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时坐在云途航塔的贵宾休息室内,望着航班图陷入了沉思。
解生低着头站在她身旁:“彦局,是我工作的疏漏。我已经紧急派人联系维尔枢纽异管局分局,从局内调动飞艇。预计一小时内完成航线规划并出发。”
“彦局…?”见彦时迟迟不回复,解生有些紧张起来,她偷偷抬眼看向彦局。
彦时立刻回应。她手指轻敲茶几,半晌,才缓缓摇头:“无事。”
说着,她忽然起身,制服随动工作拂过身侧:“既然如此,我去维尔枢纽分局看看。”
解生:“是。”
彦时坐在云途航塔内,才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在故事才开篇时,漫画之中喻君寻和林彩来过的,维尔枢纽分局内的档案室。
喻君寻说,这里存放了异管局建局以来所有的纸质档案。
既然是全部的纸质档案,那在总局的档案室被毁后,维尔枢纽的档案室应该是异管局,包括总局和全部分局之中,档案最全的地方。
因为解生提前通知了分局,彦时到时,段云尘已经等在门口。
“彦局。”段云尘粗略的行了个礼,“好久不见。”
彦时:“嗯。”
她们一起向局内走去,段云尘警惕的问道:“彦局,你这回又是有什么急事?”
“之前你送过来暂时关押的重刑犯,这么久了,可还一直在维尔枢纽呢。”
彦时这才想起来,关云姬被她一直放在维尔枢纽。
只是公务太多,给忙忘记了。
彦时余光扫了眼段云尘。
面色红润,衣服上饰品配套且整齐。
看起来精神状态良好。
关云姬跟段云尘应该相处的不错。
彦时:“哦,总局出的状况还是没完全处理完。在你这儿再多关押一段时间吧。”
段云尘:…
她有一些脏话想说,但权衡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她又闭上了嘴。
因为彦局的言灵,她拿关云姬没有任何的办法。
但是任谁和一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半疯子住在一块儿,心理都不会很健康。
段云尘没疯,是因为她经历了太多能让她疯掉的事情。
不代表她很喜欢关云姬住在她家。
还是她和老师的家。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上了维尔枢纽分局的三楼。
彦时记得,档案室就在三楼尽头的右侧。
段云尘终于结束了自己的絮絮叨叨,看见彦时的目的地,她有些疑惑的“诶”了声。
“彦局,你要查谁的档案?”
彦时瞥她一眼。
段云尘立刻意识到自己越矩了。
维尔枢纽异管局分局有整个异管局内最全的档案,彦局要到这里来查档案,一定是总局所没有的。
不管查的是谁,后面都肯定涉及了相当复杂的事件。
段云尘当然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
她立刻收住口,殷勤的掏出自己的工作卡,刷卡后替彦时拉开档案室的大门:“彦局,请。”
门被拉开。站在门口看,里面一片雾气。
“放心,我就在门口守着。”段云尘补充道,在彦时走入后,又立刻将门重重的关上。
彦时:…
她转身看向这间档案室。
与她模糊印象中的漫画里画的一样,档案室内部非常大,空中漂浮着数不计数的架子,架子上则密密整齐叠放着一本本档案袋。
门旁边是一张大桌子,桌上放着一张白纸与一支笔。
彦时不再犹豫,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姓名。
落笔之后,字迹被白纸吸收。
彦时抬起头。
高处一个架子上,有一本档案袋像是受到了召唤,被从一大堆档案袋里抖出来,直直的落向彦时怀中。
袋口系得并不紧,彦时垂眸,解开袋子,将文件从里面抽出。
这是一沓挺厚的文件,第一页便是简历。
证件照上,女子赤发黑瞳,眉眼张扬,笑得明媚。
照片旁,有她的姓名和介绍。
