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正经严谨,很少开玩笑,一说话陆笑兮也被逗笑了。
“你啊,就不怕皇上派人跟着我们?被听到了那可是大不敬之罪。”陆笑兮说着,发现自己靠得宋彧太近了,连忙抽身退开了些。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连带着宋彧也面上一红。
明明刚才已经靠得很近了,他却没有丝毫的不适。
也不知是为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天气越来越凉,日子也逐渐靠近年关。
采买年货的人越来越多,陆家的商铺干脆也不抠抠搜搜,每天把库存拎出来卖,跟着大赚了一笔。
钱家商会的人怎会允许他们卖得如此畅快,很快就又找上了门来。
“治死人啊,陆家商铺的大夫治死人了!”有人在陆家商铺的门口敲锣打鼓,“为了保他们商铺的名声,乱开药,治死人了!小孩子没了爹,媳妇没了丈夫,老人没了儿子啊!”
本来这商铺之争,陆家占了上风,吃瓜群众们都没想看热闹的。
没想到这次闹出了人命,又都纷纷围了上来。
陆笑兮从店里走出来,看到地上摆放的用白布包裹的尸体以及在一旁哭丧的老人和小孩,心中也暗暗吃惊。
钱家商会的人居然为了抹黑他们,真的弄死了一个人。
这当中不可能没有黄刺史的作祟和怂恿。
“陆小娘子。”苏大夫就是这次诊治的大夫,这会儿急得都快掉下泪来,“这可该怎么办啊,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冤枉!”
“苏大夫先不要急。”陆笑兮道,“你且慢慢说,这病人是你诊治的吗?”
“是…”他刚说一个是,底下的人就吼起来叫他赔命,好在被陆家的家丁给拦住。
“是我诊治的,但他确实只是普通的风寒,如此简单的病症,我从前…我绝对不可能诊断有误。”苏大夫急道。
“没事,我会替你做主。”陆笑兮道。
两人的年龄明明相差了好几倍,陆笑兮的话却有十足安抚人的力量。
“仵作来验过了吗?”她高声问。
“还需要仵作?”底下人嚷道,“我儿子本就是普通的风寒,你们的庸医给他开药吃死了人,是板上钉钉的事!”
“住口!”陆笑兮道,“事情还没查清,怎容你在此血口喷人。来人,去衙门请仵作!”
此话一出,底下几人的眼里闪过得逞的神色。
陆笑兮看在眼里,恍若未见。
第53章 亲自审理
“不能请仵作啊,陆小娘子。”张叔拄着拐杖赶过来,低声道,“当初我被他们的人打断了腿,也上衙门告过。他们和官府官商相护,根本不讲道理,就把我们的人都赶了回来。要我说…还是私了吧,赔钱了事。”
问题是,即便她们愿意私了,对方肯吗?
“我不信!”陆笑兮故意大声道,“官府岂能容他们随意冤枉人,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报官报官!”
“陆小娘子啊…”见陆笑兮不听劝,张叔也急得冒汗。
大伙儿一听报官,都激动起来,年货也不采办了,推着挤着要跟着去看。
陆笑兮带着苏大夫和几个家丁,闹事的人抬着尸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衙门而去。
此时,黄刺史的书房。
“报!——”有官兵快步走进,“刺史大人,外面有一姓陆的小娘子击鼓鸣冤,说是有人诬陷她的大夫害死了人。”
黄刺史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这陆小娘子还真是有意思,别人家死了人,都还没来得及报官,她倒抢在前面,生怕本官不受理一样。”
一旁有人谄媚道:“到底只是十几岁屁事不懂的小孩,哪里能明白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走,会会她去。”黄刺史轻蔑一笑,放下茶杯。
他一路走到衙门正厅,听到里面喧哗一片,眉头一皱,快步走近,呵斥道。
“都给我住嘴!”
衙门瞬间安静下来,但也就安静了那个瞬间,又都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尤其是那个陆笑兮,小小年纪又是女孩子,声音比谁都大,愣是不服自己的人有错。
还有那个陆彧,自家妹妹没教养不制止,还在一旁帮腔…
“大胆!”黄刺史一面说一面走上上首的位置,准备拍响惊堂木叫大家安静,却冷不丁的发现…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居然坐了另一个人!
