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候性风暴(字笙)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还是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第27章 Quarter 2（27）回哪个家
冯栩安倒是没想到，这靠google评分排序找的律师没想象中那么差。这律所里外里虽然就三间办公室，但前台派头挺足，温温柔柔地把冯栩安安排在会客区，合伙人亲自出来迎接，够唬人。
合伙人年纪不小，身材略胖，笑起来特别有精英学者的派头。她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下，顺便和对方讲清楚，“先和您说声抱歉，我母语不是英文，如果我表达不清，麻烦您让我重说，我要是有不太懂的，可能也会随时打断您。”
律师点点头，请她进来。
“是这样的，我男朋友遭到人诽谤，名声被严重破坏，并且这个行为长达几年。”
冯栩安将游远的故事娓娓道来。那故事太狗血，她印象深刻。
律师微微皱眉，“那这么说，您不是当事人？”
她摇头。
“我建议您带当事人过来会面。这样的话对于事件的一系列证据情况，我们也好掌握。”
“嗯……律师先生，不好意思，我实在是不太懂法律。提起诉讼可以绕过当事人的吗？”
律师果断的摇头，“正常情况下是不可以的。除非您拿到了当事人的授权书，或者当事人无行为能力。”
走出律所大门，阳光晒得冯栩安脑子发懵。她暗自发愁。和游远拿授权？但看起来游远并没有和那人纠缠的意思。她现在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脾气上来非要给游远出这个头。
手机安静了小半天，她再次打开学校邮件，没有任何新通知，下午一点，没有一件事有进展。
这真是不妙。恐怕要等老师分配队友了。
她边开车边给秦新琼打了个电话，问她那边的成果。
“安安！你现在回来吗？”
秦新琼声音雀跃，松了松冯栩安的神经。她笑笑说，“正往回走。这么开心？商业计划书……大腿，你不会写完了吧！”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我有了点想法。你快回来吧。”
电话刚挂，游远的电话马不停蹄的进来了。
“你什么时候走的？干嘛去了？怎么不和我说。”
她嗯了两声，“走的时候看你在忙呢。”
“咳，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因为昨天的事儿生气了呢。”他问，“一会一起吃午饭吗？”
“不了，我一会回家一趟，约了做小组作业。”
游远听出她在开车，也没多聊，含恨挂掉电话。
回家回家回家。他生气地打开电脑，简单与队友们分配了计划书任务。他现在跟打足气的自行车胎一样，抱着肚子里满满的气，使劲蹬着车轮子往前赶，非得赢过冯栩安，让她心甘情愿的管他这儿叫家。
“安安，虽然我实在不是很懂这个什么AI，但是我找到个好东西，虽然可能不是你喜欢的，但是我们借题发挥，赢投票有戏。后面怎么办咱们再商量呗。”
冯栩安放下包，喘了口气，吐槽道，“可以，没问题。但千万不要告诉我是语音AI。我今天和游远家的Alexa玩了一早上，那绝对是人工智障。”
秦新琼一脸懵，“嚯，就像siri一样吗？”
“……智商确实不相上下。”她接过秦新琼递过来的笔记，习惯使然，她并没看，先放到桌上，将本子掉个转向自己，“你先说，你边说我边看。”
秦新琼一脸贼笑，“哇……刚才那一秒我幻视了你做女老板的样子，突然霸气。”
“我错了，我检讨。”她赶紧翻开秦新琼的笔记，里面有寥寥几行字，看起来像是一些零散的想法。
“Ourwork？”她缓缓念出秦新琼用引号标出的标语，“This is our homework，not just yours。”
这标语有点意思。冯栩安一脸惊喜，“这是什么好东西？？？”
“Yes！你居然真的喜欢！”秦新琼激动，“这是我创造的好东西！来来，听听我的想法。”
