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这种目光。
她讨厌别人盯着她的脸看,一如她讨厌自己的尖耳朵和自己残缺的翅膀。
但是彦时喜欢她的眼睛,她总是会若无其事的注视着,所以温瀛有时候会刻意的眨眼给彦时看。
只是小小的打招呼而已。
但绝不是给彦澜看!
怒意几乎压不住,温瀛长剑出手,剑光一闪,犹如金色瀑流倾泻。
彦时反应极快,抬手间亡灵戟已出现在掌中。水灵裹住戟身,戟尖与长剑相撞。
“铿——”
光影炸裂。两人间爆出一道耀目的弧光,灵气四散。
彦时趁势挣开温瀛的手,后退一步。
“来。”她挑眉,“上次你使用能力都没打过我,今天还要故技重施吗?”
温瀛眼神冷得像冰,“好,那就看看我是不是故技重施。”
说着,她的周身亮起一层金光,细碎的光点在她的身周凝聚成形,一道道锋锐的光刃悬浮而起,环绕着她。
下一瞬,光刃齐齐疾射而出,与她手中的长剑一同向彦时袭去。
空气被划开。
彦时眼神一凝,手中亡灵戟一转,正撞上温瀛的剑,迸出火花来。
而那些飞来的光刃,令人奇怪的是,到了彦时身前不远后,忽然停顿,随后自动散回光点,消失在空气之中。
水灵迷茫的在她周围转了一圈,发出几声细小的“咕噜”声。
因为没有光刃可挡,它们似乎觉得必须“干点什么”。于是水灵自发的决定化作数道透明的水刃,反过来直扑温瀛。
温瀛侧身一闪,水刃擦着她的鬓角掠过,几缕头发断落,随风飞散。
彦时低低吹了个口哨,笑得漫不经心:“哇哦,我还真是打架天才。”
温瀛冷笑:“那就来继续看看。”
剑与戟再次碰撞。
彦时觉得,亡灵戟真的是个很顺手的武器。攻防一体,伤害还高。
最关键是,非常的万能。
空气越来越热。光点和水珠混杂着坠落,溅在地面上发出嘶嘶声。
不知道是温瀛先前在大厅顶部挖盒子时破坏了什么机关,还是她们的战斗影响到了阵法,脚下,大地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
血腥味已经是铺天盖地。
地下沟渠中的血都在不停的翻涌着,整个大厅本来只是微微颤抖,此时慢慢的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中央的昆仑剑都在随着大厅一起剧烈颤抖着,剑身嗡鸣不止。
温瀛最先察觉到异常,她脸色一变,动作一顿,警觉的转头看向大厅中央。
彦时同样微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散开。她顺着温瀛的目光望去。
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下,昆仑剑之下,道道阵法的沟痕之间,出现了密密的裂痕。
沟槽间的血液不再顺着符路汇聚,而是沿着裂痕渗向更深的黑暗。
原先阵法的光纹迅速暗淡,聚出的力量开始逐渐变弱,大厅顶部的光膜闪烁不定。
“…完了。”温瀛喃喃自语。
大厅震动的越来越厉害,安静的空间内,有不少通道深处都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温瀛咬牙,环顾一周,一把扯住彦时的手腕,疾声道:“彦澜,走!阵法出事了,人都来了!”
她半拉半拽的扯着彦时,翅膀一振,金光骤亮。两人顺着来时的通道急速飞行。
“你不能在这里被发现,会影响彦时的名声的。”她说道,声音被剧烈的震动声掩盖。
彦时被拽着前冲,水灵自动托着她,让她不至于很难受:“白玉京底部这阵法不是支撑阵法吗?应该存在很久了吧,这么不靠谱的。”
“谁知道。”温瀛语速很快,“这种需要生灵血肉和灵魂一同祭祀玩意,出什么状况都正常。不糟因果反噬才奇了怪。”
彦时:“白玉京底部阵法原先是烈日冠冕镇压的,那枢掌教就没想过从彦局手上把烈日冠冕要回来?”
