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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夏:云涌篇(鱼一头)


李世民紧蹙眉头,只是摇头:“耕者有其田是亘古不变的常理如今朝廷信用败坏成这个样子,连带我想稍微推利,农人率先想到的不是来年日子稍微好过些,而是公子又在耍什么把戏?——我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向他们剖心以证?”
“或者你到今秋时返还他们一些米粟,免去一些借贷利息——可惜无忌不在我们身边,不然他总能想出些新的法子帮你。”长孙敏行思索道,“这些田舍郎与他们的家人都挺敬重你。我方才也在想,倘若你再年长十岁、二十岁,是不是就可以取信于他们了?”
“诏令数更,民疑于下,吏玩于上,国家就像布满蚁穴的堤岸,早晚崩塌,无法挽回。”t李世民凝神默虑片刻,似有所念道,“都怪我太过年轻,手中又无权柄。我后悔没能早点体察这些农户的疾苦……”
“话虽如此,可是我总觉得为食于道比怨天尤人通透近俗,而正本清源比设棚施粥所虑长远。”长孙青璟从一群功母之中脱身向法堂走来,以温柔而坚毅的语气说道,“吝啬见弃,施者小惠,立制大谋。二郎有心除弊,着力剜骨祛毒,涤秽布新,只管放手施行便是,再不要过多自责。”
“你手中攥着什么?”李世民递给长孙青璟一杯紫苏熟水,指着她手中握着的一沓纸问道。
“这是我新算好的账目——本想算好了问你要钱,现在我改主意了。你除旧布新,一下子要做这么多大事,只怕入不敷出。我方才与功母们算帐,新织机确实靡费良多,又要高价请罗眼师操作,收回本金尚需时日。我细想一下,自己好像带来了几锭马蹄金,也够用了,便不再腆着脸问你要钱买新的提花织布机了。”
“你这是什么话?”李世民笑道,“说出这话也不顾及我的颜面吗?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我非但不守祖业还擅用妻子嫁妆……”
“你不要拂她意。”长孙敏行笑道,“她心如铁石,万夫莫夺。你再多说一句,只怕她又要气恼了。”
“我哪敢不听她的擅自主张……”李世民戏谑着转向长孙青璟,“我没说错吧?——你在我面前一向说一不二,长孙娘子?”
“然则如何?”长孙青璟侧首反问。
“我是说,唯君所命。”李世民用略带夸张的语调回答。
三人一起微笑起来。
庄吏只觉得二人情状,腻若脂膏,令人不能直视,不由下意识地撇撇嘴。
“先生,像于主簿这种入流官,月俸大概多少?”蝈娘听得郎君娘子们谈得投机,仗着自己是主母贴身婢女的身份询问庄吏。
“一千钱!”庄吏不假思索道。
“啊!他需要不吃不喝不奉养老人不抚养孩童中途还不能遭遇白事三年才能买得起一张织机!”蝈娘几乎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声音都变了调子。须知于主簿的身份对于她和她周围的亲友已经位极难逾,她根本无法想象对于于主簿来说都难以购置的物什是如何奢靡不近人情。
庄吏望着吃惊的蝈娘,平静地答道:“是的,你算的不错。”
“而熟练的织工不知要劳碌多少年才做得起一件夫人们穿了一次就弃置的锦衣!”蝈娘不假思索地慨叹道,丝毫没有留意自己的无心之言可能会招来长孙青璟的嫌弃。
准备教授幼童们数术的沙弥正与长孙敏行交接今日所授课业,却也被蝈娘直率的言辞感染,停驻倾听了片刻,才摇头叹息着进入法堂。
“温习尺度。”沙弥有些三心二意地开启了今日的数术讲习。
“度之所起,起于忽。十忽为一丝,十丝为一毫,十毫为一厘,十厘为一分,十分为一寸,十寸为一尺,十尺为一丈,十丈为一引。”孩童们又是一阵充满了新鲜感的有口无心的喧嚷,令人忍俊不禁。
长孙青璟同样被蝈娘熟练计算的口头账目震惊了,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轻飘飘一个打算竟然是低级官吏与杼轴熟手好几年的生计。
