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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夏:云涌篇(鱼一头)


“很像。”他言不由衷,只为博她开心。
“唉,可惜天还是太冷。它误判了羽化的时机。”长孙青璟指着瑟瑟发抖的蜻蜓,不无遗憾地说道。
那小虫子已经从晦暗的旧衣中挣脱,此刻这安静地伏趴在枯木上。它的翅膀过于娇嫩,并不能支撑它越过哪怕一步之遥。
“万物自由造化,生死也未可知。”李世民安慰道。他将纱灯又向刚羽化的蜻蜓移近些,似乎火光与温暖可以让这只透着青玉光芒礼赞天地的小虫子在一场不合时宜的羽化中活得长久一些。
流觞涧中的细小的涟漪开始增多,漾开一圈,两圈……重合,交错,荡开……
一开始,长孙青璟误以为那是成群结队的鱼在涌向水面,直到雨点t打在静默如玉石的蜻蜓身上。
蜻蜓颤抖着,又执着地抓紧了上岸后的第一片栖息地。它紧闭的双翼,肉眼可见地舒展、增大,倒映着整个池塘的光影。
“二郎、娘子,下雨了。”蝈娘轻声呼唤着,不敢惊扰入神的两人。所以面对岿然不动的爱侣,蝈娘也无法判断他们是否真的装聋作哑。
李世民放下纱灯,解下大氅在长孙青璟头顶结成雨篷。
“他们在看什么?”阿彩问道。
“有只水虿今天误判时辰,爬上岸来,正在蜕皮。大概是娘子觉得新鲜,便掌灯看它羽化。我本以为贵女们从小被严加约束管教,不会混同尘俗……”蝈娘示意一个注灯油的年幼婢子去找雨伞,歪嘴向阿彩笑道,“娘子和别的淑女有些不一样——还挺调皮可爱的——幸好池子也不深,雨也不大。”
“娘子还是跟幼时一样,没事趴池子边数虫子翅膀上的纹路!”阿彩以手搭雨篷,雅谑不已,“我家娘子,除了爱读书,还与郎君们一样会骑射、蹴鞠……呃,看虫子——朱门儿女的雅趣就是这么近俗合众。”
“天耶!”蝈娘愣怔地望着长孙青璟将双手做掬水状,伸向池中,“娘子不会想捞那只丑得要死的虫子吧?”
“她今天玩闹得确实过火了!换做在家中,应该被大呼小叫的阿嬭拖回闺阁之中修养了。”阿彩瞠目结舌,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蓬松的发髻已经被雨水打湿,变得沉重塌陷。
蝈娘将帔帛举过头顶,又将这半幅锦缎甩到阿彩发髻上。她第一次见到长孙青璟像个乡野顽童般观虿化蜓,忘乎所以,一时无法适应,只能设法自圆其说:“大概是白日里被人闹了心,所以看虫子消遣吧?”
阿彩点点头,将属于自己这边的帔帛拉高,一边等待雨伞,一边细看远处那一对动静相宜的璧人。
长孙青璟将素纱灯放置于一块并不平整的池中石垒之上,俯身贴近幼小的蜻蜓所停栖的枯枝,企图将两者连同那黑色旧壳一同收拢于掌中。她膝盖以下的裙摆已经濡湿,却浑然不觉。
李世民屏息凝神,不敢造次,只是为长孙青璟一时的执念遮风挡雨。
瞬息间,蜻蜓紧紧合拢的双翼舒张于身体两侧,坚硬的翅膜如龙鳞闪烁,蜂房般的双眼中竟然藏有无数盏纱灯,如龙目烛照。
“是的,你说得对,蜻蜓确实像龙。”他心中默念。
“哎呀!”长孙青璟惊叫一声,随着水花四溅,纱灯倾翻,受惊的蜻蜓振翼而遁,辜负了长孙青璟欲收留存活的善意。
它擦过连枝灯顶端的金丝莲花座,直冲云霄。在这个烟雨空濛的春夜,刚刚羽化的蜻蜓颇有一种龙行云中,身耀鳞光的神异。
长孙青璟望着手中空壳,不无遗憾地喟叹道:“也不知这蜻蜓如何捱过春寒?令人心忧。”
“坤载万物,众生各得其所。它既然婉拒你一番好意,必定自通造化之机。”李世民笑道,“在你叹息的当口,说不定它已经觅得一处妥善的安身之处了。”
他将大氅披过长孙青璟的头顶,执起她的湿漉漉的手道:“走吧,生病了就不好去参加婚礼了。”
两人相视而笑,牵着手飞奔过青石岸、沙洲桥,石径、连廊,将一众执伞追赶的婢女扔在身后。
“我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
“我今天回别业时遇到舅母了。她一定来找你麻烦了。”
“……”
“她与我将之前旧事与当下新账重述了一遍。诸如不服管教、自作主张、牵于私情……总之,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你们也各执一词?”