“要回来?”温瀛冷哼一声,“首先,几乎没人知道烈日冠冕在彦时那里。其次,她们也配向彦时要东西。”
说话间,她们已经飞到地下通道的尽头,回到了地面。
夜风扑面而来。也是重新踩上白玉京的路,彦时才发现,不单是底部阵法所在大厅在剧烈震动,白玉京的地面也在震动。
街道上灵灯摇晃着。
温瀛松开彦时的手,同时收回自己的翅膀:“彦澜,把东西还给你姐姐。”
出乎彦时的意料,她甚至并没有向彦时要烈日冠冕。
彦时疑惑:“你不要吗?”
温瀛没有回答,目光停留在彦时的脸上,神情复杂。良久,她轻声道:“用不了了。烈日冠冕这样,你拿着也没用。”
月光落在她的眼底,映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悲意。
彦澜和彦时,真的好像好像啊,温瀛想。
只是彦时永远都平静着,那种平静无波无澜,谁都无法在她眼里留下倒影。
彦时:“话说,你要烈日冠冕做什么?”她是真的很好奇。
“与你无关。”温瀛声音冷硬。她收回最后一眼,目光依依不舍地离开彦时的脸,“反正,还给彦时。”
“希望后会无期。”
说罢,她后退一步,身影消失在巷口的尽头。
在决定与温瀛绝交之后,彦时再未关注过温瀛。
自然也不知晓温瀛自高中毕业后,最终去了哪里。
她觉得温瀛好难懂。
白玉京的地面震动得愈发厉害,街角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彦时看着一地的尸体,默默向上一跃,翻过墙头。
下一瞬,她身影轻盈地跃起,翻过墙头。
她做不到的事,同行替她做了;但同行做的事,锅绝不能落在她头上。
水流托举着她,带着一丝柔光,掠过屋檐。
她穿行在白玉京的夜色之上,风从发间掠过,街灯与火光交错在脚下。
以她在地下通道中行进的路线推算,大厅应在城主府下方。
她得先去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观望一下,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越往城主府方向走,震感越明显。
等到了城主府旁边,彦时意外的发现,整个城主府,竟然都向下塌了一块。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地面塌陷了。
夜色下,城主府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原本恢宏的建筑群沉下去一大截,再不复美观。
附近,无数穿着异管局支付的巡逻队和后勤处职员正在查找原因,穿着各式不同衣服的各宗门人也x聚在此处,来回奔走着。
无数的灵器与阵法一一布置开来,所有人都一脸凝重。
彦时也表情凝重起来,开始思考人生。
好家伙,城主府都塌了,白玉京不会真的在她任期内坠毁吧?!
不要啊。
城主府外一片忙乱,内部则已被封锁,四周警卫森严,保护阵法层层叠叠。
彦时犹豫片刻,从空间间隙中,把自己的工作制服找出来,快速穿好后,深吸一口气,从屋檐一跃而下。
她顺着路,步伐利落的走到城主府门口。
“来着何人?”门旁的侍从听见动静,警觉的看来,又在看见彦时身上制服的同时低下头去,整个人面色一变。
“…彦局。”侍从恭敬的喊道。
门口来往的人早已都停住动作,低下头去。
彦时神色平静,目光扫过四周,语气平稳:“我要见枢瑶。”
枢瑶此时正是心烦。
她坐在城主府的书房内,复盘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枢稚荆晚上才发现地下通道的事情,表面上不显,在劝解后也同意回来开会了,实则暗暗的拒不配合;
彦局下午在昆仑误食了忘忧,在陷入沉睡后还失踪了,现在也没消息;
彦澜则晚上策划了个“百鬼夜行”的活动,全程没有留下任何疏漏,疑点甩得一干二净。而上元节当天主街被炸,损失无数。
现在白玉京底部的支撑阵法似乎又出了岔子。
枢瑶只觉得今早右眼皮跳的,一整天真的果然没好事。
而且坏事一件连着一件。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掌教!”门人推门而入。
枢瑶深深叹出口气,抬起手:“你等等。”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救心丸来,吞下去后才问道:“说吧,又是什么消息。”
今天已经糟糕成这样了,再坏的消息都没法令她变脸了。
门人:“掌教,彦局来了。”
枢瑶:“…什么?”她的声音瞬间提高,脸色一变,“谁?”