她迅速输入一串网址，叫Chegg。冯栩安十分熟悉，作业问答网站，留学生必备，用户可以将自己想问的题目发在上面，会有被认证为专家的人或是路人等多人在下面解答。发问人可以回来点赞有帮助的答案，或者向网站反馈该答案不正确，是目前学生中的主流答疑网站。只是有点讨厌，要按月收费，一个月24，刚好卡在人人能付得起但是又咬牙切齿不甘心刷卡的线上。
“我牺牲了我自己，如果采用这个话题，我要求头功。”秦新琼一脸可怜，“我昨天交固定收益的作业，有一道计算题太长了，实在做不出来，我就去chegg搜。结果我刚交了作业，就被老师留言，说我这个是抄的，这次作业10分全扣。”
“啊？”冯栩安哭笑不得，“老师怎么知道的啊？你不会是把人家题末尾写的‘答案仅供参考’给抄上去了吧？”
“讨厌呢，我又不是傻子。他那题特怪，全网都搜不到。我就发赏金悬赏了，我还担心，可千万别没人回答。结果没几分钟就有一个专家来回复了，我就喜滋滋的抄了交上去了，结果没一会，我就收到了恶魔老头在Blackboard
老师用来发布作业和考试的网站
上的留言，说我这是抄的。我还不承认，结果他反手给我发了个截图亮出了账号，那个答我题的人居然就是这恶魔老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冯栩安乐不可支，“他钓鱼执法啊？”
“不止！！！”秦新琼仰天流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脸屈辱，“他说，去给我的答案点个赞。点了赞我就给你加回五分。”
冯栩安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这钩子还要继续下放啊？你要出卖你的同班同学了吗！”
秦新琼捂脸，“没错，我签下了丧权辱国条约。”
冯栩安笑到肚子痛，“Fixed income是吧，好心机的老师，好的，我一定避开！”
秦新琼痛心疾首，“你变了，不再是那个死活要选最难课程的你了！”
秦新琼心疼自己固定收益就此与A无缘了，誓死要从财务案例课上找回来，此刻她十分积极，“回归正题。我觉得之前上Fintech的时候你男朋友说的挺对，咱们可以为了拿分搞点策略。今早你发给我的话题，有一个类别，就是这个NLP，你发给我的资料写，在这个NLP领域应用LLM技术，可以深度学习人类技术，理解生成人类语言。我当时就想，要是这东西能给我做作业就好了……省着老头谋害我。而且，咱得做个吸引人眼球的，在座投票的各位都是学生，我就不信就我一个人烦做作业。我就怕你觉得这主意不正经……你感觉怎么样？”
冯栩安沉吟半晌，“我感觉……是可以举双手双脚全票通过的程度。”她假装表情严肃，抓上秦新琼的肩，“而且不止写作业，也可以帮助修改论文，快速检索参考资料，甚至分析大量数据，总之就是提高学术效率。你怎么如此优秀！！！”
“哇，哇！！！你真的喜欢啊！”
冯栩安连连点头，“我喜欢啊，我也想让人帮我做作业，我看总结就好了。那什么，咱这个软件能帮忙写商业计划书不？”
“设想中可以，现在的话，来吧，分任务。”
秦新琼的想法非常适合当下的场景。她说的没错，当下最重要的是赢投票，什么离评委更近，更让人感同身受，吸引力最大。冯栩安心里放下一块砖，肩膀松了松，和秦新琼约定，她自己负责写基于技术架构的产品介绍和财务风险分析，秦新琼负责其余的介绍及市场部分。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收了东西，各奔各家。
这话题越想越好，冯栩安恨不得激动地抓着秦新琼亲两口。AI协助写作业，别说别人了，她作为学生都心动的要命，这话题听着比无人驾驶那远在天边的话题要招人喜欢的多。她现在稍微放松了点，就想找个人分享，这人选……
非冤大头游远莫属。
她给他打了电话，“喂？你在家吗？你要是在的话我就回去啦。”
“哼，”他在那边阴阳怪气，“我们家大忙人搞定事业了？”
“嘿，”她坏笑，“搞定了，你就等着输个屁滚尿流。”
游远不情不愿，催促道，“你赶紧回来，都一天没看到你了。你早上是不是骂我的Alexa了？”
她忍不住笑，“你听到了？”
“我没听到你说什么，但是你一直对它絮絮叨叨的，它现在被你骂的出问题了，变笨了，一直在升级，现在肇事者还跑了，一副要跑路的样子。”
