜,陈?”甄士隐惊的再也坐不住了,猛然立起:“竟然是他?你怎么知道他的?”
“今日便是他和朱姐姐过来的,他应该是到金陵有事要办,也不知为何,竟是跟了来。”宝钗细细分说因由:“刚才我与朱姐姐说我家打算时,他听了一耳朵,后表示让我找人写了折子,再把要捐的东西列出单子来,他亲带去京都交由天子定夺。”
“他真这么说的?”甄士隐还犹有些不信。
“陈煜是谁?”薛太太和封氏同时开口询问。
甄士隐也顾不上盘问宝钗,先与封氏解说,他想着,宝钗应该也是不知道陈煜的,他解说一下,也好叫宝钗心下明白。
“陈煜,是摄政王陛下的嫡孙。”甄士隐一句话道出陈煜那惊人的身份:“当年摄政王陛下只得一子一女,女子便是如今的端慧公主,而那一子后来承了陈爵爷的爵位,又继承了陈家万贯家财,后摄政王退位,他便不再关心朝政,只专心料理家事,将自家产业壮大,他取妻盛京的索卓罗氏,婚后先得了一子,又等了约有七八年,才生下陈煜来,后来并不曾再有孩子。”
宝钗细细记下这些信息,道:“那陈煜便是陈爵爷的小儿子了。”
“可不是怎的。”甄士隐说起陈煜来也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状:“原先我听端慧公主提起一鼻子,她和陈爵爷都是极忧心陈煜的,陈爵爷的长子陈烜性子极像陈爵爷,又肖似其祖,最是端正不过的,可这陈煜也不知是怎的,太过顽世不恭了些,好叫爵爷担忧,他又因和父兄品性不一,早年间就自己跟了船去外洋,跟着几位亲王混过一阵,陈爵爷见实在管教不得,便早早的给他分了家,将家中产业还有其祖母的一些私房与他们兄弟分了,如今陈煜每日闲晃,居无定所,只拿了万贯的家财逍遥自在。”
宝钗听的又是惊异又是无语。
她活了两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的人,竟是甚么正事都不干,每日家这般胡乱度日的。
想想当年摄政王如何的风采逼人,又是怎样的权谋机变,可如今她孙子竟是这般不肖。
“我原说我家蟠儿胡来,没想到还有比蟠儿更让父母伤心的孩子。”薛太太听的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问甄士隐:“我们将折子和东西交于他可靠吗?”
甄士隐笑了一下:“弟妹且安心,他虽然平日里不羁了些,可到底是那位的孙子,头脑是极聪慧的,若办正事,也让人凭信。”
“这便好,这便好。”薛太太听的直念佛:“那我们便将折子给他罢。”
“这是自然的。”甄士隐笑道:“他愿意帮忙,这是你家的大造化,想来,以他的性子,指不定真给你家讨个爵位来呢。”
“我这便去料理产业。”宝钗听甄士隐这么一说也安了心,又说了几句,急急忙忙造退出去,立刻便叫人召集各产业的管事来,只说要排查。
第三十章 归来
“哥哥回来了。”
宝钗整整盘查了两日,才算把家中的产业料理清楚,她细细的写了清单,把薛太太的嫁妆留下,又留了一些田产,另外就是开发西伯利亚矿山还有修路的钱,余下的全部叫人列了表格,才想将这些交给甄士隐瞧瞧,另求甄士隐帮她写个表折,哪想到偏在这个时候管家来回说是薛蟠已经回还。
将清单合起来收好,宝钗赶紧整整衣服到门口迎去。
宝钗扶着薛太太站在门口观望,离的远远的就看到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那大大的红色棺木着实显眼,使得马车旁骑在马上的薛蟠身影都模糊了。
“老爷……”
薛太太如今扯到薛宏的棺木,一时挺不住软倒在地上。
宝钗赶紧扶起她,口中叫着:“妈,先别哭,先让爹爹回家。”
“对,对,先迎你爹回家。”
薛太太立时叫了几个身体强壮的家丁帮着把棺材抬下来,棺木才进门,薛蟠就从马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的跪在薛太太脚边,满脸的泪水,口中哀泣:“妈,不孝儿回来了,儿子没有救父亲的命,只能带父亲的尸骨回来。”
薛太太抚着薛蟠,身体抖的不成样子。
宝钗身上也发软,心中悲痛无可言表,可母亲哥哥都这样了,她若是再哭,还有谁照料父亲的尸骨,谁安排人发丧,谁来办理丧事让父亲入土为安。