是那黄公子!
这年轻公子,坐着他的位置,玩着他的惊堂木,翻着他的卷案…这简直处处都是挑衅啊!
“黄公子?!”黄刺史立刻黑下脸来,“本官不管你家中到底什么身份,哪怕你的官位比本官高,只要没有皇上的圣旨,你就不能取代本官的位置!”
他这话说得倒不是危言耸听,他的官位虽然不算最高,但就算是六部尚书到了,也不能替代他坐在这里,只能坐在下首位置上。
但是皇上的圣旨…
“皇上的圣旨?”黄公子把惊堂木扔到桌上,“这个好说,朕一会儿亲自拟一则给你,可还满意?”
“什,什么?”黄刺史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黄公子身边的随从突然呵斥:“大胆!敢对陛下不敬!还不跪下?!”
黄刺史的第一反应是,这声音尖锐…不是男子,是宫里的人!
接着才真正意识到,那个自称“朕”的人,黄公子是…
“皇上?!”他脑袋一翁,无意识的跪了下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
当年科举殿试那年,考他的还是上任皇帝呢,这任皇帝年轻,他也从来没见过。
而且不光是黄刺史,堂上所有的人,除了皇上背后的护卫,除了陆笑兮,所有人都吓呆了,以为黄公子就是哪里来的一位年轻贵公子,半天才想起来下跪行礼。
“都平身吧。”皇上揉了揉太阳穴,“堂下陆笑兮,何事状告,状告何人?”
陆笑兮起身道:“回皇上的话,民女陆笑兮状告洪州黄刺史和钱家商会钱社长!合起伙来欺压洪州城其他商户,诬陷民女的大夫治死了人!”
“尸体何在?”皇上又问。
无人应答。
半晌才有人颤颤巍巍的答:“回,回皇上的话,在这里…”
一具被白布掩盖的尸体被抬了上来。
“传杨太医验尸。”皇上道,“正好朕的随行太医从前学习过仵作之道,由他来验尸正好。”
太医验尸,谁敢反驳?
一名中年太医上前来检查了尸体,很快得出结论:“死者面僵,牙关紧闭,双拳紧握,舌苔发紫,是服用了过量的马钱子所致。”
“为何会服用马钱子?”皇上问。
苏大夫颤颤巍巍的跪拜了一拜:“回皇上的话,死者生前受了风寒,生痈疽疮毒,又咽喉肿痛,故…草民为其配制了带有马钱子的药方。马钱子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的功效,但过量服用可能导致惊厥和猝死。”
“这位大夫说得没错。”杨太医颔首认可。
“开的方子何在?可有备份?”皇帝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审理案子,表情饶有兴致,每次问的还都在点子上。
“回皇上,草民开的每一笔方子都有备份。”苏大夫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方子,颤抖着递到杨太医手里。
杨太医审视过以后再度点头:“这则方子开得确实没有问题。”
“给病人的方子呢,还有开的药的药渣。”皇上掰着指头数,见死者那家人畏畏缩缩的眼神交流,呵斥道,“要是拿不出方子和药渣,没有证据,论诬陷罪论处!”
这话一说,那家人立马就滑跪了。
他们听到皇上来了,就怂了九分,看到黄刺史傻了,剩下的一分也没了,立刻卖主求饶。
“皇上,我们也是被刺史大人逼迫的…”
“这马钱子我们也不想多吃,我们更不想吃死人啊皇上,这可是我们一家的顶梁柱,求皇上宽恕!”
一听人招了,兴致勃勃的皇上瞬间枯萎在座位上,又开始无止境的支着头按着太阳穴。
“这几个人拉下去慢慢审。”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嘴里小声嘟囔着,“这么简单的案子,真是有够没意思的…”
“好了,该审正事了。”皇上又拍响惊堂木,“洪州刺史黄承虎,钱家商会会长钱治,你们一人鱼肉百姓欺压商户,一人收受好处为虎作伥,常年官商相护,将整个洪州城搞得乌烟瘴气,该当何罪?!”
