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人把各自的积蓄都拿出来了，不到三百两。
这是不小的一笔银子了。
“就是找不到门路，塞钱都没地方。”苏唯正发愁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一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苏卓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这才几天啊，可他精神面貌非常好，他拍了拍身后的马车，得意洋洋的炫耀：“要不要坐马车出去踏青啊？”
众人：“……”
见三人诡异的看着他，他不解的问：“怎么了？”
苏唯走过来，有点不放心的问：“你的马车不是偷来的吧？”
苏卓生气了。
“我的亲姐，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吗？”
是啊……
不然她干什么要这么问？
苏卓解释：“这是庄家大公子的马车。”
苏唯也是奇了，她听说庄家大公子是军中人，出了名的严肃不好惹，怎么才几天就肯让苏卓赶走他的马车？
“真的？”苏唯不确定的问。
苏卓说：“当然是真的。”
俗话说得好，一个猴一个栓法。
庄延是那种没离过家没吃过苦，空有一身英雄梦的人，所以在他面前示弱，可以激发他的保护欲。
苏卓面对他的时候，就需要扮演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孤女就是了。
至于庄老大，他就完全不同了，他是军中人，最讨厌哭哭唧唧不爷们的男人，所以苏卓一开始就表现出那种坚强不服输的性子，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有一股韧劲，坚决不低头，永远的坚强乐观。
再说了，苏卓本身也不弱，他大咧咧讨喜的性子，很快就拿下了庄老大，他看到苏卓的时候，就跟看到自家弟弟一样。
老大喜欢的人，手下人也不会讨厌，苏卓年纪小嘴甜，他在军中混的如鱼得水，今天庄老大回家，听说他有个姐姐，逃荒时候丢了，特意让他赶着马车带着姐姐出去转转，还给了他一块腰牌，这牌子能让他进出城，而且守城军也是认牌子的。
苏唯听的大为惊讶。
这哪里是弟弟，这简直是个天才。
这种人物，苏唯只在电影里见过。
沈砚也是一脸佩服。
秦煜更是一言难尽的看着苏唯这个神奇的弟弟。
“弟弟。”秦煜堆了个笑：“你认识守城军的人吗？”
苏卓点头：“认识几个，而且我有这个……”他指了指腰牌：“你想干什么？”
秦煜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老当益壮啊……令爷爷”苏卓说：“我可以试试，救人不可能，或许可以见一面。”
苏唯：“不会连累你吧？”
关系有亲疏远近，她可一点不想因为秦大夫连累到苏卓。
苏卓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于是，苏卓赶着马车到了守城军大牢，也是巧了，有个之前在城外驻守，才换防过来的刚好认识他。
那人知道他是庄老大跟前的人，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苏卓，你怎么来这了？”
苏卓笑着说：“带姐姐姐夫出来转悠，可我对城里不熟悉，迷路就走到这了，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啊？”
那人小声说：“咱们是守城军的大牢。”
苏卓一脸震惊：“啊？”
那人笑了下。
苏卓好奇：“这里面都关的什么人？”
那人说：“什么人都有。”
苏卓好奇的探头看了看。
那人问：“好奇啊？”
苏卓点点头：“我从来没见过牢房什么样，以前我一调皮我爹就揍我，还说我迟早被抓牢里用鞭子抽……”
众人都被他的话逗的哈哈大笑。
第134章 能进去就好了
“要是能进去看看就好了，我还真没见过鞭子抽人呢……”苏卓趴门口好奇的说了一句 。
那人笑了下：“其实也不是难事……”
苏卓眼睛一亮：“真的吗？”
那人点头：“我偷偷带你去看看，不过……”他看了眼身后的其他守卫。
苏卓赶紧掏了几块银子出来，要给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要不算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明显舍不得银子。
