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凌小柒这么说,焦氏那双仿佛是笼罩着一层灰色阴霾的眼睛还是没有任何的光彩。
仿佛是生死,对她来说不重要了。
她的脑海中全部是她一身鲜红嫁衣嫁给王屠,被他背着上花轿的画面。
那些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的扭曲,嫁衣褪去了一层血红之色,成为了丧服一样的白,而她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锁链,将她牢牢的禁锢在王屠的身上。
前方的花轿,变成了挂满了红绸的铁牢笼。
她仿佛是听到了王屠在她耳边说。
“这辈子你都逃不掉了,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往家的鬼。”
她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王家了。
从嫁给王屠的那一天起,属于她的那个自己,就已经死了。
见焦氏神色恍惚的不说话,凌小柒叹了口气,她扶着焦氏站起身来,看向走到了她们面前的王屠:“王屠,你是不是非得弄出来人命?”
“焦氏已经犯了七出之条,按照我朝律法,我即便是打死她,也是无妨的。”王屠语气冷漠。
因为凌小柒和秦羡关系不错,他还是保留着最后的一丝理智,不想对凌小柒动手。
“凌小柒,你现在赶紧走,别管我家的闲事。”
听王屠这么说,凌小柒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是想打死她,好再娶一个对不对?!你若是真的不想和她过了,那就与她和离,为何非得害她性命?!”
焦氏抬起头,看向了王屠。
她也想知道答案。
因为她曾经也被打的受不了过,就告诉王屠可以休了她,可王屠却始终不同意。
也真是因为如此,她才对王屠保留着那么一丝的念想。
或许,王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只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给他生个孩子,他心里不痛快,才会变得这么暴虐。
听着凌小柒的质问,王屠的眼底迅速的闪过了一道不自然的神色。
“儿子,跟她废话什么?把她丢出去!”尤氏在一旁恶狠狠的盯着凌小柒。
王屠朝着凌小柒伸出手,凌小柒这两日已经在军营里跟着那些士兵学了几招,见他伸出手来,便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紧跟着,她背过身想来个过肩摔,把王屠丢出去。
但无论她使出多大力气,都不能撼动王屠分毫。
在凌小柒惊讶的时候,王屠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脖颈,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王屠曾经也是跟着焦梨花的父亲走镖的镖师,他生的人高马大,力气很大。
“你放开我!”凌小柒剧烈挣扎起来,但她的那点力气对于王屠来说根本不够看的。
王屠掐着她的后脖颈,冷声道:“你以后还来我家不?”
“来!只要你不愿意放了焦梨花,我天天来!”凌小柒也很倔强。
“王屠,你放了凌姑娘!”焦梨花见凌小柒脸都涨红了,拖着虚弱疼痛的身子走上前去,想要帮凌小柒。
但她才刚刚靠近,王屠就用另外一只手甩给了她一个耳光。
苏妤的视野随着萧北墨才到这方院子里,便看到焦氏被那人高马大的汉子一巴掌打翻在地,以及凌小柒被掐着后脖子的画面。
当下,她的火就蹭的一下起来了。
萧北墨冷沉着俊脸,大步走向王屠。
王屠看到萧北墨的瞬间,直接吓得呆愣在了原地:“少将军……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北墨便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
眼看着王屠的身体横飞出去几米远,焦氏和尤氏都一脸着急的朝着他扑过去。
“夫君(儿子)!!”
不等焦氏和尤氏到王屠的身边,萧北墨就迈着长腿,几步走到王屠的面前,一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之后,另外一只手对准他的脸就狂扇耳光。
听着那清脆的巴掌声,苏妤看着这一幕,就觉得不是一般的解气。
“就得这样!”
她看就是让王屠这样的坏种吃的太饱了,以至于他现在吃太撑闲着没事干,成日都盘算着怎么来磋磨自己媳妇了!