对于蝈娘的言辞,长孙青璟怅惘沉思,久久不能释怀。
法堂中孩子们大声背诵的尺度换算在长孙青璟的耳中竟然变成了月俸、年俸乃至锦缎价格的换算。悲悯同尘的齐物观使得她坐立不安。
蝈娘意识到眼前众人是因自己“失当”言论而短暂沉默,不禁懊悔地低头,等待责骂。
长孙青璟回想起这个干练少女上元夜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想起她穿上改制锦绣旧衣时的欣喜,想起她请求允许她幼弟进入这个简陋法堂开蒙读书的恳切。
她第一次意识到强分贵贱、妄言等差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她有些惭愧,鼓起勇气向满脸绯红、绞手而立的蝈娘说道:“蝈娘,你去火室中为我摘几支芍药,我供养观音用。”
“是。”蝈娘只是垂眸称是,不敢再看长孙青璟一眼,便如遇赦宥般转身向净因寺后的火室跑去。
长孙青璟突然觉得她与蝈娘无非是同一棵树上甚至同一个花萼上飘落的两片无甚区别的花瓣。她侥幸被风吹上青云,而蝈娘却不幸沉入泥淖。
至于同萼所生的花瓣究竟是上青云还是入泥淖,那全然凭风的喜好而不由花瓣本身的美丑颜色德行决定。
长孙青璟突然敛衽正色问道:“二郎,我是个虚荣奢侈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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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三傻创业史:李世民无法取信于人,青璟的投资有风险,敏行的学生不太聪明[坏笑]感谢大家一路支持我这不太言情风的小说。下一章会加点糖。
还是要多嘴一句:大家还是自信点,如果是长孙后的事业粉,真的不用纠结李世民爱她的方式。两个人勤奋工作收获理想的同时赢得匹敌的爱情难道不美好吗?
也不用苛求长孙后是完美无缺的人,她丈夫都能容忍她的瑕疵和任性,我们当然也可以。
也无须认为长孙后身边都是想迫害她的降智恶人。你要相信她的社交统战能力,她不需要事事让丈夫出头,大部分难题可以自己解决。
今天就这么随口一说[害羞]

第86章 更张(3)
李世民逡巡须臾,也不知是在搜索谀词还是为长孙青璟开脱:“当然不是。你不惰不奢,勤劬俭约,举家上下,莫不敬服。怎么会是虚荣奢侈之人呢?”
“你呕心雕肝地赞我,是出自真心呢还是存心逗我?”长孙青璟穷追不舍。
“我当然是真心夸赞你持家有道,天日可鉴。”李世民微笑着指着院中天空,“不信的话,可以立誓。”
“华辞盈耳,恐怕不是由衷之言。”长孙青璟目含谑色,轻轻抿着嘴唇。
长孙敏行笑道:“二君且止!另择良时再议论。今日我们另有要事。”
庄吏看准时机提醒道:“公子,我看你也对农夫们仁至义尽了。与其任凭他们胡乱猜忌,公子还不如遂了他们的意,一切照旧,莫再推利了。”
庄吏的话又把李世民从与长孙青璟与敏行相处的短暂愉悦气氛里拖入不得不面对的尴尬现实中。
“我——”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依旧斗志昂扬,“让我再试试。”他望了一眼微笑着鼓励他的长孙青璟,仿佛她是这个对他充满质疑的世间唯一强大的支撑。
“你亲自与田父们说个明白,我保证不笑你。”她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顽皮,其意不言自明。
“与其令人徒生猜疑,不如由我亲自出面与田父们说个清楚。”李世民利落地起身,从庄吏手中接过那一沓他自认为还算在父亲容忍范围之内作出了最大让步的田契。
庄吏大叫道:“公子不可如此莽撞,一切由我代劳即可。国公若是知晓公子今日与这些田舍翁徒争口舌,哓哓不休,恐怕不会觉得体面,定会——”
眼见庄吏已经上前一步堵住李世民去路,不允许不知天高地厚的贵公子失了体面,长孙青璟突然朗声道:“先生为唐公与公子分忧,唐公怎会迁怒于你?姑且容公子先行!”
