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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夏:云涌篇(鱼一头)


她们两人是亲眼见到长孙青璟如何对待懒怠渎职的仆人,如何罚月俸,如何将人打发去田庄修水渠的……不由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长孙青璟意识到两个婢女心中的恐惧,款款向前,向郑佛佑道:“佛佑,你可喜欢芍药?”
郑佛佑点点头,又摇摇头:“喜欢,但只是看看,不敢据为己有。”他双手捧着两支芍药奉还长孙青璟:“娘子恕罪,我恣意妄为,不干阿姊的事……”
长孙青璟假意凑近郑佛佑手中的芍药道:“品相看着不如你阿姊手中的——一定是园丁嫌弃有几片花瓣蔫了,顺势送你的。我猜得可对?”
“是,是。佛佑不懂事,娘子不要见怪。”蝈娘顺势说道。
“无妨,你尽管收着。”
“真的吗?”郑佛佑惊喜地问道。
“去吧,你想送谁就送谁。”长孙青璟微笑道,“以你的名义供养观音也可以,送给你阿姊也可以,给那些被冲撞的t娘子赔罪也可以,当然带回家也可以……”
蝈娘和阿彩都松了一口气。
“谢娘子——”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这男孩既没有将芍药转赠阿姊蝈娘,也没有将芍药赔偿给被撞的少女,只是转身又跑走了。
主仆三人只是暗笑郑佛佑毕竟只是个孩子,不会因为多认识几个字而立刻懂得友悌与愧而后偿。
郑佛佑雀跃着冲进净因寺内院,在竹林外偷听长孙敏行与院主论佛法。
可惜他凝神偷窥半日,却半个字也没听懂。
他踌躇了片刻,蹑手蹑脚回到法堂。法堂空无一人,他将新摘的芍药插进梅瓶,默默欣赏了片刻。
郑佛佑等了半日也没有半个人影经过,有一点落寞。他又拜过周孔牌位与鬼母子座龛,才带上门离去。
然后,调皮的孩子又凑巧撞上刚以鲜花供养寺院的长孙青璟三人。郑佛佑羞涩一笑,祈祷着自己的幼稚拙劣的如葵倾日之情不要被人勘破。
“阿姊,我走了。”他松松地偎了偎蝈娘,蝈娘揭去紧贴着弟弟汗涔涔前额的枯竹叶,点点头,又将他搂紧了一些。
“当心春寒,保重身体。”
就在阿姊的不舍,阿彩的羡慕与长孙青璟的唏嘘中,郑佛佑离开了净因寺。
男孩腰间的迎春花腰带随着他的一蹦一跳跌宕起伏,在午后的日光中,细小的花朵如浮动的碎金,向日光的源头聚拢。
长孙青璟远眺凤山,只觉山如浴火灵禽,栖息在蓬蒿之间。金芒浮动于层峦,紫霭盘萦乎翠岫。
近处,野老荷锄而歌,村童逐雉而嬉。
俯仰之间,凤凰的羽影投于千室,若张广厦之庇。
“他应该到演武场了。”长孙青璟微笑着畅想,“我本该去陪陪他——不过算了——比这更艰难的棘手之事他也撑过去了。”
急促的銮铃声骤作,像金戈划破布帛,阡陌间穑事和谐被无缘打破。农夫释耒而顾,稚子骇啼而匿,群雀轰然自禾垛惊飞……
一位朱衣少年策骐骥驰过,蹄铁击石,溅尘如雾。一人一马在寺前木榜前停留须臾,马因突然的停驻嘶鸣人立,鬣鬃怒张若喷焰。
在婢女与部曲们的窃窃私语中,马鸣哕哕,似嗤似恸,令人感受到它主人睨视榜上文告的不屑与讥嘲之情。
骏马稍作停留,又奋蹄而去,金石之音铮然,踏碎净因寺前的一片死寂。红影没处,唯见黄尘盘空,翻腾在凤羽状的、丝丝缕缕的阳光之中。
“长得真像,我差点以为公子又回来了。”长孙青璟身后的一位部曲低声说道,“单手控鞍的姿势也像……”
“最近可有唐国公的近亲寄寓于此?”阿彩好奇地问部曲道。
“没听说过。”部曲实话实说。
“蝈娘,这是附近的郎君吗?”阿彩的好奇心有增无减。
“我一点也不记得有这么个郎君……”蝈娘摇头,没有半点头绪。
待得盘旋的黄尘缓缓落回陌上,长孙青璟才从神游中抽离出来:“回别业。”
这是她与红衣少年的第二次邂逅。