单封阳。
大学毕业于瞻周,毕业后在里世界游历十余年。
之后被天命台任命为异管局总局第六十四任局长,任期三十六年。
彦时的目光长久的落在单封阳的照片上。
无论是在伊什梅瑞给她的留影石里,还是在关云姬创造的幻境里,都没有此刻看得真实。
单封阳的头发,是极正的赤红色,如烈火燃烧;眼尾始终上扬,目光径直望向镜头,带着毫不躲闪的自信与锋锐。
在简历的后面,是单封阳的详细生平。
出生于酒城的一户普通人家,三岁父亲病逝,十岁母亲病逝。双亲俱亡后,她在酒城街头巷尾以打杂工养活自己。
十七岁参与瞻周入学考试,以所在考区第二名的成绩被录取。二十四岁顺利毕业于瞻周,而后游历大陆十四年。
三十八岁,被天命台任命为异管局总局第六十四任局长。
再往后,就是单封阳任职期间内的政绩,文件的厚实也源于此。
这份档案记录者恨不得将单封阳任职期间内,出席的每一场会议、颁布的每一道政令、所做的每一次裁决都写进记载。洋洋洒洒、事事俱全。
前往诺瓦诺港的飞艇航线规划还要一会,彦时也暂时无事,便直接在档案室的门口坐下来,低头认真翻看着档案。
在她的印象里,奶奶的头发都是白的,并不是如此明艳的红色。奶奶总是很温和,唇角带笑,生气对她说过最重的话也不过“今天一块小蛋糕都不分给你”。
但在档案里,单封阳却是另一副模样——为政果决,手段凌厉,甚至残酷。
她在任期间,曾亲自参与三场圣战的停火与和谈。档案中记载,三场谈判无一失败,最终都以各方退让收尾。
历史评判只看结果,说单封阳“谈判技巧拉满”;可在细节里,笔墨间流淌的却是对规则的利用、对人心的拿捏,以及不惜一切代价的狠绝。
彦时抿紧唇角。
档案室里存放着异管局内全部的纸质档案,在很久很久以后,这里也会放入一份名为“彦时”的档案。
历史会如何记载彦时?
她不知道。
被任命为异管局总局局长,对彦时来说,整件事情都很神奇,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她有在努力工作,遇到危机,她都在尽力处理。可她却又总是被工作推着走。
彦时入职后,遇到的每一名生灵,从总局的同事、到瞻周的教授和学生、再到各大势力的掌权者们,都有自己的为之付出一切的信念与理想。
可彦时并没有会为之付出一切,从生命到灵魂的目标。
她拉着妈妈的手离开幼年一直生活的小镇时,奶奶俯身叮嘱她:“以后,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彦时点头,说了“好”。
于是她认真学习、认真工作,好好生活。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彦时坐在地上,认真的双手托着脸思考:“或许,我的人生理想,是拯救世界?”
后人翻看她的档案,会说她是伟大的救世主。
漫画论坛里的读者都这么说。
她托着脑袋想着,穿着的繁复的局长制服就这么散落拖在地上。胸口、袖口、腰间的秘银链条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泛起细碎的冷光。
光芒流动,链条随着光,像水x一样顺着布料流淌下来,悄无声息的融入档案室雪白的地砖之中。
瞬息之间,整个地面亮起一道道银色的光痕。那些光痕彼此交织,蔓延向四周,勾连成繁复的图案,
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档案架,则像受到了无形力量的触动,都轻颤起来。随后它们开始缓慢移动,彼此之间互相牵起细细的银线,勾连成巨网。
静谧的档案室被这银色织网照亮,光辉流转,像坠入一片星河。
星河之下,彦时依旧坐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发着呆。
想了许久,她还是没能想出答案,反而分神开了新问题:“不知道奶奶的人生理想是什么,也是拯救世界吗?”
