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宫廷,夺嫡文,这也太凶险了。
他有些想快些离开京城,前往柳州了。
沉默了几秒钟,齐承明看向门外面:“人还在那里守着吗?”
离门很近的小宋总管看了两眼回禀:“对,还在。”
那就不能站在空地上说话了。他示意大家跟自己先回正殿。碧菽现在也算是被器重的大宫女了,她听到外面的动静消失了,就谨慎的探头看着,悄悄也挪进了正殿,低声禀告:
“奴婢以前从没发现那条墙缝里有东西……”
齐承明揉揉眉头,想起来后殿自从开始种豆子,都是由碧菽照看了,他开始细问:“这段时间都有谁出入过后殿?那东西……难道已经在这里藏了很久了?”
他虽然是这么问的,却倾向于后者,那布料看着是很久的物件了。
但碧菽却说:“其实后殿除了咱们所里几个日常帮奴婢种豆的小宫女太监,昨天还来过一个人……”碧菽忍不住看了看一个方向。
齐承明跟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老神在在的小宋总管。
“是我放的,殿下。”
小宋总管用非常诚挚的温柔语气自爆承认,一口气把话说匀了,“德公公刚才和我一同过来,我们遇到了封宫的人,跟着宫人一起的是三皇子身边的花棉。”
“应该是花棉撞见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一对宫女太监在偷情,那对野鸳鸯反而从他们藏身的地方发现了染血的巫蛊小人……花棉也许是怎么捅了出去,后来御前就传令封宫搜查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些我全都清楚,因为就是我的手笔。”
小宋总管抬起眼帘,果然看到了几张震惊的脸。
齐承明脑子都快不转了。
一天前小宋总管信誓旦旦的说着“给他出气”,一天后就制造了这么大的事。这效率也太炸裂了吧?!
不过……
“他们来搜宫搜到的是什么东西?”齐承明心里的疑问有一大堆。
“是巫蛊小人的镇压对象。”小宋总管嘲讽的冷笑了一下,“布料不是我准备的,但是血是我炮制的……这牵扯到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在我还是小太监的时候,我干爹说的。”
他恭谨的垂下眼帘歉意着,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今天的事是……既然我想要投靠殿下,为表诚意也得献上一张投名状才够分量,所以才……不过我没能及时赶到告知殿下,是我的错,让殿下受惊了。”
小德子那个笨蛋,什么时候找他对账不好,非要挑今天。
路上就封宫了,事发的也比他预计的要快。
“不过殿下放心,您安心的等待事情结束就好,皇上安抚您这个无辜受害人的旨意会下来的。”小宋总管耐心的说着。
今天的手段很简单。
他的记忆里清楚皇后宫里的得脸太监夏津和一个小宫女私通,两人在几年后才事发被赐死。他们常常私会的地段被娘娘们嫌弃晦气,拆除花草建筑直接重建了,那里变成了后来的小花园。
三皇子的大宫女花棉是个很多疑护主的好奇性子。
大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三皇子所的眼中钉。
小宋总管只要叮嘱几个陌生脸的小宫女路过说几句悄悄的闲话,花棉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六皇子气焰的机会。她顺理成章撞破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丑闻——然后就是下一步了,他们撞见了被特地放在那里的巫蛊小人。
巫蛊小人也不是小宋总管做的,这其实是一个被怨恨迷嗔了心的太妃所做,她在咒当今太后当做发泄,小人上写了太后的生辰八字。这件事也是在以后发生的,引起皇上大怒,隐蔽的清理了太妃们,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一回,小宋总管干脆把小人借过来用:
他毁了上面的八字,用血把巫蛊小人完全浸透。这种看似没有指向性的巫蛊小人都是怎么咒人的呢?一般配套的都是在被咒的人身旁放上另一件关联的诅咒物件。
所以皇上开始封宫搜查了。
受害者会是默默无闻的二皇子殿下。
作为证物的半截布料很特殊,是二皇子殿下刚出生的时候,皇上龙颜大悦,赏了一匹宫中稀有的月初霓裳缎下来作为二皇子的襁褓。那种缎子轻柔透气,最适合婴儿的娇嫩肌肤。
陈旧的、十几年前的料子材质成色无法伪造。陈旧的带着腐朽气味的巫蛊小人也是逼真的。皇上会难以置信的发觉,二皇子这十几年也许都被镇压了气运……这是一场积年的阴谋,造就了皇上对二皇子的刻意忽视。
宋故垂着头,眼睛里却有灼灼的晦涩火光在燃烧。
多年后的新君叮嘱他打探这些旧事,挖掘殿下童年被苛待与生母的线索真相。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殿下长大成人了,愕然的太上皇又能怎么样?假惺惺的掉几滴泪,终日沉浸在情绪中,就完了。他也做不了什么弥补了吧?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还不如被他现在拿来移花接木,提前引爆一切。
一来是报复皇子们给殿下出气,二来引发其他皇子们的互相猜疑和矛盾,省的他们闲着没事就折腾殿下。三来,也能让当今皇上早早的发现阴谋存在,给殿下争取该有的补偿……
心眼子多的像莲蓬一样的宋故幽幽盘算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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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承明(全程):啊?啊?