为什么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居然连愤世嫉俗、洞若观火的容止形骸也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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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计划落空,三人各忙各的[害羞]

第89章 造门
张亮、李梵娘婚礼前日,李世民、长孙敏行、阿彩及几个负笥扛箱的部曲便先行拜访未婚夫妇。
张亮被只有一面之缘却已成为刎颈之交好友的大手笔吓得有些头晕,阿彩展开庶人所用婚服——绛红色公服为他试穿时,他竟误以为阿彩是李世民妻子而一直保持着叉手姿势不敢动弹。
阿彩乐不可支。
李世民一边吩咐部曲们搭起青庐,一边笑着宽慰张亮:“这不是我妻子,这是为我妻子的梳头裁衣的婢女。你照她说的做就是了。”
“娘子,得罪了。”少年局促不安地将手臂垂在身侧。
阿彩为张亮束好进贤冠,从带来的箱箧中取出铜镜:“新郎官穿了这身绛色公服,鹤立得很,保管把来客都衬得如灰鹅一般。”
张亮局促地挠头。阿彩收起铜镜,指着几箱子器物道:“这是我家娘子花了半个月时间从各个集市凑齐的,婚礼那日,你可记得当面谢她。”
“一定。谨记了。”张亮摸了摸头顶新郎进贤冠,欣喜不已。
阿彩又指着马背上未曾卸下的几个箱子道:“那是我家郎君为李娘准备的嫁妆,今日先存在李娘家中,婚礼时由郎君带来。”
“是是是,我都听娘子的……”张亮未曾料到自己不过请人帮个小忙,却因施以援手获得如此之多的报偿,“公子,我无以为报。”
“你看不起我吗?扭扭捏捏一副小儿女状。”李世民道,“你们小家新婚时所需器用,还有李娘的嫁妆,确是我娘子一手操办的。今日她须得替我应付那些麻烦的亲戚,我不便带她前来。婚礼那日,她自然也同来贺喜。”
“张郞,你带我们去见见庙社翁与双盏使,我们需弄明白北邙乡村婚礼流程,到了正日我们若露拙出乖就丢张、李两家的脸面了……”长孙敏行环顾四周,努力控制住自己被家徒四壁震惊的无礼表情,尽自己所知道的常识提醒道。
“我也须得见见我从妹,先嚷得邻里都知道她大户堂兄来主持婚礼了,一个都不敢小瞧她才是。”众人都笑起来,拉扯着幸福的准新郎去拜会村中尊长与未婚妻一家。
长孙青璟对于李世民将她作为后图副策是有一些不满的,她本意也想提前去见见那个传说中勇武的庶民少年和他泼辣的未婚妻。
但是李世民千叮万嘱不要将参加庶人婚礼一事告诉除了张后胤之外地所有人,她便只能老实在别业呆着以免亲眷来访,蝈娘也陪着她枯坐。
两人下了一会儿双陆棋,蝈娘便好奇地问道:“郎君为何单携阿彩前往——论理,阿彩是娘子媵人,郎君不好随意差遣她。”
“你是熟脸,不方便去;阿彩是生脸,大家对她不熟,不会起疑心;我兄长是生脸,几个从大兴追随来洛阳的部曲是生脸——我和公子自然也是生脸。大家都是北邙乡野的生面孔,在婚礼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才不容易遇到熟人。”
既然已经视蝈娘为心腹,长孙青璟索性与她说个清楚:“不是我与郎君不信你也能为李娘梳出蝉鬓高髻,实在是不敢让你涉险。张郞这件事,有些一言难尽。他救过公子的性命,公子当然想要酬谢他,谁料他只要公子冒充其未婚妻的堂兄参加婚礼。”
“啊?”蝈娘被这奇怪的请求弄得稀里糊涂。
长孙青璟却放下棋子,太息道:“那位李娘,也着实命运多舛。她家中只有孀母与弱弟,也不知受了宗族多少气竟与他们义绝。无有同宗年长兄弟送亲,婚礼未免寒酸,新妇日后也难免抬不起头,故有此求。张郞虽说为李娘所求,自己却也连丧父兄,很是凄苦……”
她想起自己被逐出家门的经历,想起窦夫人初丧时李世民手足无措地情形,不由觉得这对未婚夫妇比自己艰难百倍千倍。
“公子在守孝与出席恩人婚礼之间两难,幸亏张夫子及时开导,他才终于下定决心暂释缞绖,赴宴以报德。虽说释哀往贺是义之所趋,但毕竟难堵悠悠铄金之口。所以此事宜秘,勿令多人知晓。国公、庄吏、家令面前万不可透露一点风声;刘娘子那里我也只是委婉地告知重酬张、李夫妇,但未说起亲身赴宴一事。”
