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疑惑盛漾怎么也这么早回来,而且看这情况应该是今天之前就回来了吧?他在姥姥家过得也不开心吗?她正瞎想着,眼睛看向他手里的黑色卫衣,“你衣服怎么这么脏啊?”
“哦。”盛漾在想这人才回去几天啊,过个年怎么还过瘦了?
他低头看了眼卫衣,往卫生间走了两步,打开卫生间门将衣服扔进脏衣筐里,语气没当回事地和路嘉茉说:“刚刚在地铁站外面帮忙一个去卫生间的人看了下孩子,那小孩自己喝奶喝一半吐奶,正好都吐我身上了。”
扔完衣服,盛漾抬头见防盗门还没关,自然地往路嘉茉走过来,侧身伸手将她的行李箱拎进来,顺手关上门,转过头注意到路嘉茉还在看他,低声问:“怎么了?”
问完他恍然了下,放下行李箱,手扯起T桖领口低头闻了下自己衣服,抬眼看着她,“很难闻啊?”
“啊?”路嘉茉连忙摇头,“没有,还好。”
盛漾有点怀疑她的话,心想要是还好,你老盯着我干嘛啊?他皱了皱鼻子,“我去冲个澡。”
刚走了步,又想起什么,盛漾又回头和她说:“家里什么都没,一会儿一起去趟超市行么?”
“行的,”路嘉茉点点头,视线还盯着盛漾,终于问出了疑惑,“你也剪头发了啊?”
盛漾眼眸一顿,压根没想到她会发现,目光和她对上,低低“嗯”了声。然后他先移开视线,过了两秒,睫毛动了动,又朝她看过去,状似随意地开口问:“觉得怎么样啊?”
这么在意形象啊?路嘉茉眨了下眼睛,又看回他已经看不出新发型的头发,满脸真诚地夸道:“帅。”
盛漾垂眸忍不住地扯了下嘴角,笑着轻“切”了一声。
他走进卫生间,抬手要脱白T,动作莫名顿了下,转身站到在洗手台前,抬眸扫了眼镜子里自己。靠,这乱七八糟的鸡窝头跟超级萨亚人似的,你怎么看出来的帅的啊?
这天路嘉茉回房间收拾好行李,和盛漾一起去了趟超市。
傍晚的夕阳很暖,盛漾穿着黑色羽绒服里面套了件灰色卫衣,左手拎着两大包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右手提着一打矿泉水。路嘉茉走在他里面,手里抱着长长的24包装整包卷纸。
回到家后,盛漾拎着菜去厨房做菜,路嘉茉回房间写寒假作业。
晚上七点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家属楼突然一下全黑了。
那会儿路嘉茉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抱着脏衣桶正往阳台走,眼前忽然就一片漆黑。因为黑得实在太突然了,视觉完全适应不了,路嘉茉刚继续往前走一步脚,就踢到茶几的边角。
“啊。”她吃痛地下意识轻声叫了下。
“磕到了?”盛漾本来就在沙发上拿手柄玩游戏,他手机扔在旁边充电,但这会儿黑灯瞎火的,摸不着手机到底在哪儿,“别动,手给我,我过去。”
黑暗里路嘉茉听话地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抱着脏衣桶一动不动。过了大约半分钟或许更短,她感觉到手腕被盛漾抓住,明明已经有心里准备了,但他手太凉了和她刚用热水洗过的肌肤温度不同,路嘉茉本能的颤抖了下,头发上的水珠不小心落到了盛漾脖颈那儿。
是烫的。
她没发现,但盛漾的动作一顿,喉结几不可查地滚了下,隔了两秒,他才声音低着说:“别拿着了,给我,先放地上。”
“哦。”路嘉茉将手里的脏衣桶递给他,虽然看不见但感受到他弯腰将东西放到地上的动作,她也跟着身体低了点,“是跳闸了还是停电了?”
这一低,他们两就靠得太近了,他手还抓着她手腕,路嘉茉穿着睡衣脑袋上顶着个浴巾,沐浴露和洗发露的味道从没有过的那么香,带着热热潮潮的水气和她呼吸的温度,全都打在盛漾耳畔。
“旁边几栋楼都黑了,应该是停电。”他放好脏衣桶站起来,带着路嘉茉往沙发边走,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但每一步都好像走得格外的慢,慢到他感觉到水珠顺着皮肤往下滑落的轨迹,慢到他……
他忍不住开口:“沐浴露是不是换了?”