这几个守卫平时在这也没什么油水，看到马上到手的银子要没了，他们哪里肯，那人搂着苏卓的肩膀说：“银子还能再挣，可是去牢里看的机会仅此一次……”
苏卓还是有点犹豫：“可我还想扯一身新衣服……”
那人说：“衣服有一件穿就行了，你错过这个机会可就再也没有了……”
苏卓捏着银子很是纠结，那几个守卫对视一眼。
“去看吧，机会难得，肯定不亏。”
“就是，这也是最近查的不严，以后可就不行了。”
“……”
苏卓被说的心动，他心一横说：“行……不过我一个人去太亏，我能不能带我姐夫一起？”
守卫们当然可以。
两个老百姓而已。
于是秦煜来了。
苏卓还说：“姐夫，你千万别告诉我姐啊。”
守卫们一听就明白了，这小子是怕花了钱被他姐念叨，干脆就把姐夫带上背锅了。
真是又傻又鸡贼啊……
秦煜配合着苏卓，守卫让他们顺着通道下去。
秦煜一开始还在想，这些人不怕他们劫狱吗？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地牢就是地下的，要走长长的走廊，越往里面越是狭窄逼仄，因为光线黯淡，慢慢的看东西都模糊了。
而且走到下面，成年人就只能弯着腰走了。
“我爹都说的含蓄了。”苏卓感慨，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地牢那股潮湿的伴随着人体排泄物以及各种臭味还是直往鼻子里钻。
苏卓停住了，苦着脸说：“我受不了了，你自己去吧。”
苏卓有点怕了，这鬼地方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的，他想到了小庄，万一被抓到了，不会将他扔在这里吧？
那他还不如去死。
不行，他一定要抱紧庄大的大腿，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事情坦白了，最好把错都推到小庄身上去。
这么想着，他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一回头看见一张满是褶皱的怪脸，苏卓吓的一个激灵匆忙跳开。
“嘿嘿嘿……”
怪脸的主人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在胳肢窝搓了搓，不知道搓到了什么，一口塞进了嘴里……
苏卓“……”
不，他出去后还是跑吧，万一庄老大向着自家弟弟……不……不是万一，谁会不向着自己弟弟而向着一个外人啊……
他一定会被扔来这个监狱的……
好可怕……
苏唯坐在马车里，偷偷往外看，这地方着实没什么好看的，灰扑扑几堵墙，几个懒洋洋的守卫，不像电视里那么监狱。
她其实也有点好奇，不过很快，她就看见苏卓和秦煜脸色难看的从里面出来了。
秦煜脸色阴沉，苏卓一出来就吐了。
几个守卫看他这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玩吗？”有人问。
苏卓摇头：“好玩个屁。”他说着又去吐了。
那人哈哈大笑。
苏卓佯装生气没有理会。
马车离开，苏唯问秦煜：“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秦煜攥紧了手指。
“那……人……”
苏卓插话：“一定不好……”
苏唯一愣。
沈砚也看了过来。
苏卓说：“姐，你们没看到那里面……”
苏卓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觉得秦大夫在里面待着肯定没好……
至于怎么不好，看秦煜脸色就知道了。
秦煜阴沉着脸，压着极大的悲伤和怒气。
苏唯也不敢再问了。
众人沉默的回了城。
苏卓赶着马车走了，他要想想该怎么办？是坦白还是逃走，都得快点决定，当断不断，必有后患。
秦煜回家就进了屋子，午饭晚饭都没有出来吃。
第二天，他还是不吃饭不出门。
沈砚一脚踢开门，看到秦煜平躺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秦煜？”苏唯试探的叫了一句。
他才抬头看向他们。
苏唯将饭菜放在了桌上。
“秦大夫不会死了吧？”苏唯皱眉问。
沈砚摇头：“他不知道，不过看秦煜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门再次关上，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秦煜却低着头捂住了脸……
那样的狭小的牢房，甚至不如南桥村村民家的猪圈大。