“妹妹此言甚当!”长孙敏行潜奋其志,“世民,你不妨落云履,且将尊卑泯去,与田父们说个明白。”
庄吏心中自苦道:“这公子身边都是些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徒,真是令人心忧。”
李世民一侧身从庄吏身边蹿过,跃到中庭一块青质白纹的灵璧石上,高擎着新的田契叫道:“诸公且住,听我一言!”
“未睹其善,徒见其妄。”庄吏站在这块巨大的龟纹石下,扶着额头自言自语。
争执的、絮叨的、犹疑的、畏惧的田父们一时安静下来。用最大的善意和最好的教养对待这个年轻热情却未免身不由己的贵族少年。
一个身着短褐的年轻人从静默的人群中挤到龟纹石下,仰头向李世民作揖道:“公子,新田契所说的分账法,庄吏写得清楚,解释得也清楚,我等也已经看得很清楚——只是我的父兄皆因被朝廷耍弄多年而不得不依附唐公自保,母亲姊妹也受雇于国公府。所图无非是家人周全。公子若能亲口回答我一句话,我便信公子确是出于仁义之心而不是别有所图才与我们另立新契……t”
“请讲。”李世民跃下灵璧石,郑重地欠身向这位同龄的农家青年行礼。他并不觉得自己一片好意被人冒犯,只是很庆幸尚有一丝微风搅动了眼前的死水。
朱门蓬户间,隙光初现。
“公子,那我便直说了。”那年轻人率直地问道,“公子是否真心愿意在推利的同时依旧庇护我们这些农夫免受朝廷徭役之苦?”
两人对视片刻,都竭力想证明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
“你这孺子也未免太没有尊卑了!”庄吏大声呵斥道,企图吓退这个唯一愿意直言无隐的青年。
“我可以亲口回答,你也可以找自己信得过的乡老、社宰做个见证。”李世民笑道,“我自问没有什么险恶的心思。不过剖心析肝地讲,我也不是全无私心——你们这些小家的日子过得比原先松爽些,得安其生,不再总想着从河东跑到河南,从河南跑到关中,我也可每岁按时取私租,闲暇时可训练部曲追随我征伐,岂不快哉!”
这样一说倒也真诚。虽算不得焚券市义、令人疑窦丛生的壮举,也算两得兼利、互不相欠的交易。比起单纯地吹嘘自己仁义推利更令人信服一些。
包括发难的农家青年在内的所有农夫都莞尔而笑,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公子,容我们再商议片刻,须臾便给公子答复。”众田父七嘴八舌道。
李世民微笑着点头应允,又调皮地转身以双手小指相勾,在头顶做出“凤凰展翅”的琵琶手势向长孙青璟炫耀着事谐初定。
长孙青璟上前一步道:“胜勿遽酌(不要半场开香槟O(∩_∩)O)。”
“你就等着我把这片庄园变成华胥之壤吧。”李世民收起琵琶手势,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经意轻拂过长孙青璟的指尖,如两片不邂逅、触碰又被微澜裹挟离开的浮萍。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他的欣喜与快慰溢于言表,有种急于与人分享的矜夸之态。
院中横柯疏影里,停驻着一只蜻蜓,翦影凝然。若游龙之暂憩,潜鳞翼而待翔。
——那只是手指的剪影。
李世民入神地望着地上灵动的光影。蜻蜓剪影倏忽颤抖,幻作为纤指,随着指影游戏的结束杳然隐去。
长孙青璟将双手交叠于身前,一如既往的娴雅沉静,有类观音殿中侍立于侧的龙女。
李世民望着她那皎如冰魄,隐隐生芒的指尖,突然想问问她关于水虿羽化的故事。虽说他挨她一脚也不算太冤,但那个故事确实勾魂摄魄,以至他回味至今也不得要领。
“为什么是蜻蜓?”他冒失地问道。
就在长孙青璟还没有弄明白李世民在问她什么奇怪问题时,循行阡陌归来的家兵与部曲匆匆跑进净因寺中,连闯几道门找到郎君与庄吏。
“河南县派遣胥吏来征发民夫了!”为首的部曲喘息未定地向李世民报讯,“正逐里逐村张贴告示,清点名册。一行人正往净因寺而来。”
“朝廷正月时赈济饥民也这么麻利就好了。”李世民不悦地咕哝着。
沉默着旁观许久的长孙敏行也以一声刻薄的冷笑表示赞同:“你这傻子还一心以淳风易季世、以周礼律秦俗——哪知道朝廷是完全不顾百姓死活了。你这华胥之路注定艰难些。”
“那也得硬着头皮走一遭。”
“兄长,二郎,轻点声。”长孙青璟点着嘴唇道,“你们两个是真不怕隔墙有耳!”