“它可能是在我的面前感受到了自己的智障，自惭形秽，回窝升级去了。买个新的？我给你报销。”
“嘁，”游远无语，“它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它的主人和它都等着你回来负责呢。你在哪？我去接你。”
“就在我家公寓，等电梯呢。不用接，我都下去了。”
“好，那我下楼等你。”
她没再推辞，心里有点小小地雀跃。不知道从哪一刻起，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上了轨道，变得顺利起来。电梯向下，在四楼这里停了一下，一个男人的胳膊伸了进来挡住门，对着冯栩安满脸陪笑道歉，麻烦她等会。冯栩安抬头一看，这人眼熟。
“……Keith？”冯栩安很是意外，“你，来找朋友的吗？”
“An！好久不见，我都忘记了你住在这里，好巧啊！”Keith再次抱歉道，“我来找我女朋友的，不好意思，她马上就来。”
“来了来了来了——”
一高个女生风风火火冲着电梯跑过来，飞毛腿一般，声音以秒为单位由远及近。冯栩安吓一跳，赶紧后退一步让位。那女生呼哧带喘抓住Keith的胳膊，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弯着腰满脸歉意，这才转向冯栩安，“真不好意思，让你——”
冯栩安早就僵成了一根石柱。
她扶着包，静静地看着许令宜，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都没出声，实在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许令宜也意识到糟了，自己上次跟损友更新的消息是怒骂他家人后酷帅分手，现在……这场面……
她灵机一动，她之前好像没告诉过冯栩安男友的名字，只说过他是个abc。那现在让Keith伪装成自己最近新交的男友不就好咯？她抱着Keith的手臂小声嘱咐道，“不许讲英文！从现在开始跟我说粤语！”
Keith不解，但迫于许令宜平日淫威，依旧顺从，“猴。”Keith略略低头，看向许令宜的眼神无奈又宠溺，声音轻飘飘传过来，“今晚想食咩呀？”
许令宜心痒痒的，一直知道这货会讲粤语，但没听过，怎么换了个语种声音突然变好听了。电梯安静的可怕，她心猿意马中突然感觉头顶冒凉风，这才想起看对面的冯栩安，她正目不斜视盯着电梯按键，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她嘴角维持在奇妙的弧度上，像个静止的木偶。
吓死人了。
许令宜慌张，嘴巴一张一合，想和冯栩安说点什么，但是很不幸，Keith虽然不会讲普通话，但是他听得懂。跟自己闺蜜说身边人坏话这事儿对她来说实在正常，但总也不好当面暴露自己。她扯出手机，给冯栩安发了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信息。
许令宜：那什么，新男友，中国人。
冯栩安看了眼屏幕，但没回。在许令宜的面色抽搐中，二楼快到了，他们要从二楼下电梯穿行去车库。
她赶在门开之前，心虚地偷瞄了一眼冯栩安，正打算说些什么。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冯栩安突然笑了。
“See you，Keith。”
许令宜惊在当场，深深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背叛……
Keith不明所以，只当冯栩安是正常道别而已。他拉着已经软趴趴的女友出了电梯，还笑笑和冯栩安挥手。电梯门关上，冯栩安迅速打开秦新琼她们的三人小群——复仇者联盟，打下一行字，发送。
“有些人，报忧不报喜，还试图蒙骗我。该打。”

第28章 Quarter 2（28）爱
冯栩安隔着马路，很远就看到游远形单影只站在树下，眼神没有焦距看向远方，时不时拉伸一下胳膊转转脖子。她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想在远处多看他一会。
