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庄二公子越听越糊涂。
沈砚就简单的告诉他：“大当家的当年被李统领背刺受了重伤，正好逃到了徐良他们的村子，是徐良救了大当家。”
庄二公子十分惊讶。
“你怎么知道？”
沈砚不知道，这是他猜的。
并且猜对了……
“你的意思，他们就躲在徐良的村子？”
沈砚点头：“他们无处可去，到处都是天罗地网等着，而徐良的村子因为当年逃荒早就没人了，那里有房屋，或许还有井水，十分适合他们躲藏生存，还不会被发现。”
庄二公子点点头。
确实……
他怎么没想到。
明明只要仔细一点就能想到的。
他不由看了沈砚一眼，忽然觉得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沈砚计划中的一环？
他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运筹帷幄……
如果真的是他……
“庄二公子？”沈砚叫了一声。
庄二公子抬头。
沈砚说：“走吧。”
“……好。”
徐良家所在的村子叫董家村，这个村子大多数人姓董，他们看到了有人生活的痕迹，庄二的人不敢贸然上前怕打草惊蛇。
“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在村子外遇到了另一伙人，这是西北军的人。
“庄家人？”那边问。
庄二走过来：“你们是李统领的人？“
对方承认了。
庄二眯了眯眼睛。
他们还没通知李家，李家就来人了，说明，在这之前李家就知道土匪躲藏的地方。
李家为什么会知道土匪躲的地方？
“土匪通知他们的。”沈砚站在高山上看着远处的小小村落：“大当家的要和李家来个了断。”
庄二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就打听点事。”沈砚说完就不再吭声了。
而村子里，大当家盯着远方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了屋子。
屋子里，庄延和李慕被五花大绑。
庄延还好，他很乖顺，可李慕就不太好了，他挣扎着想跑，结果绳子是越挣扎越紧张，越挣扎越难受，此时他已经满脸疲惫，完全没了精气神，加上冷，浑身都没了力气。
大当家从外面进来，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
“和你爹长的真像。”大当家感慨。
“你认识我爹？”李慕干哑着嗓子说。
“认识，以前……我们算是好友。”大当家的说：“不过……”
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他刺了我一刀，我们就不是了。”
这话一出，李慕惊讶，庄延缩了缩脖子，心里乞求，自己老爹可千万不要和土匪头子有仇……
大当家的拔出刀：“我也刺你一刀……”
他顿了顿：“你爹如果来，你就能活，你爹来晚了或者不来，你只有死路一条。”
大当家说完，就在李慕手腕上划了一刀，让人将他和庄延放在了院子里。
两个人被冷风吹的透心凉。
尤其是李慕，手腕上又有伤，天又冷，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放进了冰窖，嘴唇发青，脸色发白，牙关止不住的打颤……
两个人决定先静观其变。
此时，有人回来禀告了院子里的情况，庄二着急跑出去，远远的看到一个人流了一地的血……
“庄延……”他着急就要跑过去，沈砚拦住他：“是李慕。”
庄二松了口气。
不是庄延就好……
沈砚推了推他，在他耳边说：“李统领悄悄的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庄二看他：“你又想说什么？”
沈砚无辜：“我什么都不想说，就是提醒二公子，李统领是偷偷来的，可他发现我们也来了，你猜他会想什么？”
庄二的眉头皱了起来。
李统领要么想斩草除根将他们一起杀了，要么就拉入伙，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这个沈砚……
大概又在想借刀杀人的事了。
山谷寂静。
李统领沉默的看着前面的小院。
“统领，庄家二公子在那边……”李统领心腹指了指庄家的方向：“他们带的人不多。”
李统领点点头：“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了结了土匪再说。”
心腹又说：“那少爷怎么办？”
李慕的血一直在流，一开始还有意识，后来就垂下头，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
大当家的站在院子里，忽然大声道：“李怀意，我知道你来了，既然来了，不出来和老朋友叙叙旧吗？”
山谷中一片寂静。
大当家的大笑了起来：“不出来啊……当年我们多好的兄弟，就因为你觊觎我家的财产你就对我背后捅刀子啊……”
大当家的人从屋子里拖出来好几袋子金银珠宝倒在地上。
“都在这里呢，你不来拿吗？”
大当家又走到李慕身边：“这是你的儿子吧？都这么大了……死了怪可惜的……”
大当家的没说完，李统领已经往山下走了。
“统领别去……”
李统领对心腹说：“把村子围了，一会儿见机行事，一只苍蝇也不能跑出去。”
“是……”
大当家的看着从山上下来的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我的兄弟，你终于来了。”
李统领看了李慕一眼：“我们的恩怨，别牵扯孩子……”
大当家的摇摇头：“跟我讲什么道理啊，我可是土匪，土匪不讲道理的。”
李统领脸色阴沉：“那你想怎么样？”
大当家问：“这山里有你的手下吧？告诉他们，你是如何坑了兄弟的？”
李统领不说话。
大当家的神情冷了下来：“当年，你饿晕倒在大街上，是我把你带回来，给你一口饭吃，后来你想参军，也是我让我爹托人送你进去，保你青云直上，李怀意，我哪里对不起你吗？”