“娘子,我懂了。”蝈娘执棋答道,“反正娘子与公子赴宴那日黄昏,我便在娘子屋中值守。但凡有人来访,一律三缄其口。被逼问得急了,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打死我也不说你们去参加婚礼,省得越描越黑被抓住把柄。”
长孙青璟点点头:“正是如此。”
“菩萨保佑,老天爷可不要再为难这对苦命鸳鸯了。”蝈娘双手合十道,“就让张郞李娘永偕伉俪,白首同心。”
顽皮的婢女突然收回手,开开心心的说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这些奴婢遇见了郎君与娘子后,日子便越发顺遂了,想来那对夫妇也会如此。”
“你也越发会说嘴了。”长孙青璟道,“天道其实一直挺公平的,只是人之道,朝廷之道,帝王之道难免偏颇,往往损有余而补不足,令人扼腕。”
她料定蝈娘也听不懂自己的满腹t牢骚,便挥挥手示意蝈娘继续下棋。
此时,奴婢来报陈国夫人来访,长孙青璟的脑子一下子胀痛了起来。也不知这位尊贵的舅母是特意来看外甥的还是外甥新妇。
作为新主母的心腹,蝈娘顺便透露了一点关于这位公爵夫人的信息:“娘子,陈国夫人为人刻薄挑剔。有一阵子她很热衷给公子说亲……公子的脾气娘子也是知道的……喜欢的人和物事都是放在心尖上,事无巨细地照料;不喜欢的便是懒得多看一眼,多问一句。所以陈国夫人想要说成的一桩桩亲事都被公子和唐国夫人托词推回去了……娘子见到这位不得意的夫人,万事小心为妙。”
年轻的夫妇事前并未收到手条,也未有陈国府的家令等心腹仆役约定拜访时间,看来这位夫人确实如蝈娘所说喜欢意气用事,真是来者不善。
长孙青璟稍微整理了一下居家丧服,将新梳的低髻弄得蓬乱一些,便带着几位房中主事婢女前去迎接陈国夫人。
陈国夫人本与长孙青璟一样,只是国公次子的夫人。只因皇帝与前一任陈国公窦抗之间龃龉猜忌不断——其中情由,大概只有表兄弟二人心中明了——杨广总是怀疑窦抗曾经暗中勾结汉王谋反又苦于没有实证,自负猜忌的皇帝便以诸如藐视君上一类奇怪的理由剥夺了窦抗爵位,赐予其弟。
只可惜这样的天幸并没有使得夫人变得谦逊一些,反而令她觉得理所应当。
“舅母,安和好在。”长孙青璟率众奴婢亲迎陈国夫人,敛衽而拜,又亲自将夫人搀扶下马车。
“世民呢?为何留你一人在家守制。”陈国夫人词锋犀利地问道。对于外甥不来亲迎舅母一事,她耿耿于怀。
“他今日率众部曲演习斥候之技,需在山溪间往返二十里路。”长孙青璟延请陈国夫人进入别业内室,“舅母为何不早说要与我们一聚,世民必然拥彗而待,哪里都不去了。也不知他现在钻到了哪片林子里,我马上叫人把他找回来……”
“你都说了演习斥候之技,他岂会被人轻易找到。”傲慢的陈国夫人怀疑夫妇二人刻意怠慢长辈又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不痛不痒地抱怨几句。
蝈娘等设好客座,点燃熏球,奉上浆饮,长孙青璟便邀陈国夫人入座。
因自己是晚辈兼新妇,她便不敢擅自坐在主位上,只是另设置一座位在旁陪伴。
“果然是新妇摄事,改弦更张,连香料的味道也比过去甜腻了些许。”陈国夫人故作感慨。
“甜腻”一说大有文章可作,可以理解成新妇擅自改动旧日规矩,可以说成新妇孝期毫无忧伤——更恶毒的隐藏含义,不外乎暗嘲长孙青璟妖冶狐媚,勾引丈夫无心守制。
果不其然,夫人就是蓄意诘难来的。长孙青璟与蝈娘对视了一下,各自露出讥嘲的笑容。
“不敢。母亲新丧,万事从简。父亲嘱咐我勤俭持家,我平日熏香也就将苏合香与木樨香减半,鸡舌香的味道就凸显出来了。舅母所说的甜腻,大概就是鸡舌香的味道。”长孙青璟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她又为陈国夫人斟上薤露酒:“奴为母守制,不便饮酒。舅母见谅。”
陈国夫人举盏喝一口薤露,带着一品命妇特有的矫揉造作说道:“世民与你婚礼之日,恰逢外命妇迎接皇后到洛阳;你母亲病故之时,我因有外命妇之职在身,也未能来大兴吊丧。本以为上元之后,能在洛阳唐国府见到你夫妇二人,谁料你父亲说已经安排你们暂时料理邙山田产。我牵挂你们安康,便特意来顾看……”
