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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春/想给老板一个家(春甜花花)


“切。”徐耀宗偷偷舒了口气,他睨着徐斯人,再次苦口婆心道:“知道就行,徐斯人,有些事,你自己可得长个心眼知道吗?”
徐斯人作出副吃惊的样子,侧目看他,“比如?”
“比如!你也别对他太好了,让他舍不得你!”徐耀宗有些急了,他压着声量,做贼心虚的到处看了一下。
确认四下没人,他才极其现实道:“你现在年轻,谈几年没关系,但你要是过了25还没怀上,你也别认死理,找个机会跟他分了!”
“啊?”徐斯人有些意外,她表情古怪地看了徐耀宗一眼,五味杂陈道:“哥,这有点不厚道吧?”
“那咋啦!”徐耀宗咋咋唬唬,只差没跳起来。
他绷着一张认真脸,即是反驳也是强调道:“你可别给我恋爱脑啊,你都把最美好的青春给他了,哪里不厚道了?再说了,咱又没一棒子锤实……”
“那他没让你怀上,自己没抓住机会.......咱也是没办法啊。再说了,等他到了30岁,精子质量更差......”
徐斯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沉默地埋着脑袋,看着她的脚,一步步往前走。
倒是徐耀宗在她耳边,继续苦口婆心道:“你把我话听进去没有?我跟你说啊,全家都是我这个意思!你要是没怀孕,你就千万别跟他结婚领证。”
“他肯定是想要小孩的,你怀不上,他再让你去做试管,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md,让他别想!做试管的致癌率要高出50%,谁爱做谁做!”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人行道上松动的地砖。
徐耀宗走两步,停一步,阵脚混乱。他骂骂咧咧,一双眼睛总是低着地上看,睫毛盖住他的眸子,偏回避的模样,尽是他不敢被人直视的私心。
他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说的话,做的事,无疑都是最拿不出台面的。
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么做的自己,可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决意要将这件事反复重提,即使被妹妹狠狠挖苦了一顿。
徐耀宗:“徐斯人,我不是跟你说笑,这事儿就跟卖肾去换一部爱凤一样——蠢!你知道吗?”
徐斯人还震惊于徐耀宗突然爆出来的数据中,她有些刮目相看,忍不住问他:“谁跟你说的高出50%?”
“我查的啊!刚吃饭的功夫,我躲桌底下偷偷查的!”徐耀宗横着脖子,理直气壮道:“他那情况,我还不得查清楚啊!”
“他指着自己的人生,规划你的付出,他是万事如意了,但这是你的身体,你的健康.......咱家可没同意啊!”
“真要是不行,咱肯定得选择分开,再找个健康的男人,结、婚、生、子——”徐耀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显然是在心里盘算了很久。
“呼……”徐斯人从未想过在生育这件事上会有这么多困难,甚至是伤害……
她的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
她埋着头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混乱的思绪,沉了又沉,她才看清哥哥脚上那双洗到脱胶的球鞋。
这双鞋哥哥穿了5年,原本的黑色被洗成了灰白色,这是她曾经很习惯的贫穷,可是如今,她换上了最新款的软底小皮鞋。
鞋子舒适,鞋子可爱,鞋子昂贵。
徐斯人不忍再看,她一抬头,又看到了那个被别人淘汰的,她的“二手家”。
家就在前面,可是徐斯人停下了脚步。她伸出手,抓住行李箱的杆子,也拉住了徐耀宗。
徐耀宗不明所以。因为刚说了些私心的话,他还有些心虚,他检查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方知有听墙角,才舒了口气,拧回头看她:“怎么了?”
徐斯人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
倒把徐耀宗看得心惊肉跳,又怕徐斯人爱到犯浑,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重新跟她咬耳朵,“你别觉得对不起方知有,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再说了,他条件那么好,还能找不到老婆?你不用心疼他。你应该更爱自己,最爱自己!知道吗?傻姑娘。”
哥哥开口闭口,还在记挂着她的人生。
他好像快把自己给忘了。他怎么就不嫉妒她呢?