“对啊,你忘了吗?”路嘉茉说话本能往他的方向看,虽然看不见但脑袋还是会转过去,“不是下午在超市刚买的吗?”
“哦,忘了。”他这会儿脑子都空了,能记得什么啊。
又走了两步,路嘉茉的脚感觉沙发,慢慢往下在沙发上坐下。
“坐好没?”盛漾问。
“好了。”
盛漾将手松开,弯腰往旁边,去摸之前随意扔的手机。
不知是太黑了还是太静了,他每个动作的声响都特别明显,沙沙沙沙的,都快振聋发聩了,路嘉茉忽然想到什么,“停电要停多久啊?我作业还有好多没写呢。”
盛漾终于找到手机了,他直起身打开照明灯,刚要说什么,这时外面楼梯道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紧接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盛漾走过去打开门,在门口和对方聊了几句后,关门回来。
路嘉茉仰着脖子问:“谁呀?”
“对门的李教授,教国际法的,之前和我姥姥是同事,他说停电要到明早八点。”盛漾走到书间将应急的手电筒、USB接口的台灯和几个充电宝找出来,回身和路嘉茉说,“能看见走吗?你把作业拿到客厅在餐桌上写,这几个加一起应该能撑几小时。”
“看见。”路嘉茉起身趿着拖鞋往往自己房间走,将一叠卷子和习册抱出来。
不知是不是充电宝电压不够的原因,台灯的光比平日要模糊一点。
路嘉茉将头上包着的浴巾放下来,随便将头发披着,手握着笔,胳膊压着卷子,开始写字。盛漾作业早就写完了,他顺手拿了本英语阅读坐到她身边,打发时间地刷着,陪她写作业。
四周都是黑的,只有这一点点地方是亮的。
路嘉茉坐得好端正,连握笔的姿势都很标准,一看就是小时候被管得严的,写的很认真,卷子写着遇到难的,就停下找书去翻。
盛漾的阅读看得一点都不专心,懒洋洋地撑着脸,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卷子上。每次她要去翻书时候,都下意识脱口而出告诉她。
“你们班作业和我们一样吗?”路嘉茉注意到他手里的是书,那一页很久没翻了,轻声问。
“差不多。”盛漾换了只手托腮,歪过头正大光明看她,笑得有些漫不经心,“要抄么?”
“才不要。”路嘉茉回。
他说:“你还真受得住诱惑啊。”
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路嘉茉见他打起哈欠来,她侧头看了他几次,都被他无辜看回来。等她手里这张卷子写完,准备换另一张卷子时,发现盛漾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路嘉茉换卷子的手一顿,寂静的夜晚,她心里不知道哪儿有点奇怪,好像是忽然心悸了下,视线不自觉地看向盛漾。
他身上穿这件没什么版型的黑色长T,质地很柔软,就是因为太软了,领口七歪八倒扯得很大,修长的脖颈连着锁骨这一片都露出来。
确实够沾花惹草的。
路嘉茉这么想着,又把视线往上稍稍抬了些,他小树林似的睫毛倒着,眼睛闭着,额前的碎发软趴趴地耷下来,衣袖外露出一截腕骨明显的手腕,手指曲着还抓着枕在脑袋下的英语阅读书。
祸害睡着了倒是乖。
路嘉茉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没多想,盛漾为什么要一直呆在客厅,为什么要陪她写作业,又为什么这么困还不回房间睡觉。
她收回视线,将卷子换好,低头继续写,刚写完第一题,黑色的水笔笔尖停下来。
她忽然想到另一个,盛漾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啊?
