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个屁。这他妈叫命数犯冲。
冯栩安扶着头,“嘉萦,我姥姥醒了马上告诉我。我明天回国。”
她打算下床,可脚还没挪到床边,手机又嗡嗡嗡地震了起来。
是叶亭。
“姐……我又把事儿办砸了……昨天实地考察的人来了,一不小心说漏嘴——”
“知道了,”冯栩安边下床边打断,“我明天回去。”
“啊?啊。”叶亭在对面傻了两秒,才道,“正好,我还有别的事儿和你说。就是……我爸他觉得你那个公司前景特好,在饭局上跟人聊了聊,咱当地那个最大的企业,东化企业你知道吗,他们特别感兴趣,想找你细聊聊……”
这并不是一个平静的早上。
乌七八糟的事情在脑子里塞着,冯栩安一边刷牙一边按下慌张。姥姥应该不是因为有基础病才晕倒,去年的体检看起来一切都好。她似乎是知道了当年舅姥爷算计了他,她那么宝贝那老屋,因为这个急火攻心可能性很大……总之,不要出意外,她今天考完试回来就收拾行李。
她开始默默数着今天要做的事情。
1. 买飞机票。
2. 和姥姥保持联系。
3. 顺利完成考试。
4. ……似乎还需要联系楼清川,她一个人去谈,怕技术上的事糊弄不过老狐狸。
5. 最后,和朋友们好好的告别。
还有游远……她用凉水激了把脸。就这样吧。
游远今日又早早蹲守在楼下。每一次隔夜后他都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做得不够好。这次他学聪明了,他坐在车里,紧盯着冯栩安公寓楼下唯一的车库门。紫色的vantage一露头,他立刻跟了上去。
雨像瀑布一样从玻璃上泼下,雨刷疯狂摇摆下他才能看出她车的一个小影子。就这么紧跟她的车到了棕区车库,游远油门狠踩一甩尾,截停了vantage。
他下车,顺着车前绕过去,直奔她车的驾驶位而去。
“大哥……我现在撞坏了可没钱赔了啊……”
游远愣在原地,开车的竟是许令宜。
“她呢?”
许令宜犹豫了下,“她今天一早就来找我换车,原来防你啊。你怎么回事,给她折腾成那样,一脸慌张和被鬼跟上了似的!哎,你走什么,我没说完呢——”
游远在学校里做了大半天的游魂。好不容易挨到下午这节考试,他一走进去就看到她坐在最后一排,不停敲着键盘。游远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走过去,刚好与冯栩安视线相对,她看了他几秒,面色平静掠过他。
他还是没敢上前。她那么在乎考试,今天打扰了她情况只会更坏。他默默坐到了第一排。
冯栩安猛烈跳动的心此刻被失望替代。
今日考试题很难,简直就是财务管理,衍生物与固定收益的大混合。没人提前交卷,每个人都挨到了最后一秒。考完老师在讲台上整理试卷,看着底下正收拾书包的学生们,突然拍了拍手。
“今天教室里大多数同学即将毕业。我们这个项目只有短短的一年,四个学期。课程很密集,我知道,学费很贵。”
一群人大笑起来。
“如果你们选择去做投资,请不要忘记自己身上的社会责任;如果选择进入投行,请坚信你顶住的压力未来会带着你大步前进;如果你选择转行,那也请不要忘记,最好的投资永远都是你自己。希望你们今后每一天,能骑着黑天鹅过河,与看不见的手交握。我们在毕业典礼上再见!各位, good luck。”
天没有晴,雨依旧在下。这不过是迈阿密两百多个雨天中最普通的一天而已,不如飓风季时的死城令人绝望,也不如淅淅沥沥的小雨磨人。
年纪不再热血,但掌声依旧澎湃。冯栩安脊背挺的很直。她一直很喜欢教室背靠落地窗的设计,所以她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光直直打在脊背上,耳边似乎有繁花盛开的声音。
她衷心的感谢老师最后的那句好运,让她觉得自己很快要乘着光出行。
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比来时多了那么多行李。当初的两个行李箱已经装不下,屋子里没几分钟就被她弄成了大杂货铺,扔的扔卖的卖,房间又恢复了空荡荡。
她发了个信息给秦新琼和许令宜。
冯栩安:红酒屋?喝一杯?