门人:“彦局,她…”
话音未落,彦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我。”
“掌教,又见面了。”
小辈们不清楚,枢瑶是很清晰的知道彦局与彦澜不同的原因的。
因为彦局是天命台任命的异管局总局局长,并且任期已过一年。
异管局总局局长这个职务非常特别,它其实有一个三个月的实习期。
只有任职超过三个月,才算是真正的局长。自此,从最基础的姓名与外貌,再到过去与命运,都会被天命台所遮掩。
无人再能知晓她们的一切。
里世界各大家族其实都很忌惮异管局总局局长的身份,正式任职后,究竟能从天命台拿到多少的特权,无人知晓。
所以单局之后、彦局之前,再无任期过三个月的局长,都会因各种各样的缘故主动卸职。
只是彦局,实在是无人知晓她的来历,即使在天命台还未遮掩时,也什么信息都查不到。
而总局远在表世界,无论里世界各大家族暗中使了多少绊子与牵制、试探,彦局都云淡风轻的处理过去了。
三个月实习期一到,结果落定。
至此,彦局也开始强势插手里世界分局的事务。
枢瑶摸不透彦局,平时也无法记清她的脸。
只是彦局有个双子妹妹,所有人都能透过彦澜看见彦局。
理论上这是件好事。问题在于,彦澜也不是个好把控的软肋。
她行事肆意妄为、随心所欲,并且行踪非常的捉摸不定。
枢瑶回过神来。
目前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关键的是,彦局怎么会此时就醒来?
根据灵药堂的记载,最快破除心魔醒来的服用者,沉睡时间也长达大半个月。
解忧带来的,是一场完美的梦。
单单不沉溺于完美的过去,已经是难中难;更别提真正战胜不完美过去中的执念。
灵药堂的这批解忧草怕不是质量不合格。
彦时走进书房:“晚上好。我想,”她目光扫过桌上的一大堆文件,又落回枢瑶脸上,“我需要一个解释。”
枢瑶神色相当复杂:“当然。”
彦时与枢瑶在书房靠窗的桌子旁相对坐下。
门人在悄然为她们分别沏了茶后,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一时间寂静无言。
彦时打破沉默:“掌教看上去很意外。”
说实话,她也很意外。
枢瑶都坐到昆仑掌门、白玉京城主的位置了,居然还这么敬业!
一开门书房上满桌的公文,还有几本被翻得页角卷起的宗卷,彦时都惊呆了。
卷王真是无处不在。
枢瑶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苦笑一声:“说实话,是有些。”
“我先向彦局赔罪了,”她放下茶盏,微微低头,语气正了几分,“灵药堂今年成熟的解忧草不慎混入了给贵客的茶点中。具体原因目前门内还在调查,不过昆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彦时摇摇头:“无事。我正好也需要解忧。”
枢瑶一愣,眼神微不可察的变了几分,像是想从彦时的表情中判断真假。
“解忧没有问题?”她试探的问道。
“嗯。”彦时轻声应道,垂下眼帘。她指尖轻轻摩挲茶盏边缘,动作很慢,“一个很圆满的梦。”
枢瑶注视着彦时。
她总是难以从彦局的眼中,看出任何情绪。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令她变容。
但是彦局仅半天就从解忧的梦境中醒来一事,比灵药堂今年的解忧质量不合格,还要的令人震惊。
枢瑶下意识的说道:“彦局,虽然有些冒昧的,我还是想问下。”
“你的不可得之物,是什么?”
彦时:?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了,此前在浮空拍卖场,剑姑也问过她。
那会彦时就搞不明白这个问题什么意思。
她缓缓说道:“好巧,此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彦时疑惑的看着枢瑶,“你们如此好奇于人之不可得之物,究竟是在问些什么?”