时间很快就到了2月1号, 附中的开学日。
路嘉茉和盛漾一起出门,出门前他们两都被盛芮塞了早饭,路嘉茉听话地手下, 转头到楼下就把不爱吃的茶叶蛋塞给了盛漾。
盛漾一边把她不爱吃的茶叶蛋给吃了,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这什么破地位。
一个寒假过去, 教室里气氛特别热闹,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聊寒假干了什么。
有几个女生过年染的头发和做的美甲都还没卸, 胆子特大的就在陈辛夷和鲁通海眼皮下猫着。
邱果在座位笔尖不停地忙着, 路嘉茉一来, 她跟看到救星似的,“快快物理卷子, 刚发现我漏做了两张, 早知那天找你要英语答案的时候, 和你对一下全部作业目录了。”
“哇塞, 刚开学就抄作业, 还班长啊?”姚羡背着书包突然从后头冒出来,伸手“唰”一下先一步将路嘉茉的卷子劫走。
邱果回头立刻瞪向姚羡, 十分恼怒, “干嘛啊,我先借的。”
姚羡举起胳膊,仗着身高优势欺负人,嘴上还欠嗖嗖地调侃她,“过年吃多少啊?你看你脸圆的,下巴都没了。”
“滚啊!你才胖了!”邱果垫脚去夺卷子没夺到,眼睛瞪更大了。
这时徐朗清拿着几把扫把站在教室门口火急火燎地往里面喊:“来来来, 有空的都过来扫雪,姚羡别玩了快来。”
“来了来了。”姚羡笑嘻嘻地把卷子还给邱果, 将书包扔到自己桌上往门口走。
路嘉茉第一次听说这个,挺好奇的,也跟着走过去,加入到扫雪小分队。
校园里的操场上走道上,已经有很多班级组织人在扫雪,他们四五个人分成一组,有人拿扫把有人拿铁锹。
但正经的扫雪活动还没进行一会儿,不知怎么就发展了成了打雪仗。你一球我一球,场面立刻变得没法控制起来。
拿着大扫把乖乖扫雪的路嘉茉,被不知道从那打过来的雪球砸到,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盛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噗嗤”一下笑得低下来,慢条斯理地伸手将她拎起来,“战斗力不行啊,茉总。”
路嘉茉回头看他,就出来这一小会儿,脸已经被冻得红了一层,她弯着眼睛笑了笑,直接拿手里刚刚抓的雪去冰他脖子。
“喂,”盛漾被冰得缩了下脖子,脸上恣意的笑意还扬着,他压低上身,手指轻敲了她脑袋,“恩将仇报啊你。”
刚下楼的汪鸣飞正好看到这一幕,专门凑到盛漾面前,“啧啧啧”了好几声,“够关注人家的啊,一跌倒就立刻出现。”
盛漾脊背挺直,双手揣着兜,球鞋踩在雪上,唇角微微翘着,视线还跟着路嘉茉,“不行啊?”
“我真的……”汪鸣飞被他这态度搞服了,脚动了动挨过两步,撞了撞他肩膀,“所以你他妈现在专心玩暗恋啊?”
盛漾没得搭理他,也没法理他,因为他的行为实在是和暗恋没什么两样。
之后的每天早上出门他会和路嘉茉一起走,晚上放学也会等路嘉茉一起回家,路过他们班时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去教室里找她的身影,考试成绩出来他已经习惯性会先看路嘉茉的,她哪门进步了,她哪门波动了,上心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连他同桌沈子钧有天晚自习,都似笑非笑地敲了下他桌子,没忍住调侃他:“你那pinarello多久没骑了?别已经落灰了吧?”
盛漾随便他怎么揶揄,下课铃一响,他捞起扔桌上的手机,直起身往教室外走。
“还等人啊今晚?”沈子钧声音追着他背影笑问。
隔壁高二(2)班还没放,他们班班主任陈辛夷卡着点进来,压着他们在讲话。
盛漾没在教室门口等,往前走到楼梯道那儿,肩膀斜靠在墙上,低头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放学的点,走廊上和楼梯上都是人,来来往往有不少都跟盛漾熟,嬉皮笑脸跟拍肩搭背地他打招呼。
他漫不经心转着手机,脑袋往后靠下巴微抬,没个正形,扯着嘴角,也懒懒跟他们说笑。
五分钟过去了,有几个高二(2)班的人出来,走到了楼梯口。
盛漾抬头眼神无辜地看了看那几人,收起手机,手插进兜里,换了个姿势站着,等更乖了点。
然后等到路嘉茉出来,他就晃着步子,悠哉悠哉地跟着她步调走,在学校里掌握着分寸没离得太近,等出了校门,就踱到她身边。
周六那天下午,盛漾打训练赛时候和对方球队的人发生了点摩擦。打都没打起来,盛漾没当回事儿,但结束后被教练留下来训了几句话。
等盛漾进更衣室时候,汪鸣飞已经冲完澡出来,正坐在椅子上和几个队友玩游戏,抬头问:“挨完骂啦?老许是骂你没现场直接打那孙子吗?”