“从来都是这样。如果没有父母拦着,她哪里辩得赢我!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原来如此。”长孙青璟对一切了然于心,所有委屈烟消云散,只是抿嘴笑道,“门第愈显,其怪愈彰,其亲愈诡。我就把今天发生的不快当成嘉肴中的姜桂,华服中的线缕,自行挑出剪断、一笑置之吧。”
两人在长孙青璟所居翠微阁前停驻,只是听雨,不再提起陈国夫人吹毛求疵之事。
“我有件好笑的事想要问你。”李世民双目灼灼,神采越常。
“有多好笑?”
“如果我舅母四处散布谣言毁我名声,我父亲碍于面子不得不佯装发怒令我诣祠请罪,你会到家庙给我送饭吗?”
“胡说,洛阳哪来的李家家庙?”
“托我舅母的福,阿耶为保全面子总要把我单独关起来面壁思过的,到时我哪都不能去,你可会偷偷来送点菓子饮子陪我说说话?”
“不来。”长孙青璟顽皮地拒绝道,“你怎么总惦记吃喝?”
“你好促狭!我为你据理力争,你都不知道心疼我!”
面对惊愕的李世民,长孙青璟笑道:“我记得自己出言不逊,也闯祸了。到时必定陪你一起跪着,如何分身送饭?”
巨大的喜悦漫溢在李世民周身,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嘴唇如蜻蜓点水般擦过长孙青璟额角。
当然,前日桑林里那一踩一拧的剧痛他永志难忘,所以,他不由得将脚挪开了几寸。
长孙青璟惊异地望着他,好像身处一场烟雨编织的迷梦之中。
“请安宿,明旦再叙。”说罢,目眩神迷的少年趁着少女还未回神之际,果断抽身拔腿向外跑去。
他的脚背被沾湿的靴面被牵扯得又痛又痒,就像一片蜻蜓的翅膀掠过心尖,纤毫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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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散一把糖。在提供情绪价值这一块。“我陪你罚跪”的灵感来源于“主圣臣直”,□□药殉情说,就说二凤感不感动吧?[坏笑]

后园中,一群婢女不顾风雨,在流觞涧边追逐着随水波东去的素纱灯。
素纱灯在涧水中闪闪烁烁,随波逐流,游移不定……
一个十岁左右的家生婢——大概是刘娘子的一位近亲,手持竹竿,双脚踩在浅水处,将已经熄灭的纱灯勾回岸边。
女孩捧起心心念念的灯盏,却发现素纱灯在倾倒之时被烛焰烧出一个洞,不由十分沮丧,将灯盏扔在水边。
阿彩将油伞轻放在青石上,捡起灯来,将其前后上下端详了一遍,对那女孩笑道:“只是打湿,没粘上泥污,扔了就可惜了这精细的雕花木纹,我试试修补一下。”
女孩子将信将疑地望着阿彩:“彩姊当真能修补?”
阿彩点点头,一手执油伞,一手持灯,与众人说笑离去。
她特意向满脸疑问的女孩子比划了一下素纱灯上烧出的窟窿:“你看,这个窟窿的形状像一个翅膀,兴许可以补上一只红隼、凤凰或者蜻蜓……”
只因日间各自忙碌,蝈娘与阿彩难得今夜同时被允许不守灯。
柔仪筑檐角的风铃轻颤,与斜风细雨应和着。阿彩缝补着落水又灼坏的纱灯,蝈娘替长孙青璟记下最近几日李家别业府库与长孙青璟私蓄各自支出。
柔仪筑独门独院,虽不轩敞,但是作为主人贴身侍婢日常所居,已经很令人知足。
“阿彩,我问你,你刚才去向娘子复命时,她还在生气吗?她有没有跟二郎诉苦?二郎有没有被娘子挖苦?”蝈娘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己逾矩。
“没生气,娘子挺开心的。”阿彩抬头看了一眼蝈娘,“娘子看了会儿虫子,心情挺好的。蝉衣说只是远远看见两人在廊下看了一会儿雨……还说说笑笑的……然后……”
“然后?”蝈娘好奇地问道。
“然后,就是如此这般……嗯……公子就离开了翠微居,回自己住处去了。”阿彩一心扑在素纱灯的窟窿上,自言自语道,“这火也是奇怪,烧得如此不规整。要不绣一头凤凰,不过这灯罩太素净了,还是绣蜻蜓吧。蝈娘,你喜欢蜻蜓还是豆娘?”