“黄公子”过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悉心接待。
因为想要拉好这段关系,暗地里的事虽然没有完全暴露,但和钱家商会的事已经被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照皇上的性情,决计饶不了他。
可怎么会…皇上怎么会突然大老远跑这江南来,总不可能就为了捉他一个吧?
“钱治。”只听皇上道,“你为一己私利,长期结党营私,肆意诬陷,草菅人命,现捉拿归案,待具体罪证收集齐了,一并问罪!”
“黄承虎!”皇上又唤另一人,“你身为朝廷命官,堂堂刺史,居然徇私枉法,一手遮天,做这洪州城的土皇帝,带回京城处置!”
话音刚落,就有一批护卫打扮的人上前来,将瘫软的两人拖了下去。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衙门里所有的人,也都换成了皇上的人。
别说是旁人了,连黄刺史都压根没有发现。
“你们这对小夫…啊,小兄妹呢?”皇上又看向陆笑兮和宋彧,转而一脸笑颜,“此案你们两人有功,想要什么奖赏?”
陆笑兮刚想说不敢居功,不要奖赏,就听皇上道:“你们陆家富可敌国,想来也看不上朕的这点奖赏。这样吧,陆彧马上就要参加春闱,就奖赏他一套朕四库全书的书,怎么样?”
两人忙齐声道:“多谢皇上恩典!”
陆笑兮心中暗道这皇帝小气,明明是国库缺钱,不愿意赏赐银两和宝贝,就赏一部书,还说得这么好听。
皇上赏的书固然也是价值连城,但这书是不能看,更不能卖的,要供起来,还千万不能弄褶皱弄脏,属于是供了个宝贝回家。
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她,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是和皇上在同一阵营,皇上是一刻也没有忘记惦记过他们陆家的财产,未来有一天,也一定会找借口找他们陆家拿钱。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朕也乏了。”皇上甩甩手,就准备率先离开。
这时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冲上前来,跪在皇上面前。
“皇上,皇上,草民还有冤屈!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众人一看,来人居然是苏大夫!
他的冤屈刚才不是解决了吗?难道说还有?
陆笑兮频频给苏大夫使眼色,怕他惹恼了皇上,因为皇上刚才说乏了…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谁料皇上又兴致勃勃起来:“你还有什么冤屈,说来朕听听。”
苏大夫抬起头来,满是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
“皇上。”他说道,“臣十五年前在宫中做过太医,您出生的时候,臣还为您把过平安脉,皇上您…可还有印象?”
“太医?”皇上明显吃了一惊。
宫中太医数量多,但能给刚出生的皇子把平安脉的,至少也是太医院院判以上的人物。
院判怎的也会沦落到如今贫寒,还受人冤枉差点打入大牢的境地?
皇上那时年幼,认不出苏大夫,但一旁的杨太医很快有了反应。
“师,师父?”杨太医缓步向前,“您是苏院判?是我师父?…这才十五年过去,您怎的像是老了三十岁?”
苏大夫含泪点点头:“你进步了,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太医了。”
“原来是苏院判。”皇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这么一喊朕也有些印象,你之前在宫中任职好好的,怎么下到江南来了,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扫了眼站在一旁明目张胆“偷听”的陆笑兮和宋彧。
“草民告退。”
“民女告退。”
两人知道马上要说宫里说不得的东西了,连忙自觉退出来。
要知道宫廷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从来和太医院脱不开干系,许多丑事也只有太医院知道,他们才不想因为好奇心旺盛而被牵扯进去。
不过事情全部解决,两人都倍感轻松。
黄刺史和钱会长双双落网,没人再会为难他们陆家经商,以后可以在江南一带好好发展。
陆笑兮回去自家酒楼饱饱的吃了一顿,再就回房歇息。
可回去以后,再回想这件事,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突然想到了聂瑶。
来时的路上聂瑶跟她说,因为宋彧中毒那件事牵扯到了皇后对太子下毒,宫里查案的官兵被处死,太医也被赶走。
宋彧今年十八岁,中毒的时候是三四岁,正好是十五年前,难道说那被赶走的太医…
正是苏大夫?!