期末后的夜晚历来是party夜。红酒屋放着十分吵闹的音乐,一群陌生人正从阳台拿烧烤进来,问冯栩安要不要加入。她笑着对这热情摆了摆手,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
她给三个杯子倒上酒,先喝了一口。对面喧嚣的人们队伍越来越庞大,红酒屋逐渐显小,他们便转移了阵地。
房间装饰很古典,沙发都是红木的椅背,上面包裹着丝绒花面,两边装满书的铁架子顺着跃层爬到了顶端,天花板上坠着镀着黑金的水晶吊灯。她们经常在这里嘻嘻哈哈,吐槽最近碰到的奇葩,说着笑话,这么一眨眼,这一年就结束了。
比关灯拉闸还快。
冯栩安刚想起这比喻,许令宜和秦新琼便走了进来,还没等她们坐下,昏暗的吊灯突然熄了。走廊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秦新琼往外望,“怎么回事?”
手机响起来,秦新琼看了一眼,“物业说是风暴太大,电流不稳。”
冯栩安晃了晃酒杯。安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要回国了。”
秦新琼还有点懵,随口接到,“哦,哪天走?我送你。”
“不用送。明天早上。”
许令宜察觉到了不对劲,噌的一声坐直,“怎么这么急?”
“家里人病了。公司投资……也有点眉目了。Erin那边催得急,我得赶紧回去谈资金。”
秦新琼琢磨出点味道来,“那还回来吗?”
“不回了吧。”她笑笑,“反正,迈阿密肯定是不回了。”
“就是想跟你们告个别。顺便帮我个忙,把我家具都卖了呗。”
“成。你等我回国再找你吧。”
话刚脱出口,许令宜想起自己和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可毕业后真正再见过面的人寥寥无几。她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冯栩安问,“你们之后都怎么打算?”
许令宜又恢复了之前的混不吝模样,“咳,我过几天也回国续个签证,然后回美国混日子呗。工作……慢慢找吧。”
“新琼呢?”
“我不回国。”她很坚决,“我不想被我爸妈继续那么管着了。”
冯栩安拍拍她,“徐凯那边不管有多大仇火都别再纠缠了。咱们翻篇了。没有什么比你的新生活更重要。”
秦新琼倒没客气,“安安。收购成功了以后,缺人的话,我可以去你那里工作吗?财务或者融资都可以。”
冯栩安一愣,“我无法非常肯定的说可以……因为现在我这边也一片混乱。”她只能尽力保持真诚,“但是一旦我这边定下来了,我需要人,欢迎你加入。”
秦新琼在黑暗中伸出手。冯栩安是典型的大骨架,手指修长骨骼偏硬,摸着黑握起来温暖又有安全感。
“安安。我知道你朋友之前是怎么背叛你的。”
秦新琼突然说了句摸不到头脑的话,冯栩安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她是指谢音习。
黑暗中秦新琼凑近了脸,气息暖乎乎,“所以谢谢你还愿意信任我。”
可冯栩安却使劲摇摇头,即使看不见,秦新琼也能听到她摇动的风声,“不一样……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不会把对她的防备转嫁到你身上。”
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摸着黑站起来和她们告别。
她发现年纪小的时候更容易接受离别。因为没经历过,对未来的看法总是很乐观,还不懂接下来的生活多么变幻无常。年纪渐大后,每一次离别都更像诀别,每个转身离开的人都好像能预见到未来,因此一句再见脱出口格外艰难。
云雨整整压了两天,离开的时候天空很浅,飞上天的时候好像伸手一碰就能滴下水来。勉强算个晴天。
冯栩安善后的时候疏忽了,她就记得嘱咐许令宜不用理游远,没想到……
秦新琼早上一起来,手机上十几条微信炸屏,她还以为自己遭遇了什么极端暗恋者。打开一看,全是游远。
她犹豫了下,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秦新琼,冯栩安不接我电话,你放我上去一下。”
她大惊,游远竟然不知道冯栩安回国了?她心里暗道安安真是个猛人,实习听证会期末考试甩男友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连口气都没喘。但昨天听冯栩安说了游远荒谬的行径,许令宜和她都替冯栩安感到不值。
她像替好友报复一般,“安安回国了。”
“回国?”