蝈娘一把夺过素纱灯,瞪着阿彩道:“‘如此这般’是什么意思?说人话!”
“悍妇,你斯文些,生生抢走我的素纱灯——银针差点扎到我手上!”阿彩抱怨道,却也不怎么生气,好像在逗弄一只团团转的猫,“‘如此这般’就是唇额相揾咯。”
“穷措大!”蝈娘撇嘴道,“让你好好说话,不准咬文嚼字!”
“……就是……就是二郎偷偷亲了娘子!你t这人怎么这么蠢啊!”
“当着大家的面?”
“也不是故意的,不过反正也没避着人……”
“啊!”蝈娘惊讶地叫了起来,忍不住捶打阿彩的肩膀,“你们这群促狭的獠,骗我去庖厨取姜桂汤,自己在这里偷看郎君和娘子打情骂俏——你们看就看了,还要说出来气我——打死你!打死你!”
蝈娘嗔怪的呼号、并不令人疼痛的拳头和气急败坏的言辞将阿彩惹得“咯咯”直笑:“饶了我饶了我,我也是听蝉衣说的……好的好的,下次换我们去取姜桂汤,换你偷窥。”
蝈娘捶得累了,便停手捂着肚子笑道:“怪不得我奉命把姜桂汤送去二郎身边时,他正抱着琵琶唱什么黄鹂留,桑葚熟的,难听死了,还不准人打断他,原来是心里长了草……”
“娘子这边也古怪,二郎走后,她就差遣我将二郎的旧衣裳找出来一件一件试穿——虽说她明天确实是穿男装参加张亮的婚礼比较稳妥,也体谅我辛苦不需要我重新量体裁衣,但是那股换衣服的新鲜劲头就是古怪至极——今晚她倒是不嫌弃苏合香的味道呛人了……”
“欸?”
“呃……”
两个女孩张嘴对视半晌,最后达成了共识:“不要告诉刘娘子!”
一想到刘娘子交托严加看管郎君和娘子的事情可能砸在自己手里,两个女孩惴惴不安起来。
“你说,醵饮那晚娘子和郎君甩开众人去桑林里作甚?”阿彩试探地问道。
“就那么点时间够干什么?”蝈娘摆出一副嫌弃阿彩少见多怪的神情。
“那你很懂咯?”阿彩不服气地反问道。
“我当然——”蝈娘突然拉高了调门,那声音又陡然从峰顶跌落,“——不懂了。你再胡思乱想,当心刘娘子把你叉出去。”
“醵饮那天,娘子从台地那边回来时是不是气鼓鼓、泪汪汪的?”阿彩问道。
“嗯。”蝈娘补充道,“后来二郎也不敢招惹他,一直陪着小心,后来还亲自来翠微居赔礼道歉。娘子后来又开开心心睡下了……”
“我以为他们只是吵架……”
“我也以为他们只是吵架……”
“啊!”
“算了算了。”阿彩挠挠头道,“刘娘子本来也说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别瞎猜了,我还要缝补纱灯呢!”
“那我记账!”
两人沉默了许久,各自专心做事。
蝈娘取出一堆凭据,记下几位里正代表乡里父老所赠兽皮药材数量,李家回赠米粟布帛瓦片明细。
“哎,阿彩,地髓的‘髓’怎么写?”蝈娘以笔根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写‘地黄’不就是了。”阿彩正在穿针引线,头也不抬,不以为然地回答,“装什么读书汉,娘子看得懂你的账本就是了——她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别这么拿腔拿调看不起人!”