她穿着昂贵的衣服,坐在他梦中的豪车里,而他明明只要趋炎附势地对方知有讨好一点儿……人家指缝里流出的油水,都能让他的人生轻松很多。
哥哥真蠢。
徐斯人揉了揉眼睛,她将心情重新整理,再抬眼,她看进徐耀宗的眼睛,认真道:“哥哥,你的人生……那就按你说的,我不插手帮忙了……”
“啊?”徐耀宗没想到这话题怎么就突然扯到自己头上了,他还以为徐斯人在跟他说气话,待缓过神后,赶忙点点头。
他觑着徐斯人,腆着笑,颇有些赔礼道歉的意味,拘谨道:“可以可以!你……你……哥今天有点多嘴,有点干涉你……你别生我气啊……”
徐斯人摇摇头,只围绕着自己的打算,继续道:“哥,我准备去市里给妈妈买套房子。这样的话……以后他们再吵架,妈妈就有地方去了。”
徐斯人握着行李箱的手逐渐用力,用力到不可抑制的打颤。
轮子被偏重压来的力,推远了一些,徐耀宗察觉后,掌心使劲对抗,又将它稳住了推回来。
他悄悄用更多的力气去平复,维持表面,让徐斯人的情绪看上去自然平静。
实则一直活在树荫底下的潮湿心事、情绪,也如大坝崩堤,轰隆隆将他掩盖。
他被情绪吃透,却有些麻木,反应不过来。
他愣愣道:“妈妈是应该离开的,妈妈去住大房子好,妈妈在这个家里受了太多委屈……”
“你不想让爸爸去住,我就不让他去……我都明白,他从小就重男轻女,他对你们动起手,总让你们滚出家里,但我是他的根,他从来不说……”
“哦对了,徐斯人,后天参加完徐静的婚礼,你就走啊,别多留了。其实我知道,你在这家里,心里没有一天是真正轻松的。”
“呼——呼——”
风里女孩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颤腔。
她好像在笑,在期待,好像只是风在哭。
徐斯人:“哥哥,我会离开你们的,我会走的远远的,过的好好的……只是,我想你跟妈妈,也能过幸福的日子。”
徐斯人:“哥,你答应过我,你会保护好妈妈。所以,一旦这里让你们痛苦,你跟妈妈一起离开,去住新房子,大房子吧。”

方知有挑选的礼物, 合起来,够买徐斯人现在住的这栋自建楼了。
在他赠送的礼物里,爸爸将戴上劳力士, 妈妈将戴上金手镯, 徐耀宗将戴上了Apple Watch。
在他赠送的礼物里,爸爸将系上LV皮带, 妈妈将挎上爱马仕包包,徐耀宗将穿上全套阿玛尼西装。
在他赠送的礼物里,爸爸的华为将换成华为三折叠,妈妈的红米将变成苹果17, 徐耀宗的苹果8将更新成苹果3件套。
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燕窝补品,沿途特产, 是准备分给其他亲戚的。
当妈妈正在一一分批,规划着把什么礼品送给哪家的时候,在外面刚刚“算计”完这个大富翁的两兄妹, 终于各怀鬼胎的回到了客厅。
徐耀宗看了一眼分对堆的礼物,抿唇沉默, 他刚想再对徐斯人使眼色, 哪想到妈妈直接将给他准备的苹果3件套往他手里一塞。
妈妈歪着嘴角, 一脸揶揄的模样, 隐含高兴与怅然,“拿着吧, 小方给你买的, 都是最新款,顶配!这回用不着羡慕别人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徐耀宗一如往常,坚持不承认贫穷给他带来的羞辱和重击, 他觑了一眼妈妈的脸色,狠狠把嘴角一绷。
妈妈发现徐耀宗和徐斯人都在看自己的脸色,她伸手戳了下徐耀宗的脑袋,坦诚道:“少嘴硬了,羡慕就羡慕呗,我们也没办法……”
“再说了,我跟你爸伤心的不是给不了你们好条件,害你们受欺负,我们难过的是我们就只有这么多本事,对你们,想给也给不了,无能为力。”
妈妈的几句心里话,说的徐斯人鼻酸,她揉了揉眼睛,干脆顺势将徐耀宗推到沙发上坐。
徐耀宗抬头看她,她便大眼瞪大眼地看回去。
徐斯人:“赶紧拆,你还是小时候诚实,你朋友把辣条袋子给你舔的时候,你一边舔一边哭,还要拉着我去偷偷捡铁卖……”
徐耀宗:“方知有贿赂我也没用,我是你哥,不是他哥,我不可能帮他!总之我的态度是不会动摇的!我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许忘!”