意识到这一点,陆笑兮再等不了,冲到苏大夫的住处,想问个一探究竟。
可这时苏大夫根本没有回来,她等到快天黑也不见人影,只见有官兵回来帮他收拾房间里的行装,忙上前问。
“这位官爷,不知苏大夫去了哪里,怎么劳烦您二位来帮忙收拾行李呢?”
官兵对她眼熟,知道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便也好心告诉她。
“以后不是苏大夫,是苏太医了。皇上刚封了苏大夫做太医,以后啊,就跟在皇上身边回京城,就不回来了。”
陆笑兮手脚麻利地帮忙收拾着东西,又问:“那我能跟着过去和他说几句话吗?两位官爷也知道,苏太医他从前是我们陆家的大夫,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结给他呢…”
情急之下,找了个撇脚的理由。
官兵想说都做了太医了,还在乎你那点儿工钱,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行,我们去问问,如果可以,就让你进去跟苏太医最后讲几句。”
“多谢两位官爷了。”陆笑兮说着,又往两名官兵手里塞了些银子。
所谓有钱好办事,她顺利浑水摸鱼到皇帝住处附近的院子,和苏太医见到了面。
两人很快关起门来说话。
苏太医的年龄都能做陆笑兮爷爷了,两人也不怕说什么闲话。
“你说什么?要问当年发生的事?”苏太医连连摆手,“陆小娘子,我老苏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和皇上说上话,重新做上太医,都多亏了您。可是当年发生的事和您没有关系,您就不要好奇了,没有好处。”
第55章 “任性”的宋彧
“苏太医误会了。”陆笑兮道,“晚辈也跟您实话实说,我的兄长陆彧…他其实并非我的兄长,是我将来的夫君…您别惊讶,他真名并非陆彧,而是宋彧。”
“宋彧这个名字,您有印象吗?”
看得出,苏太医很想说没有印象,但他控制不住惊愕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我,这…”他半天欲言又止。
“您别急,慢慢说。”陆笑兮反过来安抚他。
“这个孩子,宋彧…他还活着吗?”苏太医颤声问。
果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陆笑兮缓缓点头:“他还活着,只是双腿没有知觉,整个下半身都残废了。”
苏太医叹道:“真是个苦命的孩子。若我当年有机会继续给这孩子治疗,说不定就不会落得现在这个结局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陆笑兮压低声音,“您放心,我知道下毒一事,您只需要告诉我其他的就好。”
苏太医听她这么说,显然已经知道了一部分,还是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原来,当年年幼的宋彧突发“恶疾”,宫里正是把苏太医请来为他治疗。
苏太医很快查出了宋彧服用了一种叫尸虫丹的毒药,用针灸控制住毒素后,迅速向当时的皇上禀报。
当时皇帝很快查明了事情的原委,不想丑事泄露,也不想肆意杀劳苦功高的老太医,就给了他一笔赏钱,叫他带着家眷离开京城。
没想到苏太医刚一离开京城,宫里皇后派出的杀手就追了出来。
苏家一家十二口人,除了苏太医本人侥幸逃离,其余十一口均被残杀。
他不得已远逃至江南洪州,隐姓埋名,躲藏起来。
今日苏太医向皇上伸冤,也就是为他惨死的十一口家人鸣不平。
提及宋彧,他也连叹了几声气。
“当年是我愧对这个孩子。”苏太医颤声道,“只是当时走得匆忙,实在来不及把他的病情移交给其他太医…若是有人接手他的病情,或许能够根治也未可知。”
陆笑兮摇摇头:“您不用自责,即便有时间移交,也没有人敢接的。错的不是您,是下毒的人。”
“你说的也对,谁又想知道这些事,惹祸上身呢?”苏太医又取出帕子,抹了抹泪。
“可是苏太医,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陆笑兮道,“…您,还能去看看宋彧的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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