“那我教你。”阿彩正在纠结着是将那纱灯罩上的破洞改成蝴蝶还是蜻蜓的翅膀,有些敷衍地说道,“你听好,国朝的那个‘隋’字去了耳朵,加上走之底,左边再加骨头。”
“什么国朝去了耳朵走了骨头?”蝈娘的心神为巨量之讯所冲,若洪涛溃堤,不能抵御,只能不甘心地服输说道,“醋大,存心捣乱,不理你了。”
说罢,她就将最初呈上来的几张单据上潦草的字迹依葫芦画瓢将字画出来,顺便自己在边上又画了块地黄根茎以防长孙青璟看不懂。
阿彩只是瞥了蝈娘一眼,懒得放下针线教她写字,只是偷笑。在她匠心独运之下。一对蜻蜓翅膀巧妙地将破洞掩饰而去。
蝈娘慨叹了一下,环顾四周,开始与阿彩说起李家秘闻:“阿彩,我听刘娘子说,国公年轻时曾把万娘子安置在此处——偷偷摸摸的。后来文献皇后崩,便又将她接去别的地方。窦夫人曾夸万娘子柔仪和顺,就把这小筑改名为柔仪筑,后来又赏给贴身婢女居住——说来,那位万娘子也是某位下州刺史的女儿,文献皇后在世时,弄得东躲西藏的。——诶,你这眼睛不对——”
“哪里不对?”阿彩自己就着烛光琢磨了一下,“确实不够亮。等我拆了重新绣——要我说,如果我是刺史的女儿,我就找个年轻的县令嫁了,县尉、主簿也嫁。我才不想在一品国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哼!”
“说得好像那么多县令、县尉、主簿都求娶你一样。”蝈娘大笑起来。
“两个小娘子今日不守夜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好,匈奴悍妇来了!”蝈娘叫苦不迭。
“什么匈奴悍妇?”阿彩不明所以。
“就是刘娘子啊!我也不知道是国公年轻时的哪个书童给她取的诨名。大家背地里叫惯了。”蝈娘一把夺过还未修补好的纱灯,扔下笔,吹熄油灯,“别缝补了!勿多言,安歇安歇。不然匈奴悍妇会罚你去廊下睡。”
两人飞一般跳到榻上,钻进衾被之中装睡。
“我听到有只聒噪的蝈蝈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刘娘子轻叩房门,戏谑道。
“娘子,我哪里敢?”蝈娘假意从被中坐起,“我不过和阿彩说起长孙娘子喜欢蜻蜓,阿彩一时兴起,便试着绣了个蜻蜓纹样问我好不好看。”
“你们两个倒是看看漏壶里还有水没有!”刘娘子拍打着房门,提高了音量。
“娘子,阿彩知错了。我们这就休息。”
等到小筑中恢复了宁静,蝈娘才分辨出门外窸窣的衣饰声。就着庭燎,窗棂上映出了刘娘子渐行渐远的剪影。
阿彩等了半日,确定刘娘子走远了,又惦记起没有绣完的蜻蜓,便轻轻推了推一侧的蝈娘:“哎,你账还记不记了?刘娘子应该不会回来吧。醒醒啊,我教你写字。”
“阎罗婆……撕烂你的嘴。”蝈娘含含糊糊地说着梦话。大概是白日里太累了,果真是一沾衾枕就睡。但是她又被日间不平事所扰,所以梦话连连。
“梦里都这么凶悍!还有脸笑话别人。”阿彩慨叹着摇摇头,钻进被子里。
阿彩今日陪同李世民去别人村上拜访一圈,心情大好;同行人中居然还有自己一直仰慕的公子,令她又惊又喜;村民们甚至村老、社宰将自己误认为她是大家闺秀的歆羡眼光着实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李梵娘、张亮又是极好相处的性格爽快的同龄人——本该是多完美的一天!
“你睡觉怎么跟烙胡饼一样翻来覆去个没完!我冻醒了!”蝈娘不知何时又坐了起来,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阿彩只觉得这个凶悍的少女正愤怒地注视自己,竭力将被子抢夺去另一边。
要不是蝈娘抱怨几声,性情还算柔顺的阿彩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那么累还睡不着。
“我心里有气。”阿彩突然想起了今天那一场糟糕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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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准备写这个故事的B面,从CP粉的角度来写二凤怼舅妈[坏笑]

第95章 夜谈(2)
一听到阿彩说自己心中有气,蝈娘好奇地靠近了她一些,好像找到了白日里平白受气无处可诉的共鸣者。
“噢,有多气?”蝈娘一时睡意全无,在黑暗中摸索一番,拍拍阿彩的肩头,“不如说给我听听。”
“行,正愁无处诉说,你嘴巴毒,等我说完了你再替我诅咒我遇到的阎罗婆几句,我就能睡着了。”阿彩披衣靠在榻沿上,爽快地回答。
她一时竟忘了那只绣了一半的蜻蜓,只想找人倾听。
“哪个不长眼的阎罗婆惹恼了我们蕙质兰心的阿彩娘子?”蝈娘饶有兴趣地正襟危坐,顺便将被子又推给阿彩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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