兄妹两异口同声。
一个大大方方地挖苦,一个鬼鬼祟祟地警告,两个人的声音,一个压住另一个,明明声线在打架,可他俩都听清楚了彼此在说什么。
徐耀宗的脸颊瞬时间红了,他瞪着徐斯人,无语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没忘?你是不是想笑话我一辈子?”
徐斯人还陷在他富贵不能淫的态度中。
她看着徐耀宗,头一回没那么讨厌自己有个哥哥,她退让道:“现在就忘!哎呀,哥,赶紧拆礼物吧,拿到礼物还不开心?皇帝都没你这么难伺候!”
徐耀宗嘀嘀咕咕道:“说什么皇帝?爸爸还在呢,我顶多是太子。”
徐耀宗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他掩饰地抹了抹嘴,却也抑制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多年来永远都在落伍的人生,与突然的满足形成巨大冲击,活在夹缝里的徐耀宗感受到了一股堪比“中彩票”一般的惊喜。
他坐到沙发上,看着自己膝盖头上属于自己的礼物,他小心翼翼撕开塑封膜,拆出里面的耳机和手机。
他戴上苹果耳机,降噪的功效让他感觉像是闷在鼓里、水里,他的世界变得更安静,安静到直面自己的心。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笑,无意识地摆了摆脑袋,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打出节奏。
“笑得跟二傻子似的。”徐斯人的嘴角翘了翘。
徐耀宗看徐斯人嘴巴在动,看徐斯人正在看自己,虽然没听见她说什么,但徐耀宗几乎是立刻不笑了。
徐耀宗摘下耳机,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严肃地又强调了一遍:“徐斯人,你记住,你是最好的,就算没方知有,也能找到另一个懂得爱你珍惜你的好男孩,你不要犯傻。”
23年没得到过这么多的肯定,这一次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
徐斯人红着眼点点头,嘴巴有被口沫粘住的感觉,她张了张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噔噔噔!徐斯人!徐斯人!你回来了吗?你家的门我打不开了......可以帮帮忙吗?”
是方知有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
徐斯人遁着声音往外走,跟妈妈擦肩时,她看了妈妈一眼,确认道:“方知有是在厕所吗?”
“对对。”妈妈赶紧摆了摆手,让徐斯人去帮忙,“他去了有一会儿了,咱家厕所的锁......还是老问题,我忘记了跟他说了。”
“哦,好。”徐斯人的脚步快了些,她赶到厕所门口,见到玻璃上,一道大影子。
“方知有?”徐斯人敲了敲门。
“是的。”方知有的声音闷在里面。
“好的,不好意思,我给你开门。”徐斯人感觉自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心里敏感地缩了一下。
“不好意思,这个门锁,当时装修的师父没将锁与锁口对齐,所以开门的时候,得往上面托一下。”徐斯人边解释边动作。
“啪嗒——”被往上托了一下的门,终于不再如同死结一般,紧扣成困境。
察觉脱锁后,厕所里面的方知有将门往里一拉,门被缓慢地彻底地打开。
随之涌来的是憋闷的潮气,带着淡淡的化不开的霉味。
其实这些熟悉的味道,徐斯人已经习惯到闻不出来了,可是这一天,当她需要替方知有将门打开,当她需要在他面前揭开她人生的短处。
她又一次闻到了。
她呆在原地,心房如同经历着一场地震,有灰尘扑簌簌的掉下来,将她埋没。
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手,互相捏攥着,指尖用力到充血,颤抖......