宝钗现时绝不敢表现出一丝哀怨来,只能劝慰薛太太,并对薛蟠道:“哥哥先去洗把脸,这以后的事情还多的是,咱们总得一样样的办,总得让父亲体体面面的……入土吧。”
薛蟠抽噎着应了一声,抬眼看看宝钗,擦了一把眼泪:“妈,妹妹说的对,咱们先回家。”
他们一左一右扶着薛太太进了门,灵堂是早就布置好了的,现今棺木已经抬进灵堂里,因着如今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棺木周围都拿冰镇了,因此倒也没什么异味。
宝钗进门时,薛宏的棺木已经停在灵堂的左侧,前方摆了牌位,而灵堂正对门处摆放了供桌,桌上摆了许多的果口并香烛等物,桌前地下放了瓦盆,里边还有一些正在燃烧的纸灰,使得整个灵堂显的烟雾燎绕。
灵堂右侧放的是干枯的草枝还有稻杆等物,那是供家人哭灵守灵用的。
宝钗看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遗漏的,也有些放心。
之后,她便看向那口极大的棺木,红色的棺木刺的宝钗眼睛疼痛不已,她想着这里边是她的父亲,那个最疼她宠她的父亲,手把手教她读书识字的父亲,总是含笑抚着她头顶说我们宝钗最聪明的父亲。
宝钗一步步,步履沉重又缓慢的走向棺木,近前时,猛的一用力,竟是把棺材盖推开了一些。
“宝钗?”
薛太太惊的大叫。
宝钗含笑回头:“妈,我们盼了这么些天,父亲终是回来了,再过几日,他又要走了,我们总得好好的瞧瞧父亲吧,父亲平日里最爱洁的,哥哥粗手粗脚,我怕哥哥没给父亲擦干净脸,若是真不干净,我要给父亲好好的洗洗,总不能让他灰头土脸的走吧。”
薛太太听的泣不成声,薛蟠捏紧了拳头努力克制自己:“妹妹,你还是别看了……父亲……”
他话没说完,宝钗已经把盖子推开了许多,她踮起脚尖,努力的想看清楚薛宏的面目。
入目的是一张青灰的脸,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头发也是参次不齐,看到这些,宝钗后退两步,捂着嘴把哭声咽了下去,她轻声道:“这可怎么办,父亲最重视仪容的,哥哥,你怎么让父亲带着疤痕回来。”
“老爷!”薛太太哭倒在棺材旁右手捶着地面:“老爷,真真疼煞人也……”
宝钗抿紧了唇,过了一会儿抬头,把眼泪咽下去,拿了帕子又替薛宏仔细的擦了脸,扶着薛太太再看了薛宏几眼,这才道:“哥哥,盖好吧。”
薛蟠过去把棺材再度盖好,宝钗拿了香点燃,对着棺材拜了几拜,把香烛插好之后,身子已经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妹妹。”薛蟠把脸转过去,有些不敢看宝钗:“妹妹莫伤心,爹爹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宝钗最爱漂亮的,叫你千万不要哭,一哭就难看了,爹爹说宝钗无论何时都要漂漂亮亮的,他才能安心。”
“我不哭。”宝钗笑了一声,那笑比哭还要难看:“哥哥,你且先歇息一下,我现就叫人写了帖子给亲友送去,对了,英莲的父母寻来,我已经认他们做义父母,哥哥怕是还没见的吧,也很该去拜见一下。”
“好,我这就去。”薛蟠答应一声:“咱们有许多事情不知如何打理,现今正好甄大人在咱家,我该去请教一下。”
等薛蟠出去,宝钗一脸沉思的看着他的背影,分明就感觉到这么一段时间内薛蟠成长了许多,也变稳重了许多。
想想,他也不过十来岁左右,便要千里迢迢的去照顾重伤的父亲,又要请医问药,又担心父亲的伤势,终父亲没能得到救治而离世,他还要谨言慎行,想法子把父亲的遗体安全的运回来,这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几多苦,终是见了世事艰难,便也成长了。
宝钗把薛太太扶回房间,她苦笑一声,叫来家中的管事开始分派任务。
有前世经验打底,宝钗倒也不慌张,叫了几个人专送帖子,又让管事派了人去京都的王家、贾家并几个老亲那里报丧,又叫管家薛忠去专事培训佣人的善司院雇了好些个下人来帮忙料理薛宏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