枢瑶看上去可比剑姑好沟通多了。
说话起码没那么谜语人。
枢瑶:“你不知道?”她微微皱眉,语气里有一瞬间的迟疑。
她一时间无法判断彦局的用意,也分不清彦局是在装糊涂,还是她真的不明白。
“因为母神的一切馈赠都有代价。”枢瑶解释道,“不可得之物,便是一切的代价。”
“万物生灵,终其一生,都会被困于不可得之物。”
这话就说的很明白了,彦时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简称永远不知满足,已经拥有了许多,还想拥有更多。
枢瑶没能从彦时这里得到直接答案,她也不强求,继续说道:“彦局,解忧的事还在调查,那其它…?”
她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
彦局进门时说的,是需要一个解释。
枢瑶并不能确定,彦局指的“需要解释的事情”是哪一件。
血阵暴露不过下午的事情,彦局那会应该还在解忧的梦中。
如此短的时间,虽然都说彦局无所不知,但是万一呢?
彦时非常直接:“白玉京底部血阵的事情,你不具体解释一下?”
枢瑶还在试图糊弄过去:“彦局,你是指?”
彦时:“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她注视着枢瑶:“关于底部的血阵,受害者来自于哪,参与的又有哪些家族?”
彦局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彦局,”枢瑶叹口气:“我们没有办法。”
“白玉京需要支撑阵法,如果坠毁,对你,对我,还有人族而言,都是灾难。”
“你混为一谈了。”彦时打断她,“建立之初时,白玉京可不是靠血阵支撑的。”
“你们能找到一种方案替代烈日冠冕,不可能没有其它方案。为何一定是血阵?”
白玉京下的这些无辜献祭者们,连灵魂都不复存在。
枢瑶苦笑一声:“彦局,没有其它方案。”
她们僵持住。
突然,彦时听见一个熟悉的、许久未闻的声音在耳边响x起,带着些许虚弱,但非常清晰:‘她没有其它方案,因为血阵早已存在。’
彦时察觉到她的外套口袋有细微的动静。
她顶着枢瑶的目光,不着痕迹调整动作低头看去。
烈日冠冕,灰扑扑的烈日冠冕,皇冠之上亮起几簇微弱的火花来,自己小心翼翼的扶正了要掉不掉的宝石,从彦时的口袋里爬出来。
它停在袋口,似乎是喘口气,随后吃力的沿着衣服,爬到彦时的手腕旁,蹭了蹭彦时的皮肤。
‘彦时,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它说着,缩成一个手环,再次箍住彦时的手腕。
一如以前。
彦时突然就很想哭。
她重新抬起头去,左手指尖悄悄摸了摸烈日冠冕,对着对面的枢瑶露出一个浅笑。
枢瑶此时正是不安,看见这个笑意一惊,袖口甚至不小心带倒了茶杯。
要知道,彦局惯是目无表情,在各类报道里,也从未有过笑意。
枢瑶怀疑自己眼花了。
烈日冠冕找到位置满意的呆好后,继续说道:‘血阵在我还在白玉京时就存在了。’
‘可不是什么我离开后出现的替代方案。’说着,它不满的晃动一下,‘她们需要更多的能量来支撑白玉京,因为除了京中心,新的分岛实在是太多了。’
‘我觉得那里实在是恶心,每天都是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像腌在血里。’
‘后来我就跟着单封阳跑了。’
彦时本来还有考虑把烈日冠冕放回去,此时闻言,收拢笑意:“枢掌教,我想,情况不是如你所言吧。”
“是真的没有其它方案,还是在掩盖些什么?”
枢瑶一惊。
血阵在白玉京下的确存在已久,在枢瑶很小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的增幅阵法。
最终,逐步发展至目前的情况。
只是,这都是白玉京的密辛,为何彦局会知晓?
她佯装镇定:“彦局,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彦时垂眸:“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
“现在白玉京有多少分岛,我想,已经数不清了吧。”
枢瑶震惊的看着彦时。彦时还在继续说道:“你确实没办法。”
“没有血阵,撑不住如今的白玉京。但当年的白玉京,可不需要如此多的分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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