他的爷爷……秦大夫，那个曾经爱干净，迷倒十里八乡的女人的人，就那么躺在狭小的牢里。
他头发散乱，衣服也没了，应该是被牢里的人抢走了。
浑身是血，手指上的指甲好像被人一根根拔了，如今沾满了鲜血和泥土，脸上还有被烙铁烙下的印记……
秦煜压着声音唤了几句，秦大夫终于动了一下，他看到秦煜的之后十分意外和恐惧，可能以为秦煜和他一样进了这里。
他一点点爬过来，伸手握手了秦煜的手。
嘶哑的声音像干老的树皮。
“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秦煜看着他的手，一滴热泪滚了下来。
“我……我救你出去。”
秦大夫生气了。
“救什么？给我滚蛋，我不需要你救。”
他低低的吼出声……
秦煜感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是秦大夫。
秦大夫再次警告：“回村子里去，不要管我。”
“我做不到。”秦煜的眼泪淌了下来。
谁来告诉他要怎么办？怎么才能救秦大夫。
秦大夫摇摇头，似乎知道自己说服不了秦煜。
“你和你爹一样的倔脾气。”
秦煜不爱听这些，他怒道：“你为什么要杀方奎？”
难道不是应该杀那个女人吗？
可秦大夫告诉他。
“不，方奎必须死。”
秦煜皱眉：“为什么？”
秦大夫恶狠狠的说：“因为他该死。”
至于怎么该死，他就是不说。
就在秦煜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拉住秦煜，咬牙道：“听我的，回南桥村去……不要……再来了……”
秦煜没听清楚这些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的下半身，那里扁了下去……
什么样的伤会让人的身体扁下去……
一闭眼，就又回到了那个牢房，他仿佛又看到了秦大夫的惨状。
黑夜像个张着大口的怪兽，仿佛正在一点点的将他吞并。
秦煜攥紧了床单，看着黑漆漆的房顶发着呆。
脑子里都是这么多年的南桥村的点点滴滴。
他爹死后，秦大夫一手将他带大，又当爹又当娘，还教会了他本事。
之后，他们的日子过的平淡而安宁。
以前秦煜觉得那种日子无聊枯燥，可是现在想来，那才是他后来午夜梦回再也拾不回的快乐日子。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在秦大夫最后一次离开时，抓住他，求他不要去冒险。
可惜……
可惜……
秦煜懊恼后悔，又无助。
他想，为什么他明知道他要去冒险，却不拦住他？
他真该死。
情绪变成了黑夜中缠人都蛇，将秦煜紧紧的包裹，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苏唯买了早饭，她想叫秦煜吃饭，秦煜昨天的状态实在不对，别再出点什么事。
沈砚难得有礼貌的敲了好几次门，没人应答，于是沈砚一脚踹开了门。
然而秦煜不见了。
没有人看见他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走的？
“他不会做傻事吧？”苏唯忍不住问。
他们都是小老百姓，要救秦大夫，谁也没有个章程。
不知道该怎么做。
秦煜很聪明，可聪明在绝对权势面前又有什么用？
“你去找找，别真出了什么事。”
苏唯是个心软的人，虽然沈砚和秦煜总是贱兮兮的吵架，可他们还是拿秦煜当朋友的。
沈砚拿了衣服就出门了，苏唯还是放心不下，给沈砚留了纸条就也出了门。
如今，她只能去找苏卓，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苏卓在庄家住了一夜，一晚上的噩梦做的比秦煜都多，还是身临其境的噩梦，他梦见自己被关进了监狱中，披散着头发在身上搓泥丸吃……
呜呜呜……
苏卓从梦中惊醒。
不能等了，今天他必须做个决定，要么坦白，要么走。
走其实是最容易的，离开寒古城，庄家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可是他娘要等他爹啊，而且真是过够了那种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哪里都有是非，离开寒古城，日子未必会比这好过。
好吧好吧，这都是借口，主要是苏卓，他还挺喜欢军队的，他不想离开……
要不试试坦白？
可怎么和庄老大说呢……
就在这时候，兰姨来了，她来也是问苏卓这个问题的，走，还是留？
苏卓刚要说话，有丫环跑来说他姐来了。