彦时的声音很轻,只喃喃自语。
而在空旷的档案室内,却忽然有一个轻柔却清晰的声音落下,带着熟悉的笑意拂过她耳畔:
“不是哦。”
声音落下的一瞬,档案室内的银光骤然一颤。
彦时愣住了。她慢慢抬头看上去。
只见自天花板上仿佛无穷无尽的档案架之间,走出一道半透明的人影。
赤发如焰,黑瞳如墨。她从漫天银辉中走来,眉眼温柔。
“呀。”单封阳落到地面上,走近后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彦时,“我们澜澜都长这么大了。”
彦时眨了眨眼,愣愣的看着。
面前的奶奶,不是记忆里头发花白,带着些老态的模样。相反,她看起来很年轻,与档案里的照片一般模样,有着明艳张扬的眉眼。
见彦时只盯着她不说话,单封阳轻轻笑出声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澜澜,回神了。”
彦时:“奶奶…?”
“我在。”单封阳在彦时身旁坐下,动作自然,就像无数个幼时的午后,“不会吧,不会我变年轻了,我们澜澜就不认识我了吧?”
她佯装叹息,眸中却带着笑意,“那样奶奶可要好伤心啊。”
同样熟悉的语气,落在耳畔。
彦时喉咙有点发紧,半晌才开口:“……奶奶,我现在不会和你抢小蛋糕了。”
“噗。”单封阳忍俊不禁,笑弯了眉眼,“我们澜澜好乖啊。”
彦时没笑,她还是只专注的盯着单封阳。
她觉得一切都更不真实了。
单封阳在终于端详完彦时的脸后,这才注意到彦时穿着的制服,“呀,澜澜也是异管局总局局长了。”
彦时轻声应了一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奶奶,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嗯?”单封阳眨了眨眼,“我没什么具体的理想,只是想被记住。”
说话间,她眉眼的张扬带出来,显出锋芒。
彦时怔怔地望着她。
“所以我在异管局总局当局长。我做得每一件事,都是要里世界全部生灵记住我。”单封阳语气轻快,眼神却极其笃定,“我要——天下谁人不识我。”
她说的简单。
彦时喉咙发紧,低声道:“奶奶好厉害。”
单封阳的政绩,确实与历史同存。
“澜澜小时候说,要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单封阳笑着看她,“澜澜现在做到了吗?”
彦时微微一顿,声音轻飘飘的:“…我不知道,应该吧。”
她有能力去满足自己的一切好奇心,有能力去完成她希望完成的事情。
——应该也算是成为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大人吧。
单封阳一时间没说话,过了片刻她轻声说道:“澜澜,不太像小时候了呢。”
彦时愣住了。
单封阳:“澜澜真的有做到,自己去做想做的一切事情吗?”
“…没有。”彦时低声说道,“因为有些事情我不能去做。”
单封阳微微抬眉:“嗯?”她静静的看着彦时。
彦时慢慢张口说道:“我答应了奶奶,要成为一个靠谱的大人的。”
所以妈妈工作很忙,但彦时可以自己独立长大;
所以异管局的工作很难,但彦时可以一个人解决所有难题。
伊什梅瑞没有把感情还给彦时前,彦时觉得无所谓,一切都理所应当;
伊什梅瑞把感情还给彦时后,她在处理工作上的问题时也会委屈和无助,但是彦时很好脸面。
作为彦局,所有人都看着她。所以她得无所不能,她得绝对公平。
彦时:“奶奶,”不知怎么,很自然的,抱怨就说出口了,“上班特别、特别的难。”
“工作上的事情特别多,同事还很无能。几乎每天一个新事件,总有人在算计我。”
单封阳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来:“她们太坏了。”
彦时:“对,特别坏。所以我让她们赔偿了。”
但其实赔偿也没有很解气。
有些人,比如林絮雅,彦时还没法找她赔偿。
彦时沉默了片刻,慢慢问道:“单局在遇到这些事时,会怎么做呢?”
单封阳眼中一直带着笑意,她抬手摸了摸彦时的脑袋,说话轻描淡写:“我都套麻袋打回去了。”
彦时:“啊?”