他舒了口气：“这么多年，我就是想不通……想不通啊……就为了这点银钱，你就要杀了我？”
李统领依旧很平静，好像大当家的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大当家的恶狠狠道：“我就是想不通，死也想不通。”
李统领闭了闭眼，对大当家的说：“温少爷，我和你不一样，你口口声声说拿我当兄弟，其实我不过是你，是你们温家养的一条狗罢了。”
大当家眯了眯眼。
李统领又说：“而且你们也不无辜，你以为你爹的这些银子是哪里来的？”
李统领走近了一步，看着大当家的说：“他们私自开采银矿，之后杀了矿上做工的所有村民，我爹娘，我大哥，二哥，我嫂子，我侄儿侄女们，一个都没留……”
大当家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胡说……”
“胡说？”李统领冷笑：“我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就是为了找你们复仇，你捡到我那天，我不是饿晕在那里，我是去杀你的，可惜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长久的沉默。
庄延咽了咽口水，他都听到了什么……
能不能来个人把他打晕？
他望向远处，不知道家里人来了没有，快救救他啊……
“哎……”
大当家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两个之间的账是算不清了。”
李统领说：“李慕是无辜的……”
大当家说：“当年我也无辜，你还不是捅了我一刀？这世道说不上无辜不无辜……”
就在这时候，李统领的人悄悄摸进来，不过大当家的人显然也训练有素，两方人打了起来。
李统领趁机想要夺刀，可大当家的眼疾手快，他稳重狠一刀给李慕割了喉……
鲜血飞溅……
李统领目眦欲裂。
“老子杀了你。”
他朝着大当家冲去，大当家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刀子入肉，他看着李统领笑了起来：“李……李怀意……老子……老子让你断子……断子绝孙……”
他说完徒手拔出扎在身上的刀就朝着李统领刺去。
李统领虽然有防备，却也还是被刺了一下，胳膊上被划出一道口子。
李统领也发了狠，一脚踹倒了大当家的。
“温少爷，你早该死了。”他一刀刺进大当家的胸口。
大当家的却对他笑了一下。
“老子……老子……在……在下面……等……等你……”他瞪大了眼睛，再没了声息。
李统领大喘气，站起来狠狠的踢了大当家的一脚，又跑去看他儿子。
可惜李慕已经死了。
李统领恶狠狠的踢了大当家好几脚，发泄完了怒气，一回头就看到了庄延。
庄延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有那么一瞬间，庄延觉得，李统领是想杀了他的。
事实也是如此。
然而就在这时候，庄二公子带人赶到了。
他跑过去将庄延扶起来。
“二哥……”庄延看到二哥差点哭出来。
庄二公子给他松绑。
这时候，李统领的人已经杀光了剩下的土匪。
他们人人身上都带着血，呼吸粗重，显然是杀红了眼，看庄家人的时候，眼中也满是杀意。
“统领，土匪的银子都在这里了。”
心腹对李统领说。
李统领看了一眼地上的银子，这些银子并不多了。
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这些年花完了。
“少爷他……”心腹也看到了李慕的尸体。
李统领不说话，庄二也没说话，沉默蔓延……
李统领忽然看向庄二：“庄二公子，你们怎么知道土匪在这里？”
庄二将沈砚刚刚的分析说了一遍。
“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们也不确定，我大哥还在青峰山周围找人。”
庄二这话有两个目的。
第一，李统领显然怀疑他和土匪勾结了，恐怕连攻打青峰山都是阴谋。
毕竟，不久前庞林才折在福来客栈，当时庄家就参与其中。
而这次攻山也有庄家参与。
第二，庄二也是在告诉动了杀心的李统领，庄大知道他们来了，如果他杀人灭口，外面就会知道。
李统领没再多言，派人在周围巡视，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等确定没了，李统领让人割了大当家的头，一行人准备回去。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的云。
才出了村庄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众人点了火把，走到进山的山缝中时，李统领对庄二说：“庄二公子先走，我们断后。”
庄二点头，带着人走在前面，他嘱咐众人：“都机灵点。”
庄家人点点头。
庄延有股不祥的预感，他小声说：“二哥，我觉得李统领不对劲。”
庄二点点头。
沈砚说，李统领一定会杀了他们。
庄二觉得他们没那么大胆子，而且也不至于和庄家撕破脸……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这荒郊野岭，如果李统领杀了他们，完全可以将责任推给土匪，毕竟，李统领他们偷偷来的，外面的庄大公子只知道庄二他们进山剿匪，却不知道李统领他们也来了……
所以，自己刚刚那番话其实震慑不到李统领。
可李统领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呢？
刚刚大当家的话，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又没有什么秘密……
等等……
不对……
不对不对……
庄二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秘密……