另一个队友插话,“我看那孙子后面都急眼了,球杆目标都不是球是人了。”
“没,”盛漾打开柜子,扯着领子将身上的衣服脱了,“让我注意友谊。”
汪鸣飞乐得不行,整个上身都笑倒在椅子上,“他可真行,我们不是暴力美学的运动,。”
盛漾没再跟他们扯,拿着洗漱包,进去冲澡了。
等出来的时候,更衣室只有汪鸣飞了,他快饿死了,一直在催盛漾快点收拾东西。
盛漾被他烦得,设备包甩到肩上,手“啪”一声关上柜子,冷淡地抬眸,用眼刀刮他。
汪鸣飞“哎呀”了声,没皮没脸的,手推着他肩膀往外走。
他们两就在冰场附近找了家米线店走进去,刚点完单,他们两的手机都震了起来。
盛漾去冷柜里拿饮料了,汪鸣飞坐在位置上,看着手机快笑死了,见盛漾回来,连忙将手机屏幕移到他面前,“快看群名,笑死我了,韦子改的。”
盛漾放一罐可乐在汪鸣飞面前,自己单手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目光才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汪鸣飞手机屏幕。
之前的‘伴你学’群名被改成了‘今天盛漾告白了吗’。
而且群里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一直在刷屏——
【Crush。(万韦航):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无能高中牲(季家乐):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虚伪艺术家(邓泽安):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B612(周嘉梁):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你滴野爹(汪鸣飞):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你们无不无聊?”盛漾无语地收回视线,拎着可乐,懒散坐到汪鸣飞对面。
“就是无聊啊。”汪鸣飞理直气壮地回,“所以那你解闷啊。”
盛漾懒得理他们,背抵在椅背上,握着手机给路嘉茉发了条。
【WJTMSH:晚上吃了什么?】
路嘉茉这会儿补课休息空档也在吃饭,回得很快。
【她:三明治和可可奶】
“怎么又吃便利店。”盛漾看着这几个字嘟囔,口气有点怨。
这时‘今天盛漾告白了吗’群里又跳出来几条消息——
【橘生淮南(方淮):???】
【橘生淮南(方淮):还没告白?那这丫初三就回国,我约都没约到他】
【橘生淮南(方淮):我还以为人见色忘友呢,没想到八字还没一撇啊】
汪鸣飞看到方淮发的,惊讶地看了眼盛漾,“我靠,你初三就回来了啊?你姥姥也让?”
然后这货就当着盛漾面,在群里造谣。
【你滴野爹(汪鸣飞):这玩意没告白,一个劲儿玩暗恋呢,刚刚给我们妹妹发微信,对着表情包都精挑细选选半天】
【无能高中牲(季家乐):哇哦 我们漾哥这么纯爱啊】
【Crush.(万韦航):哇哦 我们漾哥这么青涩啊】
【虚伪艺术家(邓泽安):[强][强][强]】
这时服务员将两碗米线端过来,盛漾把手机往旁边移了移,嘴角微微勾起,鼻腔轻哼了声,伸手从筷筒里拿出双筷子,“差不多得了啊。”
汪鸣飞嬉皮笑脸地笑了两声,嘴上回着:“知道了知道了。”
手里忙不停地又在群里发。
【你滴野爹:好了好了,我们漾哥要生气了】
紧接着群里,汪鸣飞带头。
【“你滴野爹(汪鸣飞)”撤回一条消息】
【“无能高中牲(季家乐)”撤回一条消息】
【“Crush。(万韦航)”撤回一条消息】
【“虚伪艺术家(邓泽安)”撤回一条消息】
【“B612(周嘉梁)”撤回一条消息】
盛漾:“……”
两个男生吃饭用不了多少时间,半个小时不到就从店里出来了。
他们两在路上慢悠悠走着,汪鸣飞接完他妈电话,胳膊捣了捣盛漾,他这会儿语气没那么调侃了,颇有点情感导师那架势,“说真的,就是喜欢她吧?”
盛漾插着兜低着头,抬脚踩上节台阶,站到公交站广告牌前,这次没否认,很坦然地说:“就喜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