“套麻袋打回去啊。”单封阳说得理所当然,“有些人,我作为单局不能动。但单封阳从不留隔夜气,当天就套麻袋。”
“澜澜,你是在爱中长大的。被爱着的幼崽从不忍着委屈。”说着,单封阳收回手,轻轻叹息,笑意逐渐散去,“临自醉没有好好照顾你。”
“她失约了。”
彦时低下头。
单封阳:“所以我的澜澜,没有被爱。也没有学会爱自己。”
档案室里重又安静下来。
银色的光辉彼此交织,流淌着静谧。
单封阳只是静静看着彦时,一如彦时怔怔的盯着她的眼睛。
过了许久,彦时才开口,嗓音有些发涩,却故意压得很稳,一如自己开会时:“可是奶奶,我现在是个很靠谱的大人了。”
她语速快起来:“虽然这里可能还没有我的档案,但我也会被历史所记住。”
“我裁掉了总局内不好好工作的下属;我修补了破破烂烂的世界屏障;我,我还抓捕了走私商团,查封了很多很多的黑市。”
“对了,我还处理了分局里贪污的问题,我…”
一桩桩、一件件,很多很多的“政绩”。
她说着说着,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
看着奶奶温柔的眼睛,彦时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垂下眼,睫毛轻颤,感觉自己在奶奶的注视下被看穿。
单封阳没有夸她。
单封阳只是伸出手臂,将彦时拢入了怀中。
随着拥抱的动作,压在彦时膝上的档案袋一下滑落,发生沉闷的落地声。
彦时静静的窝在奶奶怀里,仰头看着她,目光又越过奶奶的头顶,看向高处的绚烂银网。
“奶奶,”彦时轻声说道,“当异管局局长好难啊。”
“对,”单封阳的手抚上她的头顶。指尖穿过发丝,柔和又轻盈的,“所以我们澜澜,真的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大人了。”
彦时没说话,又一会,她说道:“奶奶,我特别、特别的厉害。”
“我可以摘月为潮、抬手落日。我很能打,她们都打不过我。”
“嗯…”单封阳笑起来,眼睛弯了弯,“澜澜好棒啊。“那这么能打的澜澜,为什么不套麻袋打回去!”
说着,她捏了捏拳,一本正经起来:“把每一个无能的同事都揍一遍。揍得她们生活不能自理。”
彦时愣了下,接着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眉目都舒展开:“单局,要是总局所有的同事都生活不能自理,就更没人干活了。”
单封阳:“不来上班就扣工资。先降职,再扣工资。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来上班。”
“噗。”彦时嘴角上扬,笑得肆意,“单局原来是这样的扒皮啊。”
“局长都来上班了,”单封阳理所应当的接道,“哪有下属还在家里躺着的道理。”
彦时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单封阳就那样看着她,眉眼温柔。
“彦时。”过了很久,单封阳才唤道。
彦时应了一句:“嗯?”她磨磨蹭蹭的从奶奶怀里爬起来,端端正正的重新又坐好,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
单封阳捡起地上散落的档案:“我的时间不多,尽量说详细。”
彦时一下收住笑意,只盯着她。
“段云尘那个小丫头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单封阳语气平稳,“维尔枢纽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炼金品。秘银是一种很神奇的炼金材料,能够存住她老师死前的最后遗魂。”
她顿了顿,唇角轻轻弯起,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惋惜:“自然,也能存住我的一缕神智。”
“我想见你。”单封阳说道,“所以你x来了,我的神智就醒了。”
她的目光落在彦时脸上。
她亲眼看着彦时,从出生起,襁褓里小小的一团,到开口说出第一声“飞飞”,到跌跌撞撞的学会走路。
再到整个小镇乱窜,爬树上房顶,摸鱼捡贝壳。
单封阳还没看见彦时长大的模样。
这叫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但这是最后一面了。
单封阳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敛住情绪,一页一页的翻开档案:“彦时,你是局长,不是执行处的成员。异管局所属,都是你的下属。”
“为你办事,是她们的义务。”
说着,她指向档案中的一处:“以雷娜斯谈判为例…”
那些历史记载里的,单封阳在每一场会议里的谈判、每一道政令后的博弈、每一次裁决中的目的,都被她本人细细道来。
彦时认真的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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