想到这里,苏妤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或许,她也应该改变一下她投喂百姓们的方式了。
毕竟,她也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
万一将他们那些不好的惰性全部养出来的话,那以后没有她的帮忙,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
这么想着,苏妤的情绪低沉了很多。
是她一开始大意了,就只想着有她,让百姓们吃饱穿暖。
就没有想过万一哪天她帮不上百姓们的忙了,他们该如何?
苏妤那微妙的情绪变化,让萧北墨迅速的捕捉到了。
他能感受到苏妤不开心了。
都是王屠惹得的。
黑沉的眼底涌动着冰冷的杀气,萧北墨的巴掌越来越重了。
王屠发出了一声比一声高的惨叫。
而焦梨花和尤氏根本不敢阻拦萧北墨。焦梨花急的几乎要晕过去,尤氏只知道扯着嗓子大声哭喊:“少将军饶命啊!再这样打下去,他会没命的啊!”
那边,凌小柒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看向尤氏道:“那你儿子打焦梨花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也会没命?”
这真的是太双标了。
苏妤觉得凌小柒问的很犀利,也跟着点了点头:“说的对!”
尤氏被问的哑口无言。
“求求您了,少将军,放了我夫君吧。”这时,焦梨花却是忽然朝着萧北墨跪下了,祈求道。
这一幕差点把凌小柒和苏妤气晕过去。
“焦梨花,他都往死里打你了!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对他心软呢?!”凌小柒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苏妤大概能猜到一点。
她发现焦梨花此时对王屠的担忧和心疼完全不像是装的。
焦梨花对王屠应该还有感情。
好家伙,这个焦梨花就是个绝顶的恋爱脑啊!
“他是我夫君,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焦梨花也知道自己对不起凌小柒,眼神躲闪不敢和凌小柒对上。
这让凌小柒很是抓狂。
她年纪还小,也不知道恋爱脑的可怕之处。
所以她现在非常想打开焦梨花的脑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萧北墨的巴掌一直都没有停。
王屠的脸已经被抽的血肉模糊了,他的惨叫声也越来越没有力气。
在挨打的时候,王屠一直在想的是为什么萧北墨要管他家的闲事。
他眼角的余光,撇了跪在萧北墨面前,抓着萧北墨袍角祈求的焦梨花。
虽然焦梨花的脸破了相,可她身姿纤细,长得又是一副娇弱小白花的样子,此时那泪如雨下的样子,我见犹怜。
萧北墨是个男人。
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不代表他不渴望女人。
想到这里,王屠瞬间就通透了。
萧北墨特意跑到他家来,就是奔着焦梨花的。
“萧少将军,别打,别打了……”想通了之后,王屠就撑着最后几口气,迫不及待的开口,“我有话和你说,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倒是要看看王屠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话,萧北墨停下了手,冷冰冰的看着他:“说。”
吞了下口中的血沫子,王屠那双肿的只剩下一条缝隙的眼睛看向萧北墨:“自从萧少将军把云城收复之后,我们这些老百姓每日都能吃饱穿暖,我们都很感激萧少将军……”
“别废话!”萧北墨不耐烦的打断了王屠的恭维,“直接说重点!”
萧北墨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些,王屠就被吓得打了个摆子,赶紧说道:“我们一家也很感谢萧少将军,一直都找不到可以回报萧少将军恩德的办法!今日,我愿意将焦梨花想给萧少将军,请萧少将军笑纳!”
此话一出,却是如惊雷般在焦梨花的耳边炸响。
苏妤直接操起了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杯子,朝着面前的淡蓝色屏障砸去。
那杯子直接穿过屏障,狠狠地砸在了王屠的脑袋上。
王屠又嗷的惨叫了一声。
这一幕,直接惊呆了尤氏和焦梨花还有凌小柒。
萧北墨不是第一次看到苏妤的隔空传物,他不惊讶,但他却更生气了。
他上次感受到雪神这么大的怒气的时候,还是他被围困雪山的时候。
也难怪雪神这么生气。
这个王屠实在是太无耻了!