冯栩安发现，他总是执着于让她早点回家，纵使两人在一起并不会每分钟都有话说，更多的时候是各做各的事情。游远身上有留学生特有的孤独感，那种感觉她在许令宜身上也看到过，但他们两个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类型，游远似乎是刻意把自己隔绝了，而许令宜是日日游荡于欢笑场上，站在人群中笑的最开心时最让人心疼。
但总体距离也没几步路，再怎么放慢，不出一分钟，冯栩安就走到了他面前。
她停止胡思乱想，“你们组的商业计划书写完了？”
他点头，“我的部分写完了，明天稍微对一对就行。你呢？”他笑，“行李打包好了没？”
她瞪他，“你今天的股票收益提现了没？我要求周结。还有啊，你可别给我搞出负收益来，我赢了还得负债，没这道理。”
电梯里无人，她软乎乎地挽住他的手臂，他顺势揉揉她的头，看着她不知道在笑什么。冯栩安想起刚刚电梯里的许令宜，又不由得没好气。
“跟你八卦一会。”她扬头，“Keith有和你说他有女朋友吗？”
他一愣，“怎么提起他了？你和他很熟吗？”他摇摇头，“我们俩没聊过这个。”
她很奇怪，“你们男生都不聊这种事的吗？”没等他回答，她便继续碎碎念，“你还记得吗，我有个朋友，叫许令宜，之前你在食堂见过，我邻居，之前在我家门口你们也碰见过……她之前和我说她有个abc男友，我也没当回事，我刚才在电梯里碰到……我的妈呀，她男朋友居然是Keith……”
游远惊讶的表情只持续一秒钟，他轻轻的啊了一声，就没什么反应了，“然后呢？”
“嗯？你不震惊吗？你的好兄弟有女朋友都没告诉你！”
他无奈，“别人的事情，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啊。”
她不解，“怎么没关系呢，是好朋友，当然有关系啊。”
冯栩安的反驳伴随电梯门打开声一同响起，游远笑了笑没回应，牵着她往家走，这么一打岔，她也就不再去纠结心中的那点不同意见了。
屋里的陈设大变。他桌子旁边又加了个不大不小的单人桌子。他桌面上的陈设动了动，超长的鼠标垫都换成了同一个色系。桌外风景极好，落地窗被泳池水照的明亮。因为新桌子占了些位子，他墙壁上的那块白板被撤掉了。她心想，刚好她也不是很想和那照片里的女孩对视。
冯栩安眼尖，看到那小鳄鱼被他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可位置却十分奇怪，它的脸冲着十点钟方向，而非传统的正面或侧面。
“怎么……放歪了呢？”
游远靠着岛台，吊儿郎当，解释的很随意，“本来是冲着我自己的。但是吧，我突然发现，这不好。”
“怎么讲？”
“鳄鱼面向我，它不就得咬我？你看它现在面向的那台显示器，我平时主要用它看市场走势，我要让它代替我，狠狠咬掉市场一块肉。”
冯栩安咂舌，“……要不是我和谢音习闹掰了，我真想让你们俩认识认识。这姐姐走哪都要看今日运势。”
游远一脸好奇，“准不准？”
冯栩安面如菜色，“她告诉我顺利的日子基本无事发生，告诉我不顺的日子我喝凉水都塞牙，严重打击我对生活的信心。后来我就不信了，影响我心态。”
“你不信你买鳄鱼给我干嘛？”
“宁可信其有啊。”
他笑笑，轻拥住她，“行，谢谢你为了我，宁可信其有。”
他今天也没课，看样子是一天都没出门，就在家里鼓捣家具。冯栩安又绕了两圈，她敏感地发现岛台上多了个漂亮的透明香薰机，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散着清透的茶香。旁边放着一个略有些粗犷的深蓝色花瓶，想来男人并不知道在哪里能买到这些东西，去超市的货架上看到便顺手拿了，这样想来插花也定不会特别美观，白色的满天星被团在一起插在了花瓶里，只能说有总比没有强。远处灰色的沙发上多了块风格不符的粉色绒毯，她十分确定他以前没有这东西，特意买给谁的昭然若揭。
她心里痒丝丝的，揉着他肚子上的小软肉，脸上混着坏笑和甜，“辛苦你啦，还把家重新布置了一下。”
“不辛苦，鸟结婚都知道筑巢。”
他揽着她来到岛台附近，从下面遮挡住的地方拎出来一个黑色的小袋子，上面白色的字母板板正正，大名鼎鼎。他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