游远安静了几秒。
“你是说,她今天早上回国了?”
“嗯。”
他发懵,“为什么?”
“你自己问她。”
他烦躁地抓头,开车门,“几点飞,我现在去机场。”
“十点。”
还有一小时起飞。快登机了。
“……她从哪个城市飞?”
秦新琼沉默了半晌。游远刚要催促,却听她说道,“游远,别问了。你不是迷信吗。天意如此。你就认了吧。”
他挂了电话,捂着脸,或许是觉得自己太丢脸了。他觉得冯栩安说得没错。他可真是个荒谬的人。
游远这一路回国走的非常不顺。
国内疫情蔓延,各大城市已经逐渐开始封控。冯栩安从没有回复过他任何消息。游远走的匆忙,这一路同行的人都带好口罩,彼此看向对方的眼神装满了恐慌。几经周折,他坐上了高铁,看着窗外刷刷而过的风景,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车进入北方后,寒日的青气从山顶盘起,黄土地一片苍茫。今日因为防控的原因,高铁上人寥寥,座椅干净整洁,车厢每个人都安静地各玩各的手机,这和游远记忆中的回忆有很大差别。
他从小便在外市读书,那时还没有高铁,每个周末和节假日,一放学他便背起双肩包赶往车站。这段记忆的气味十分混杂,隔着十排座位,他能准确分析出对方吃的是香菇炖鸡面还是香辣排骨面。运气好的时候能买到动车,运气不好要是还想回家,只能坐老掉牙的绿皮火车,到他家时一般是凌晨。所以他喜欢站在车门处吹冷风,防止睡过头错过归家。
他打了个电话给父母。
“喂,爸。我回国了。办完事情有时间的话……回去看你们。”
“哼,”对面冷哼一声,“回国也不知道提前和我们说。为什么回来啊,别是又闯祸了,又被开除了?”
“和女朋友吵架了。她回来了。”
“有女朋友了?为什么吵架啊?”游远爸爸十分笃定地猜测起来,“肯定是因为你不务正业,你说你天天搞什么股票交易,哪个女孩能受得了!那是什么破行业,不稳定,就跟赌博一样的——”
游远听着心烦,每次打电话不管说什么都能拐到这里来。
“行了,不用你管。挂了。”
春城格外冷冽。空中的寒气似乎从地底来,顺着人的脚往上升腾,直至包裹全身。他到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春城天已经黑了透彻。他按着许令宜给的地址找到冯栩安家,开门的是一位老人。
“……您好,我找冯栩安。”
老人面容慈祥,只是略苍白,在稀疏的白发衬托下,深陷的眼窝让她看起来精神不济。游远一眼就看得出,这一定是冯栩安的姥姥。
她们那双笑起来温暖的圆眼如出一辙。
“你是……?”老人看着游远笑起来,“安安没跟我说今天要来客人啊……”
游远心一横,不要脸到底,“我是她男朋友。”
那气势坚决到跟上门来逼婚似的。
姥姥原本只是好奇地打量游远,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满眼欣喜伸出手,他赶紧握了上去。
“哎,哎,快进来快进来!”
老人满面笑容将他迎进来,在屋里带他乱转介绍着。三层小楼,内部装饰是温馨的原木风,茶几上摆着一个白色的矮瓷花瓶,上面插满繁茂的白色绣球花。白色的沙发旁有一个非常瞩目的玩偶堆,从底到顶按照大小排列着,最上面那只乳白色的长耳兔是那时他们逛街时一起买的,她带了回来。
游远的心往下沉了点。她没打算回去。
姥姥从厨房忙活半天,瓜果装了一大盘,游远赶紧起身迎过去。
“小伙子是哪儿人啊?”