沉默的听完作案陈述,缓缓地发觉自己好像收了一个不得了的大太监。
在宫里沉浸多年,又有手腕子又有心眼子的人这么厉害吗?
“砰!”
又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御案上最后一只完好的碎冰纹茶杯被狠狠掷到了地上,碎片四溅。地上跪着的几人却满头冒汗,躲都不敢躲。
“岂有此理!”鸿仁帝很久没有这么生过气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目通红、神情狠戾的瞪着这群人。
散发着不详意味的破旧血色小人,还有染着血迹的名贵布料,全都被取来放在了桌上。那对偷情的太监和宫女面如白纸,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瘫软得连头都不敢抬了。三皇子的大宫女花棉老老实实跪在旁边,今天就是她引起的开端。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惹出这等事出来,脸面都不要了吗?”鸿仁帝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点着他们。从皇后依次到三皇子,“还有你,整天只想着盯你兄弟的错处宣扬出来,那是你的亲兄弟!”
皇后脸色很难看,但还在勉强撑着气势,她低头痛快的行礼认错:“是臣妾治宫不严……才会发生这些丑事,任凭皇上处罚。”
先不说她宫里的太监宫女私通,就说巫蛊小人这种让人闻之色变的东西居然再次流传在后宫里……她一个失责是逃不掉的。皇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三皇子跪在亲娘容妃旁边,倒是很委屈,也不服气。
皇后宫里自己出了岔子,被他撞见了,难道他还得帮忙瞒着?六皇子什么都不做就能被父皇维护,真真是偏心。今天要是只有私通也就罢了……他确实可以暗中当成拿捏人的把柄不爆出去,瞒着就瞒着了。
但那是巫蛊之祸啊。
是要掀起新的一场腥风血雨的东西!
要是那对偷情的没发现,这件事单独被三皇子知道了,他也许还能再暗中捣鼓一些用途。可惜的就是花棉和那两人一同发现了——这下双方谁都瞒不住,只能报上来了。
结果报上来也落不到一个好,三皇子心里又是愤恨又是委屈。
他心里确实想过……只要皇后没了脸,这比直接打击她所出的六皇子还要强。但是,他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吗?明面上这也没牵扯到六皇子。父皇怎么凭空污人的清白?
鸿仁帝面沉如水,深深的望了三皇子一眼,冷声呵斥:“朕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滚回去看一周舆图!”
他这个三儿子啊。
说出去是文武双全,样样让他骄傲。恨铁不成钢的时候也是真的让他愤怒……脑子蠢又心眼小!再文武双全都救不了。
真当他看不出对方脸上的幸灾乐祸和期待?三皇子都只差明着等他训斥皇后,连带着六皇子没脸了!最好把中宫之权移交给他母妃管是吧?
三皇子脸色变得苍白了。
看……看舆图?他像是被冷水猛然泼了一身似的清醒了。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以自己的受宠程度会被留在京里,像老大那样。但是父皇的意思难道是……他怎么可能会落得跟老二一样惨的下场?!
