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痛苦落泪一边迫不及待要逃跑的样子完全没有说服力。
根本就是在骗他。
她想逃走。
陆尘将她重新推回去，一手环住她细嫩的脖子，没有用力，她很乖地不再挣扎。
许书瑶挤掉眼圈里的泪，眼前的这双沉黑的眼眸像覆了层霜，看她的眼神透着冰冷寒意，激得她浑身起了层疙瘩。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轻而缓：“对我哪里不满，坦诚告诉我，我都能改。但是，许书瑶，你答应了结婚，别再想离开。”
许书瑶：“……”什么跟什么？！
她抓住了重点，着急忙慌问：“都改吗？”
陆尘吸了口气，氧气稀薄。
她果然是对他不满。
果然真的是想离开他。
他的一颗心快碎裂了，睫毛轻轻一颤，机械地说：“你说，我都改。”
许书瑶急切地推他肩膀，推他手：“那你先放开我，我快要……”
某几个字像火星溅到引线，促使他本能压得更紧。
许书瑶声音一噎。
“就这么讨厌我的身体，”陆尘眉峰微拧，眼神像要破碎的玻璃，“可你明明……”
许书瑶听不懂他在叽哩哇啦什么，只感觉到小腹突然隐隐作痛，她伤心欲绝，眼泪一瞬断了线地大哭：“我要尿了呜呜呜！我讨厌你陆尘！呜呜！”
陆尘愣怔一瞬，立刻从她身上下到床边，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奔向洗手间。
将人放下时，许书瑶腿软脚软地差点摔了，陆尘伸手扶稳她。
她弓着背，腿紧紧夹着，小腿打摆子，他不放心，手臂停在她两边。
许书瑶抽泣着吼他：“出，出去！呜，呜！”
陆尘拧着眉头，听话地转身出去，给她带上门。
许书瑶小解完，洗手擦干，小腹不再胀痛，舒服多了。
可待要出门时，看到门上映着陆尘清晰的身影。
她僵在了原地。
他难道一直贴在门边吗？
那他一定听了……全过程……
她不要出去了。
过了几秒，门上的影子动了动：“瑶瑶，好了吗？”
许书瑶面对着门，一动不动。好不了了，世界毁灭吧。
今天要赶着在中午到达爸爸妈妈的城市，高铁和其他时间加起来要五个小时，所以现在就得出发，他们两个都没时间在私密空间里沟通今早的矛盾。
许书瑶因为陆尘一直站在门边听了全程，以及他差点让她尿床上，她心中羞耻又愤懑。
加之浑身被车轮碾过了一遍似的，酸酸痛痛，坐地铁去往高铁站的路上，她蔫蔫地靠在座椅背上，耷拉脑袋，一句话也不想说。
陆尘的眉头始终拧着点，表情有点受伤，时不时看她一眼。
在公共场合不适合聊那些，他只能和她一手相握，问：“肚子还疼吗？我以后会注意不那样。”
怎么还提憋尿的事啊，许书瑶又被勾起那段回忆，嘴角垮下去，脸也撇开去，不肯回握他。
陆尘垂眸，看着他们握着的手。
他差点让她尿床，让她讨厌。但许书瑶脾气一般都很小，那点事她不会气那么久，所以还在气别的什么呢？
他能想到的只有，他疑神疑鬼的，患得患失的，抓住了就绝对不会放了她的那一面，她不喜欢。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昨天刚上了床，进行着最最亲密的交融，今早醒来没有最甜蜜的温存，她还说讨厌他。
过了快四十分钟了她还在气。
他凝着相握的手，一时不敢再握得更用力。
和许书瑶爸妈的见面很顺利。
虽然他们貌似在冷战，但两人在爸妈面前先将此事揭过，装作无事发生，陪爸妈吃了饭，又在店铺里陪他们坐着聊了会儿。
明天就是周一，他们两人还要各自花五六个小时赶回各自的学校，因此下午早早买了车票出发。
候车大厅，座位稀缺，许书瑶坐着，陆尘站在她面前，给她发手机消息。
陆：瑶瑶，我哪里做得不好你都说出来，我会改
许书瑶看着消息，抬高头瞅了对面的人一眼。
她对陆尘的气早就消了，可是，被他听了那个全程这个事她心理上还没能接受。
而且陆尘的起床气好特别，她当时心急又委屈，不记得一些细节了，只是觉得令她难以招架。
她想了想，回：我觉得我们可以适当保持一点距离。
那句话不是说了么，距离产生美。
不要站在门边听啊。
如果起床气那么重，大家就分开睡嘛，反正其他时间也可以黏在一起啊。
陆尘站在她眼前，举着手机，应该很快就看到了她的回复才对，但不知为何，他隔了快一分钟，还没回。