游远有点紧张,脊背挺的倍儿直,“我是西市的,也是北方。”
“哎呀挺好挺好,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做股票交易……”解释起来有点困难,他补充,“我也是她同学,同行。”
“同学好同学好,同学感情深。同行,那还有共同语言呢!”
“姥姥,她去哪里了?”
“她和她的那个朋友说是要去见一下我们那个村的村官小叶,出去了。说是要谈什么投资什么的。”
姥姥叹气,“我们安安是不是个臭脾气,和她谈恋爱是不是没少挨骂?都是我给她惯得。咳,你们都是爹生妈养娇惯大的,我本不应该说这话,但是你和我们安安在一起,真得麻烦你多迎合她,她这孩子吃软不吃硬……毕竟她从小……”
姥姥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起来,而后喜笑颜开和他解释,“是安安。”
“安安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这孩子,你男朋友来怎么都不跟姥姥说一声——”
姥姥的老年机漏音,冯栩安诧异的声音在客厅被广播,“我男朋友?”
“啊,是啊。你同学,”姥姥笑得和朵花似的看着游远,“大高个一小伙子,长得可俊了。”
“姥姥,把他赶出去。”冯栩安没客气,“分手了。”
“哎呀呀呀呀呀呀——”
姥姥眼神里立刻爬上了尴尬,慌张的看了看游远,紧接着尴尬地笑起来。她演技太差,嘴里大声叨咕了两句试图把冯栩安的声音盖下去。
“吵架了吧?是吧,肯定是吵架了。”姥姥呵呵笑着,“别吵架啊,有误会得说清楚。现在闹病呢,大半夜的你让他去哪找地方啊?”
对面沉默了许久,“让他住地下室吧。”
有这待遇已经不错了。
冯栩安家地下室不阴不冷,甚至还是个一室一厅。姥姥年纪大,先去睡了。游远也累的不行,补了一觉,醒来以后他去客厅一看,冯栩安还没回来。
时差还没倒过来,他心里事又多,睡不着。
这几天听证会的结果下来了,Lauren和他同时被判取消课程学分,需要重修。他懒得上诉,直接交了学费。
他想出去透透气,顺着客厅去往庭院附近,天空中飘了几粒白,竟然下雪了。在迈阿密生活太久,他都快忘记冬天是什么滋味,游远给落地窗开了个缝,凛冽的风吹了进来,呛得他瑟缩了几下,赶快关上了门。一转身,右侧有一个凹进去的死角,里面放置了一张古朴红木小桌。
那上面放了两个铜色香炉,两张黑白遗像靠着墙支着,是一男一女,看风格是上个世纪的大头照。游远心突然不安地猛跳,牌位下面有一行小字,他死死盯着,缓缓走近。
冯怀民,1967-1995。
王玉哲,1969-1995。
游远的心中好像有什么崩塌了。
1995年,冯栩安两岁。
游远永远不会忘记,2020年三月初,春城有多寒冷。
凌晨两点,他缩在被子里。楼上传来人的说话声,应该是冯栩安回来了。游远没动,他不想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是怎么长大的……姥姥一个人抚养她吗?那时她还没记忆,甚至不知道父母的定义。她会不会被别人欺负?一定有,不然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冷静周到……游远越想心越寒,他是个狗屁的男朋友,一年的时间,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过一会他又开始安慰自己。姥姥一定很爱她吧,提起她时姥姥总是一脸宠溺。不然她怎么能成长到如今这样,洒脱又勇敢。可想到这儿他心里更酸了,那一定……很难吧。一句话撞进了他脑子里,她说她讨厌被丢下。他不敢想象她用了多少勇气才对他说出这句话。他呢?浅浅的一句那你就滚,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出来了。
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永远都抓不到她的尾巴了。因为她不能有任何尾巴,被抓到,要靠谁来救她呢。年迈的姥姥吗。
她习惯了。
迷迷糊糊中睡去,他与门口的遗像只有一墙之隔,可与冯栩安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就这样神思断断续续着到了第二天早上。门突然被敲响,他立刻醒了过来。
他打开门,是姥姥。
“……姥姥。不好意思,我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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