“我与世民谢过舅母牵挂。”长孙青璟欠身致意。
“我今日去净因寺还愿,顺便为你母亲唐国夫人祈福。院主与我说起,李家的一位姻亲,也许是你的一位亲眷也在庄上……”陈国夫人的好奇中带着一丝不屑,“听院主说是个有些雕虫之技的儒生。”
说起长孙敏行寄住一事,夫人语气不由加重起来;但是对于院主的夸赞,她却轻描淡写,似乎长孙敏行只是个靠着裙带关系依门傍户的无耻之徒。
“院主所说的长孙郎君是我的再从兄弟。”长孙青璟答道,“他是前太子洗马陆开明的再传弟子……”
“陆开明?就是那个煽惑房陵王的陆爽?”陈国夫人随意一问,在长孙青璟眼中真是充满了恶意。
“是。”她毫不掩饰地回答道,“就是这位倒霉的太子洗马。”对于“煽惑”二字,长孙青璟不是很认可。
“那么你这位从堂兄弟的父母是……”对于身份尊卑血统高低有着异乎寻常执念的陈国夫人穷追不舍。
“他父亲是长安县的主簿,已经致仕。”长孙青璟小心翼翼地说道。
陈国夫人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身为隋室宗女,她对丈夫外甥的这场婚事的评价一贯为不匹配,如今听说新妇才进门便将一干攀龙附凤的亲戚一起带来洛阳,不禁啧舌连连。
“哦!”这个回答充满了鄙夷。
蝈娘不懂什么房陵王、太子洗马、陆开明,只是厌恶陈国夫人高高在上的骄矜之态。
虽说她一介婢女也没有资格同情主人,但是从刘娘子处闻听长孙青璟坎坷身世后,觉得新主母非但性格毫不乖戾,且恩威并著,仁厚待下,着实是个豁达开朗的爽直之人。
如今眼见她被号称长辈的无礼之人如此刁难,蝈娘转身朝着陈国夫人映在屏风之上的剪影,当空做了个“呸”的嘴型,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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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窦庆的妻子设定为宗室女,就是十五章里就出现的舅妈。不用怀疑,她就是做媒失败来找茬的[小丑]

第90章 造次
陈国夫人那句略带轻蔑与敷衍的“哦”不但使得蝈娘唾弃,也使得长孙青璟不悦与微愠。
“舅母。”她正色道,“我这位兄长精通切音之术。他的恩师,也就是陆开明之子陆法言新丧。兄长受命对陆法言《切韵》遗稿勘误作笺注。只因我这兄长从小在长安长大,对河洛音变有诸多不明之处,故而寓居于此,准备开春之后陆续拜会洛阳诸位审音大家,以校正书稿。他先于我认识世民,结为至交,母亲生前也十分赏识他的才学才允许爱子与他交游。我的兄长并非藤萝附木,无自立之能,他闲时便折节下交,甘为乡野子弟的塾师。”
陈国夫人眯起眼,听得半明不白。她心中看不起齐人们的这些雕虫小技,又觉得九品官之子结交畎亩鄙人有失体统。一想到李世民身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毫无尊卑,不分贵贱的姻亲,陈国夫人一时耳聩目眩,几欲昏厥。
她以自认为最大的教养问道:“你兄长琢磨这些东西作甚?”
长孙青璟道:“研习切韵,是为了弘扬教化,俾自辽东至林邑,西域迄三韩,诸儒生之间不但同文相通,更可共音协律,作诗赋而合吕。”
这话虽说有些夸饰,却也是切音师们的初衷。当然眼前功利心极强的公爵夫人自然听得一头雾水。
“长孙娘子,你说得轻巧,就好似一个书生在佛前许个愿便能轻易实现一般。”陈国夫人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这世上总少不得几个迂阔之人去坚守心中大义吧。”长孙青璟与陈国夫人开起了玩笑,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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