许书瑶奇怪地抬头。
陆尘脸上没什么表情，周遭的气压都正常。
他眼睛动了下，从屏幕上挪开，和她对上视线。
眼神无波无澜，像在看空气。
他非常平静。
许书瑶心里一阵发毛。
为什么生气了啊？
什么意思？
……你你你你喜欢听？
啊啊啊啊啊！
陆尘不会那么变态的吧？！
陆尘盯着许书瑶，就见她咽了下口水，扭头撇开视线，不敢看他。
或者不想看他。
想保持距离。
过了一分钟。
陆：好啊。
这一周，许书瑶在手机上都没怎么主动给陆尘发过消息。
晚上陆尘仍然会打视频过来，和往常一样看着视频里的她入睡。
只是视频的起始时间越来越晚了，从最开始的九点半推迟到十点、十一点。
甚至到周五那晚，许书瑶等视频等到不小心睡着，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陆尘昨晚竟然没打电话过来。
消息也没一条。
许：怎么没有视频？
陆尘没回。
“许姐姐，你又去申城啊？你能不能歇一周啊？”
早上许书瑶收拾行李准备出发时，祝萌前后左右挠了把头发，叫着“许姐姐”，求她别走。
祝萌的桌上堆满乱七八糟的纸质资料，笔记本压在纸上，和她的头发一样乱。
大二了，她们从旧校区搬到新校区来，她们宿舍四人一起去校招聘会看过，现场情况真如许书瑶所说，薪水少得叮当响。
从此，祝萌提前从大大咧咧的萌新转变成为未来奔波焦虑的老学姐。
潘一诺和江茜计划大三开始准备考研，而许书瑶决定毕业就找工作或者提前创业。
祝萌不想再被人考来考去，便跟着许书瑶一起谋划。
最近学校在筹办大学生创业项目扶持活动，许书瑶选了几个方向，找了些参考资料，已经看完并圈出重点。
祝萌昨晚看睡着了，今早早起看密密麻麻的枯燥玩意儿…又开始犯困了。
要是许书瑶能陪她一起看，挑拣出重点讲一讲多好啊！
祝萌一把抱住她腰：“男人都是我们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你没必要为了一个臭男人牺牲这么多啊，我们赶紧研究下创业的事吧许姐姐！”
许书瑶背上书包，低头：“我得走了，他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没回我，打电话也没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祝萌抱着她腰晃，诉苦：“这都是男人狡猾的伎俩，就是钓你这种善良没防心的小可爱的，你这样会被他吃死死的啊，但你要是晾他几天，他肯定马上飞过来找你了。”
许书瑶哄了祝萌两分钟，承诺会在手机上及时回复她创业项目的事，她才肯撒手。
天气越来越冷，许书瑶裹着件黑色长羽绒服，从北方的黎城到南方的申城后，已经不怎么冷了。
其实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做了一周，想着，陆尘不抽烟不酗酒，什么坏毛病都没有，要是，就，想和她毫无距离地相处，甚至听……他也完全不介意的话……
总之，她想了一周，想通了，这种小事她也可以包容。
但是起床气的事，还得再好好聊聊。
中午，许书瑶急切地一路小跑到申城家门口，打开门。
本来一路奔波都有点热了，可门打开的瞬间，忽然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陆尘不在家，房间干净整洁，厨房冰箱是空的，水电也全部关阀。
像没住过人。
许书瑶的心脏混乱鼓动，赶紧给杨亦泽发去消息。
杨：他这几天都在学校，看起来挺平静的，肯定心情不好
杨：你俩又又又吵架了吧？
许：……是吧
许：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你能联系上他吗？
杨：刚才发了条消息给他，暂时没回，不知道在哪呢，要不你问问他舍友，你有他舍友微信吧？
许：有的，那我找他们问下，谢谢啦
许书瑶又去找蒋瑞。
蒋：他这几天都住在宿舍，人一天比一天淡，今早五点就出去了，我看他拿了专业课的书本背包走的，估计去图书馆了
蒋：你联系不上他正常，我们最近给他发消息他也早上发的晚上才回