外出就藩,和被送往岭南那种偏远艰苦之地就藩,其实是天壤之别的。但三皇子如遭雷劈,根本意识不到这其中的区别。对他来说,只要离开了京城去就藩,就等于未来的下半辈子希望彻底毁掉了,他会痛不欲生的。
绝对不能这么做!
三皇子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想去抱住父皇的腿哭喊。容妃面色大变,她拦住儿子的小动作,自己猛然扑倒在地,露出她柔美姣好的侧脸,软声祈求着:
“皇上息怒!皇儿他没有什么坏心眼……那可是巫蛊之祸啊,放纵隐瞒下去,后宫就要乱了。他听花棉说了事情,恐怕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匆忙之下,只能依仗您这位做父亲的啊!”
容妃有着一张绝美的芙蓉面,这些年来就算后宫不停进新人,她还是圣眷不断。大家都赞皇上恋旧,更酸她的常青不倒。
现在看到她含泪这么哀求,鸿仁帝的脸色回缓了很多,却没有收回刚才的话,冰冷的摆了摆手,一眼都没看三皇子:“你去罢!”
“……是。”三皇子就算情商再低,在亲娘拼命的使眼色下也知道他现在不该继续哀求了。
他失魂落魄的行了个礼,惴惴不安的强忍着眼里的一汪泪,退出去了。
“呼……”鸿仁帝看到让自己脑仁疼的家伙走了一个,深吸了口气,回过头去,脸色依旧难看。
他今天生这么大的气,重点不在皇后没管理好后宫、三皇子满心眼愚蠢算计的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上。而是……
穿着龙袍的男人眼神落在了桌上的巫蛊小人身上,脸色阴晴不定,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这个意外发现的巫蛊小人,居然早在十几年前二皇子刚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作法了。这么想来,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意外,而是一场专门针对他的阴谋!针对威勇伯,华嫔和二皇子这一脉人的阴谋。
月初霓裳缎啊……
一张他本来以为早就遗忘了的熟悉面容,清晰的从记忆深处浮现了上来。
能获得这个封号,证明当初的那人是被他盛宠过的。二皇子刚出生的时候,他高兴坏了,想也不想的把库里最稀有的那一匹布料送去,想让这个自己疼爱的儿子用上最好的,连一点委屈也不给他受。
然后……
然后就是……
华嫔血崩去世,刚好卡在威勇伯败仗消息归来的时候。刚生下来的二皇子又病恹恹的……当时又陆续发生了几件事情,什么来着?
“灾星。”
总之,这个念头慢慢的、深深的扎根在了鸿仁帝脑袋里,他再也不喜、也根本不想听到那个婴孩的动静了。
他知道这是迁怒,但他能做什么?华嫔已经回不来了。
但现在……如果这一切都是人为的算计呢?
鸿仁帝想到了御医诊断华嫔那一胎没什么问题,稳稳当当的。就连生产也是顺顺利利,但最后却毫无征兆的血崩去世了,二皇子生下来也像是小冻猫子……这些疑点,在现在又都浮现了上来。
想到这里,二皇子黯然的脸也出现了。
鸿仁帝十几年来习惯性的厌恶,让他看到那个消瘦单薄的少年时就不愿多想,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远离。但如果这些都是阴谋故意造就的呢?
——所以这场蒙骗了他十几年的巫蛊之祸,到底是谁干的?
鸿仁帝猜忌的心情大坏。
他自认是天的儿子,绝不容忍有人敢这么冒犯他的天威,愚弄他和算计他。
这件事……是对后宫把控最深的皇后?是那时候风风光光生出皇长子、不愿被抢夺了风头的淑妃?还是已经怀孕了、想要排除异己的容妃?
线索不够,还得深挖。
鸿仁帝沉思的时候,宫殿里很安静,安静到连呼吸声也几乎不显。皇后和容妃安安静静的垂头待着,眼观鼻鼻观心,只能看到眼前那么一点地方。龙靴在面前转来转去,似乎在心烦着什么东西。
“……”皇后脸上不动声色,但是背后渐渐渗出了冷汗,让她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的五感向来敏锐,现在就能感受到一股审视的冰冷视线正在她和容妃身上游移,透着渗人的凉气。皇上在想什么?