可无论徐斯人的心里如何破碎,她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前方。
那是她习惯性的伪装,即便贫富悬殊,即便落魄潦倒,也要勇敢地望回去,看进对方的眼睛。
窄宽不足1.5m的洗手间,横着精壮的方知有,空间越发拥挤。
方知有低着头,目光恰恰落进徐斯人的眼睛,墨黑的眼珠情绪很浅,他面上的表情很淡,依然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稳重模样。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见徐斯人依然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将路让出来。
他停止再向前,继续任徐斯人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他脸上。
他理解徐斯人势必要在他的表现中找寻出蛛丝马迹的决心,他能猜测到她此刻的心情,他心如明镜。
他听得懂徐妈妈的那句“没听说过谁家少爷会爱上服务员”,也听得懂徐爸爸的那句“还争气?多争气?”。
徐斯人最信任的亲人在否定她,怀疑她,徐斯人是从一堆废墟里走出来的。
走出来,是她的能力,可她身上沾染着的来自废墟的污秽,却让她看不情在阳光下的自己。
她以为自己不值得更好的人,不值得被人挺身保护,她习惯了呆着更恶劣残忍的环境下,一边不断加强钝感力,一边压抑、对抗着早已渗进骨子里的敏感与自卑。
她看上去总是没心没肺,无坚不摧,可其实,早已习惯受伤的她,也是最渴望被坚定的选择,最需要被推开也会缠上来的爱。
“哒、哒、哒.......”永远拧不透的水龙头,一颗颗地漏下水滴。
方知有抬手,拍了拍与他头顶几乎紧挨着的门框,对徐斯人露出一抹浓情亲密的微笑。
徐斯人的眉头似乎动了一下,她开口,语气平静到有点诡异,“方知有,我给你定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店吧。”
方知有的目光凝在徐斯人身上,他其实知道徐斯人为什么这么决定,可他故意换了方式理解。“为什么啊?”
他的眉头微动,露出一丝略带诧异的表情,他抬手挠了挠脸,不确定地试探道:“你哥又后悔了?怕我对你做什么,所以不让我住你们家,跟你睡?果然还是男人更懂男人。”
......
方知有的反应,令徐斯人猝不及防地拧了拧眉头。
她的背后生出一阵燥热,好像夏天的某一刻午后,太阳晒进她心底深灰色的角落。
她是很喜欢被光光顾的时刻的,她更喜欢这种不用畏缩,也不会被嫌弃的感觉。
她试着,试着,松开手脚,不去遮挡她世界的贫瘠,一股奇妙的期待,在她的心底越烧越旺。
会吗?会吗?方知有会是例外吗?不会只盯着她的穷困,只看到她的局促,他可以.......只看到还算勇敢的她吗?
徐斯人有些紧张,害怕失望的她习惯性对自己的期待压制,泼冷水。
她开始更迫切地将自己的短板暴露出来,却不知道是在期待他后退,还是抱住她。
她迷迷糊糊,甚至语气有些着急。
“不是,方知有,”徐斯人的手拧了拧门把,提醒他:“门锁是这个家里最不值得一提的麻烦,你住在这儿,我怕你不适应!”
“就比如......比如......比如我们家的热水器吧!我们用的是煤气,但是这个煤气罐好像有点问题,每次关水,通气都会被堵住,我们得先关煤气,把管子拔开,放掉里面的余气,再重新装上,开闸......”
徐斯人几乎有些手忙脚乱,她边强调,边拿门旁边的煤气罐示范了一遍。
当管子里的余气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闻到了空气中不安全的味道。
易燃的,易爆的,不能见到星火的危险,平白展现。
是无论是谁,都能轻松地下定论:它应该被淘汰,应该被嫌弃,应该被否认。
这被时代淘汰的、老旧难用的电器,这化进空气里的,残留在他们鼻腔的瓦斯味。
徐斯人的嘴渐渐闭上,她觉得自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她的手抖了抖,最后还是熟练无误地将皮管子装回去。
她直起身,重新看向方知有,也看着自己死水一样彻底平息的心。
她后悔了,后悔刚才怎么会那么冲动。
她也是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要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缝在她人生里的灰扑扑的补丁。
“好的,我知道了。”徐斯人听见方知有的声音,干干净净。
她的眉心动了动,她看到方知有看着她,一副记住的模样,认真点点头。
依然是那副淡然平静的脸,深邃,精致,带着让人倍感疏远的贵气,他说:“晚上洗澡前,我会注意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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