蒋：尘哥上次这样还是去年你俩确定关系前那几天，emm，所以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蒋：要不你去图书馆找找吧，我把我的卡借你
许：好的，我去图书馆看看，谢谢你蒋瑞。
拿到蒋瑞的学生卡，去了趟校图书馆。
图书馆共两座，坐落于校园南北两门口，都有五六层楼，每层都像一个小型商场。
近期各类考试集中，图书馆里几乎没有空位，要找到陆尘有点难。
去往图书馆的路上，许书瑶一直在回忆他们最近几天的相处模式，思考着怎么就让矛盾升级到这种程度了。
她当然做得也不好，生闷气，把问题都藏在心里，自己去消化。不过她并不觉得只有自己的错，陆尘不也是，很多事都憋在心里。
他们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应该更坦诚。
抵达南门图书馆门口，许书瑶拍了张照，发给陆尘。
许：我在这里了，如果你今天不学习就会影响学业的话，我就先走了，下次跟你约好时间再来。如果不影响的话，请你快点出来见我。等你十分钟，十分钟不回复或者看不到你人，我会@#%*&
他一直不回消息，不过说不定只是在默默窥屏，故意不回复的呢。
她百分百确定陆尘无比爱她，因此她一点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么主动请他出现的样子很卑微。
毕竟他连起床气时都在说别想离开他。
毕竟他说了，对他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他都会改。她想保持一点距离感，他就不怎么联系她了。尽管他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但他确实在践行自己的承诺。
只是突然不回复她消息这点，有些奇怪。
难道这也是在保持距离吗？
还是在生气？委屈？
消息发出去两分钟，图书馆门口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尘出来了，没背包，外套也没穿，只穿的卫衣，两手插在卫衣前的口袋里，下了台阶走到她面前一米外，站定，对视，淡声问：“什么事？”
他眼下没有黑眼圈，但肯定睡得不好，眉眼略显疲态，眼睛呈细刃，暴露在外的那点眼白上爬满红血丝，唇色稍淡，人有点蔫。
周围有人时不时看看他俩，许书瑶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不过这种不适感，在过去两年里慢慢从针扎的刺痛感减轻成了羽毛刷子似的，这些都得益于陆尘。
出门在外他总要跟她手牵着手，在外吃饭总爱跟她紧挨着坐，还要给她喂刚包好的烤肉。
排队买奶茶时，他站在她身后，有时把下巴搭她头顶，或者垂着眼睛，视线盯她脖子，他的视线饱含爱意，比别人的存在感强烈得多。
“今天不学会影响学业吗？”许书瑶又问一遍。
陆尘看向地面：“有事说事，没事就回去吧。”
许书瑶：“你…靠近点可以吗？”
他视线转回来，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又偏开头，站那没动。
他不肯过来，许书瑶心里一阵委屈。
许书瑶：“我们好好聊聊吧，但是我想聊的不适合在这里说。”
陆尘无动于衷。
许书瑶：“你说的，我对你哪里不满你都会改，那是不是你会听我的话？如果你不忙，现在收拾好回家好吗？”
陆尘没说话，看他绷紧的下颚似乎内心在挣扎。
不过没让许书瑶等太久，他转身上了台阶。
过了几分钟他出来，这次穿好外套也背了包。
还蛮顺利。
真的听她的话啊？
“吃饭了吗？”回去的地铁上，许书瑶问。
陆尘握着地铁扶手上方的横杆，盯着乌漆嘛黑的窗户：“没有。”
许书瑶：“买点东西回家做吧？”
他没回。
下了地铁，他们先去超市，许书瑶挑选些食物，陆尘跟在后面一米距离，不远不近，她让他拿什么，他就拿什么。