苏卓和兰姨匆忙出来，兰姨抱着女儿亲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
她觉得女儿变了。
具体怎么个变法……
大概变的和小时候一样了。
苏唯小时候很乖巧很听话的，长的好看又讨喜。
她和苏卓差一岁，却总是很照顾弟弟，姐弟两个相处的很好很好。
直到苏唯八岁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河里生了一场怪病，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行为乖张，嫉妒心强，对于苏卓和他们，防备又警惕，有时候还会用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眼神看他们。
和她这个娘就更不用说了。
兰姨觉得，她好像很嫉妒自己。
女儿嫉妒娘，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可兰姨就是有这种感觉。
她还经常在自己丈夫面前表现，说些奇怪的话。
“娘，你看你脸上怎么又长皱纹了。”然后她会摸着自己的脸笑嘻嘻的说：“不知道我到了娘这个岁数会不会也长这样啊？“
赶集的时候，丈夫给她买了一条裙子，苏唯看见了，一直阴阳怪气的说她又胖又老穿着很难看。
苏卓有一次还被她从山坡上推下去差点摔死，他们质问她原因，她却哭着委屈的说，担心苏卓以后娶媳妇会拿她换彩礼。
兰姨难以置信，仅仅因为这个？她就要杀了自己的弟弟吗？
兰姨很伤心。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乖巧可爱的女儿会变成这样？
苏父认为女儿可能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于是他找了附近最有名的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也看不出什么，只说让他们等。
至于等什么，他们不知道。
难道女儿还能变回来不成？
可是如今，兰姨捏着女儿的手，看着她温柔和善的眉眼，听了苏卓之前的话，她就感觉，女儿不是变好了，是回来了。
“娘，我想了想，咱们小老百姓根本斗不过这些当官的，实在不行，你就离开庄家，咱们做点小生意，也能活。”苏唯怕兰姨多想，又补充：“沈砚没爹没娘，我们将来有了孩子您可以帮我们看孩子。”
苏卓听到了，在一边感慨：“姐，你可真孝顺。”
苏唯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少废话，都是你能惹事。”
话是这么说，苏唯其实还是担心小庄报复苏卓。
苏卓摸摸头傻笑。
他叹了口气：“行吧，姐你说的对，我和娘都去和庄家说一声。”他又想到了什么问：“对了 秦煜怎么样了？”
苏唯说了秦煜的事，兰姨听的皱眉：“那秦大夫他……”
苏卓摇头：“到了那种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想了想说：“反正我们也要走，不如这样……”
苏卓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银子给到位，那些守卫未必不会网开一面，可以花点钱把秦大夫买出来，对外就说人死了，只要他们不回寒古城，谁还能知道？
“我一会儿就去试试。”
他对兰姨说：“娘，你也做好准备。”
兰姨点头。
苏唯拉着苏卓：“虽然救人重要，但是你的安全同样重要。”
“我知道了，姐你真啰嗦。”
苏卓说完就跑了。
苏唯告别兰姨回了家，沈砚还没有回来，她也就只能等着。
铁头二姨急匆匆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进门就问：“秦煜呢？我外甥女来了。”
苏唯微微皱眉，眉眼冷淡的看着铁头二姨。
她不认为秦煜现在会有心情见什么外甥女，而且没和秦煜打招呼就把人带来的行为也很让人讨厌……
看在是铁头二姨的面子上，苏唯耐着性子说：“秦煜有事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铁头二姨不介意，她对身后的姑娘招呼：“梦涵，你进来吧，秦煜一个人出门在外，身边怎么也缺不了个女人照顾。”
铁头二姨还和苏唯眨眨眼：“苏唯啊，你也帮着说说呗，我看秦煜年纪也不小了，我们家梦涵和她差不多大，人好性子和善，而且干活是一把好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