银矿……
庄二查过大当家他爹也就是温守备，没有听说有银矿一事，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庄二停下了脚步。
那个银矿或许在李统领手里，所以……所以他才要出来杀了大当家的吗？
那知道了秘密的他们……
“二哥。”庄延诧异的看着庄二公子：“你怎么了？”
庄二公子沉声道：“一会儿……若是有事你就跑。”
庄延本来松懈下来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
可他不敢问，于是沉默的走着。
后面李统领的人如同幽灵恶鬼一样跟在身后。
走到进山的夹缝路的时候，李统领的人忽然就动手了，尽管庄家人已经有所准备，却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根本不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当兵的对手，很快就有人倒下……
“跑……跑……”庄二公子拉着小庄，兄弟两个没命一样的跑。
李统领脸色阴沉：“给我追，一个都不能留。”
“是。”
庄家护卫一个个倒下，争取的那一点点时间只够庄家兄弟跑出山缝，接着又是几个庄家人跑了出来。
可这样的荒郊野外，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庄延只觉得风在耳畔过，后面的脚步声伴随着庄家护卫倒下的声音一点点靠近……
而且雪地路不好走，他又没好好休息又跑的着急，一个不稳摔倒了，庄二公子也被他牵扯倒了下去。
完了完了……
庄延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李统领的人惊呼。
“有埋伏。”
李统领的人也没想到会有埋伏，他们还在找寻埋伏的人，山上就有石头滚落下来，一个接一个，黑暗中根本看不真切，有人被砸发出一声声惨叫，众人下意识往出口那跑。
刚跑出来的第一个人被弓箭射穿倒了下去，第二个绕过他跑出去几步，就被绳子绊倒，被人从背后一刀砍死……
接着又死了三四个人，后面的李统领他们也回过味了，可惜后退无门，山上有石头不断的滚落下来，他们走慢点就会被砸死……
“冲出去……”李统领一声令下。
他这次带的都是先锋营的精锐，总共十几个，面对面战斗当然厉害。可是白天和大当家的人打斗折损了几个，刚刚又被石头砸死的，被弓箭射死的，还有被乱刀砍死了几个，如今他身边就剩下五六个人，还有几个受了伤。
而他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他下意识就以为是庄家的人……
“火把……”
还没想明白扔火把过来干什么，就见那个山缝入口处着了火，接着几个坛子砸了过来，火苗瞬间窜起来好高，最前面那个人躲闪不及衣服被点燃，他大喊着往后退，身后的人吓的齐齐往后退，怕被波及……
李统领抽出刀，将他一刀封喉……
那人倒下去，尸体却一直在燃烧。
李统领忽然想到了什么。
然而为时已晚，尸体的火光照亮了他们的方位。
咻咻咻咻……
弓箭破空声传来，若是平时他们躲得过，可是现在，山缝狭窄，山上有乱石滚落，根本躲不开，又有两个人中箭，李统领干脆将他们拉过来挡住了弓箭。
然而山上的石头还是砸了过来……
庄延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巴张开，半晌没合上。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
他惊慌的大叫了一声。
“啊……”
一转头是一张人脸……
熟悉的人脸。
苏卓笑道：“回神了庄小公子……”
庄延大喘着气，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苏卓如此的顺眼。
庄二也被人拉了起来。
兄弟两个都跟傻了一样看着山缝入口。
那里火光冲天。
一开始还能看到几个人，后来一个都没了。
直到火小了，入口通了。
苏卓拿着刀就跑了过去。
一张大网将几个人罩住，接着便是棍棒伺候，庄延看着都疼……
“他们……他们……”庄延说不出话来。
他看见有几个人拖着一张网出来，里面正是半死不活的李统领和他几个手下。
“还留口气呢。”苏卓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沈砚这才从暗处走出来。
他看向庄家两个公子，庄二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紧张的看着沈砚，就怕沈砚给他们来个杀人灭口。
可沈砚没有，他对苏卓说：“带两位庄公子上马车休息。”
苏卓带两个人走了。
庄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沈砚和几个汉子站在李统领面前，依稀的火光映照下，像几道细长的鬼影子……
天终于亮了。
庄延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城的马车上。
庄二公子沉默不语，低着头，狼狈又颓废……
“沈砚……他们……“想到昨天看到的，庄延就觉得心惊胆颤。
沈砚是疯了吗？他为什么胆子那么大？
他带人杀了李统领！
庄二却开口：“记住，我们没有见过李统领他们，也没有见过土匪，你是被另一帮土匪带去破庙，后来土匪们内讧，你和石小五一起逃了出来，明白吗？”
庄延一愣，想问什么，可是看到二哥难看的脸色，他闭了嘴。
庄二公子回城后就去找了庄老大，将详细的事情说了一遍。
庄老大脸色阴沉：“此事虽然看似天衣无缝，还是会有纰漏，万一被发现了，我们担当不起。”
庄二皱眉：“咱们现在去追，或许还能找到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