“你们俩看到了吧?刚刚是雪神惩罚王屠呢!”凌小柒惊诧过后,便向还处在呆愣之中的尤氏和焦梨花说道,语气之中满是虔诚的敬意,“人在做天在看,王屠的所作所为,就连神明都看不下去了!”
尤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开始磕头:“求雪神发发慈悲,放了我儿一命吧!求雪神怜悯啊!”
见尤氏还在不知悔改的替王屠求情,苏妤轻轻摇了摇头:“不可原谅。”
尤氏到现在都只关心王屠的死活。
她内心已经完全没有了是非观念,已经是彻底没救了。
萧北墨听到了苏妤的轻轻念叨,他冷冷的看了尤氏一眼:“雪神说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不可原谅。”
尤氏和王屠的眼底都闪过了震惊和绝望。
神明不肯原谅他们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去死吗?
想到这个,王屠彻底慌了,向萧北墨求饶道:“萧少将军,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愿意把焦梨花让给您!您把她带走,让她给您暖床,给您做洗脚婢!你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等她伤养好了,她的滋味很不错的!就连胡匪当初都对她欲罢不能,隔三差五的来找她……”
“夫君?!”焦梨花的脸,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我什么时候和胡匪……”
她和胡匪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爹死在胡匪手中,她什么时候和胡匪有过那种关系?!
若是胡匪真的糟蹋她,她宁愿一死!
意识到自己在极度惊慌之下说错了话,王屠一下闭上了嘴。
尤氏扭头看向了焦梨花,眼神中是蓬勃的怒气:“好啊!你居然敢和胡匪苟且!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荡妇,我打死你!”
不等尤氏扑向焦梨花,凌小柒上前推了她一把:“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还没有定性,你少在这发疯!”
尤氏被推翻在地,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着焦梨花:“真相就是这个贱人和胡匪勾结在了一起!我说为什么那些胡匪平时看到个漂亮女子就走不动道,但是表面上却从来不对焦梨花动手呢!敢情是他们背地里就勾结到了一起!”
说到这里,尤氏大声哭喊了起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们老王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无耻荡妇!就该把她沉塘!”
苏妤看向焦梨花。
焦梨花瘫坐在了地上,她双眼无神的摇着头:“我不是,我没有和胡匪……我没有……”
“萧北墨,问问王屠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苏妤轻声说道。
“本将只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说实话,焦氏和胡匪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北墨一字一句的问道,“若是敢撒谎,后果自负。”
无形的压迫感,直逼王屠。
一时间,王屠有种无法喘息的感觉。
他知道萧北墨有可以测试人谎言的法宝,若是现在撒谎,萧北墨用那法宝测试他的话,他不就完了?
“那我要是说实话,您就会放过我?”王屠小心翼翼的向萧北墨问道。
“不要和本将谈条件。”萧北墨厌恶的看着王屠,松开手将他丢到了地上去。
“少将军得答应我说真相,您就放我一条生路。”王屠倔强的说道。
他犯下的事情他很清楚,要是现在说出来了,十有八九就是死路一条!