回家后，许书瑶立刻瘫到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对他发出指令：“小土啊，买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下两碗面条吧，我要吃水面，粗的那种，上面盖一份辣椒炒肉，不要放大蒜，不要出现辣椒籽，肉要比辣椒多，要甜辣口，再加个荷包蛋。你跟我吃一样的吧？”
陆尘将几袋零食塞进柜子，再把生鲜放冰箱，带着需要的食材，关上厨房门忙活去了。
许书瑶玩了把手游，回复祝萌的消息，没过多久，厨房门打开。
陆尘收拾一通，冷淡道：“好了。”
他先坐下了，却没动筷子，拿手机不知道哒哒哒打什么字发给谁。
许书瑶翻下沙发慢悠悠踱过来，两碗辣椒炒肉盖面，放在长桌斜对面。
“……”
许书瑶把面碗挪到他旁边，走到他身边坐下，先动筷子，尝了一口，卖相和口味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样。
陆尘居然真的完全听她的话，而且不会出言挖苦她。
她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去撸撸他后脑勺稍硬的发：“小土你好乖啊。”
陆尘像是跟她隔了个图层，对她的言行毫无反应，手机放一边低头吃面。
吃完饭，许书瑶坐在地毯上抱着抱枕们看了会儿新闻，等陆尘从厨房出来，她咬了咬唇，脸颊微红，鼓起勇气说：“小土，我想小解。”
陆尘刚走出厨房，听言，整个人僵了下，站在原地：“要我做什么？”
他的语气不算恭敬，有点冷冷的，像个不得不对主人言听计从的冷脸侍卫。
许书瑶脸一瞬涨得通红，心脏也跳得好快。她都在想什么啊！！
“我，”她别开视线，小声：“我腿不舒服，走不了了。”
空气安静了两秒，陆尘从厨房那儿走过来，单膝跪地，揽着腿弯和后背将她抱起，往洗手间去。
许书瑶勾着他脖子，捏捏他耳垂，摸摸他头发，他目不斜视。
她又去碰他下巴，碰完又要碰喉结，他终于往另一边躲了下。
到了洗手间门口，他准备弯腰把她放下，许书瑶却抱紧他脖子，抑扬顿挫地“嗯”声拒绝。
陆尘看向她，眼底仍然一片平静，连疑惑都没。
许书瑶凑近他耳边，气音说：“有人追杀我，你要寸步不离。”
陆尘：“……”他再怎么想维持平静，嘴角还是没忍住抽了下。
平静对视几秒，他抱她进了洗手间。
放下后，许书瑶看一眼门外：“现在你可以出去等了。”
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往下说，紧紧抿住了嘴巴。
陆尘转身出去，许书瑶看着他背影，又用气音补充道：“记住，有人要追杀我，可能是暗杀，你一定要注意了。”
陆尘脚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大步跨出了门。
许书瑶扬着嘴角，虽然陆尘在生气，可是逗生气的他也好有意思呢。
小解完，要他抱着上楼，要他陪睡，他全程没表情没话，一一照做，在床铺的边边上侧躺着，稍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的程度。
许书瑶坐起身，挪到他旁边，伸着脖子过去，本来想看他脸，不过首先被下方突出的一团吸引去视线。
陆尘胳膊枕在头下，垂眸，意识到她在盯着哪里看后，他浑身变得僵硬，那里因为她的注视而不可控地立刻将裤子撑紧。
许书瑶惊讶得眨眨眼，可能觉得神奇，便持续地盯着，同时脸颊不断升温泛红。
那里很快越膨越胀，陆尘咬紧牙，却不慎泄露出一丝稍重的呼气声。
许书瑶揪住他衣角晃晃，小小声问：“……可以吗？”
裤子又动了动，但陆尘蹙眉，冷冰冰的声音：“你不是讨厌我的身体么？”
许书瑶瞪大眼睛：“怎么会？我什么时候说过？”
回忆起那日的对话，许书瑶知道了，他可能就在为此生气呢。
她解释：“那是因为你压着我肚子了。”
“……我以后会注意。”虽这么说，他仍然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许书瑶维持鸭子坐的坐姿，等了一会儿，攒出点勇气：“除了你的起床气，别的我都不讨厌……你想要亲密无间的相处，包括额…贴着门，我现在也能接受了。所以除了起床气，和贴门，别的我都，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