皇后其实是能猜到的,她和容妃,包括三皇子,花棉都分别被盘问过不止一遍了。皇上很在意巫蛊小人的来源,大动肝火。但是皇后却说不清这事真的和她无关。
当年华嫔的受宠程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皇后自己也吃味过,恨自己无子地位坐不稳,恨庶长子健健康康,皇上又不肯让她抱养华嫔将出生的孩子,她听说是华嫔向皇上哀求才拒绝了的。
皇上因此猜疑她是嫉恨华嫔、做下了这些事也说不定。毕竟今天私通的小宫女太监翻出那巫蛊小人也是偶然,皇上不会因为他们是她宫里的,就反而觉得她清白了似的。
……事到如今,得想想办法。
皇后咬了咬嘴唇,镇定的出声:“皇上,别的事暂且不提,臣妾职责内有一桩要事不得不先禀告了。”
“什么?”
“这一起子事如同乱麻,调查或许要很久,但臣妾认为,有一个人是现在最需要安抚的。”皇后中肯的垂头陈述着。
“……你是说,二皇子?”鸿仁帝的怒气确实平复了一些,随之而来的就是些许不知所措。
他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赵福满。”
白胖的大太监悄无声息的从阴影里走出来,笑吟吟的突然展露了存在感,吓人一跳:“奴婢在。”
“从朕的私库里,挑一些二皇子用的上的东西送过去。”鸿仁帝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又本能的回避不愿去多想二皇子的事,他索性勉强摆摆手,示意大太监全权替自己把事办了去。
这是他先安抚的手段。
等到一切查清楚之后,他再好好想想怎么对待自己这个二儿子,又或者……怎么补偿。
“是。”福满公公笑眯眯的应下,退了出去。
身为皇上身边最贴心的人,赵福满自然不会觉得这是皇上依旧不看重二皇子的样子。父子之间或许还有什么掺杂着没有说开,但皇上有心惦记了啊。这不正是到了他福满公公发挥的时候吗?
白胖大太监郑重其事的去了私库,挑了半天,灵光一闪。最后笑眯眯的领着一溜小太监出发了。
他保证,二皇子殿下会喜欢他——哦不!皇上送的这份礼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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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仁帝现在处于理智交战拉锯的时期,一边理智清楚是自己亏待了二儿子,一边情感又摇摆的很想保持现状厌恶下去(因为难以面对自己的错)。
他是在大怒华嫔,二皇子和威勇伯当年的遭遇。但人性使然,他第一反应最气恼的还是自己堂堂天子就这么被愚骗了十几年,完全挂不住脸,所以想暴怒的把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御赐冕服一套,金花玉树一尊,鎏金兰草纹扁壶一方,紫檀夜宴图屏风一扇……”
福满公公在上面念着圣旨,都是皇上补偿给二皇子的东西。
齐承明跪地接旨,心不在焉的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在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该不会以为他一个小孩子,些许身外之物就能把这么多年来的委屈打发了吧?
虽然小宋总管对旧事说的语焉不详,但他听出来意思了。皇帝就是和他亲娘有过一段孽缘,才导致了二皇子从小到大被刻意忽视,任人揉圆搓扁的挣扎到现在。这么多苦难他是没办法替原身谅解的,唯有帮忙报复。
皇上知道了这些真相后……这就是他的弥补态度吗?
谁知道福满公公顿了顿,说完了后面的重份量:“……赐一万两白银,赐亲王封号为‘瑞’,赐密折督查权。”
白胖的公公笑的慈眉善目,叮嘱着:“瑞亲王,还不起来谢旨?”
这些分量很重的东西,自然不是他一个老太监可以做主的,必定过了御前的默许。可见皇上心中对自己亏欠的这个孩子还是在意的。福满公公绷紧了精神,宣旨不见一丝疏漏。
“……?!”陪同齐承明跪在后面的太监宫女们各个喜气洋洋,偏偏还没领旨,他们压抑着喜意面面相觑着,笑容是憋都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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