“答应他,反正有的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苏妤那一贯温和悦耳的声音现在也冷的像是寒冰。
“你说,本将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萧北墨缓缓地说道。
王屠眼神一亮:“少将军一向是一言九鼎,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你放心,不是所有人都像是你这样无耻!少将军向来重诺!”凌小柒说话间,担忧的看了一眼焦梨花。
直觉告诉她,王屠接下来所说的真相,对于焦氏或许会是毁灭般的打击。
“少将军,此事既然和胡匪有关,要不要将王屠带回军营审问?”凌小柒向萧北墨问道。
萧北墨没有说话,而是抬眸看了真前方一眼。
察觉到萧北墨看向了自己,苏妤也能猜到凌小柒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建议。
但有些话,必须得让焦氏亲耳听王屠说出来,她才能真正的看清楚自己的所爱之人到底值得不值得她这般付出。
不然一直这样恋爱脑的活下去,焦氏迟早也是要死在王屠的手里。
“就在这审。”苏妤果断的说道。
“不必了。”萧北墨再次看向王屠,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指着他,“把事情的真相,现在就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看着面前明晃晃的佩剑,王屠不敢有隐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真相全部都说了出来。
片刻后。
听完王屠所所说的,在场所有人包括苏妤,都处在了震惊的沉默之中。
胡匪确实是隔三差五会来王家,找焦梨花。
但和胡匪发生关系,不是焦梨花自愿的。
每次胡匪来的时候,焦梨花都是昏睡的状态,是王屠给焦梨花提前下了药。
而那个胡匪也是王屠引来的,因为自从胡匪占领云城之后,他很担心自己哪天也会死在胡匪的手中,于是就甘愿把焦梨花献出去。
他打听到了一个胡匪的小头领有特殊的癖好,喜欢肤若凝脂的妇人。
而焦梨花一身皮肤白皙若凝脂,没有丝毫瑕疵。
知道焦梨花是个刚烈的性子,王屠为了不让焦梨花反抗,以免让她的肌肤受损,所以那个胡匪小头领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提前在焦梨花的茶水里下药。
这药,也是胡匪小头领提供的。
因为胡匪小头领很喜欢焦梨花,所以爱屋及乌,对于王屠也暗中颇为照顾。
这也是为什么,这云城的百姓们都饿的面黄肌瘦,可王屠和尤氏却不像是难民的原因。
“王屠,你真的还是人吗?”凌小柒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看着王屠的眼神完全是充满了杀意。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现在就一刀子捅死王屠。
尤氏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的,她颤抖的看了王屠一眼,又朝着萧北墨开始求饶了:“少将军明鉴啊!并非是我儿有意勾结胡匪!是焦氏,是她太会勾男人了,都是她的错啊!”
焦梨花面无表情的看向了王屠。
此时,她的内心是前所有的平静。
“所以胡匪霸占云城的那段日子,你对我好,连家里的重活都不舍得让我干,就是因为那个胡匪?”
王屠看向焦梨花,眼神充满了厌恶,仿佛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当然是了,不然呢?你一个被胡匪脏了身子的破鞋,你觉得老子还真的会看得上你吗?”
“所以,少将军收复云城之后,你觉得我配不上你,才每日虐待我?”焦梨花继续平静的问道。
“萧北墨,小心焦梨花,她不对劲。”苏妤向萧北墨提醒了一句。
这种情况之下,焦梨花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却还保持着这样的平静,是极其反常的。
萧北墨轻轻颔首。
“是的,我恨不得打死你这个贱妇!”王屠毫不留情地说道。
焦梨花闭了闭眼后,忽然就笑了:“那我怀不上孩子呢?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
“那不是我。”王屠摇了摇头说道,“是那个胡匪觉得你不配留下他的种,给你喝下绝嗣的药。”
“你个不是人的东西!”凌小柒直接忍不住了,扑上去就开始狂揍王屠。
苏妤也被气的浑身颤抖。
王屠已经彻底刷新了她对渣男的认知。
不,渣男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恶了!
他就是个恶到骨子里的坏种!不配为人!
“别打我儿子!”尤氏上前去阻止凌小柒。
一时间,凌小柒的怒骂声,王屠的惨叫声和尤氏的阻挠声混为一体。
这个小院,是前所未有的不平静。
焦梨花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多谢少将军出手相助。”焦梨花盈盈朝着萧北墨行了一礼。
萧北墨看着焦梨花,俊脸微微绷着。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焦梨花。
事情的真相残酷到已经超乎正常人的想象范畴了。
而焦梨花朝着萧北墨行礼完之后,猛地转头朝着不远处的那颗已经枯死的树奔去。
意识到焦氏这是想寻思,萧北墨上前几步就抓住了焦氏的肩膀。
“放开我!”焦氏的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般流了出来,“我不配活着。”
“萧北墨,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死,是对自己的惩罚,不是对那些伤她害她的人的。”苏妤字字清晰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