“对,寺中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成丁甚是不妥,反倒令胥吏一行生疑。”长孙敏行与李世民、庄吏商议道,“不如令田舍郎们回避到各个殿内,作闲暇休憩状,不要太惹眼才是。”
说罢,长孙敏行向法堂内教导幼童背诵尺度换算口诀的沙弥使了个眼色:“总之,你们先应付这些鹰犬,我去替换沙弥,令孩子们诵读一些忠爱邦本的诗文……”
众人商议已定,庄吏便吩咐田父们各自散开,妇人们聚在法堂门口谈天说地等候孩童散学,长孙青璟夺过李世民手中田契,收入肩挎的鹿皮胡袋中,扣上玛瑙步摇纽,以免被户曹胥吏看到了横生枝节。她索性也随着长孙敏行进入法堂中坐在靠窗一角,学童又一次打开《急就篇》开始有口无心的诵读。
人马的喧嚷渐近。为首的胥吏匆匆与沙弥、庄吏见过礼。
“某奉河南令之命而来,借净因寺宝地张贴征发告示。阿师,可否通报院主?”
沙弥应道:“回少府史,禅师正按照朝廷敕令为前日收葬的流民诵经,不便打扰。他嘱咐依例而行即可,不必通报。”
胥吏颔首致意,又与庄吏说道:“今日贵人也在?寺中聚集甚多,不知可有应役之人?”
果然既有玩笑也有试探。
“风雨时节,莫不滋荣。灾蝗不起,五谷孰成。贤圣并进,博士先生。长乐无极老复丁。”
法堂中传来朗朗书声,童稚的声音赞美着天朝的风调雨顺、轻徭薄赋、野无遗贤。
“这些都是在籍的给客。”李世民上前与胥吏道,“他们的祖辈与我的曾祖父、祖父有旧。虽非应役之人,无执戟之责,却未尝不遵宪章,沐教化。每遇凶年,便协助主家赈济饥民,安葬殍殣。这些草野之民,也常怀报国之诚,身体力行地为朝廷分宵旰之忧。”
为首胥吏见这位年轻公子将“朝廷徭役与我家无关”的谬悠之论说得声调铿锵,不由好奇他的身份,便转向庄吏问道:“先生,这位公子是……”
“唐公次子。”庄吏答道。
“果然器宇弘深。”胥吏寒暄道。
“少府史奔走终日,颇受劳苦,宜少憩。”李世民与户曹胥吏互揖道,“净因寺是我父母捐资所筑,我也勉强算半个主事之人。少府史与诸位曹公不嫌弃的话,就在这寺中用些姜桂汤胡麻饼再走。”
“费心,只是我等公务在身,不遑暇食。”胥吏委婉拒绝后又忍不住环顾四周,似乎还在质疑这些所谓“给客”的真实身份。
蜷缩在法堂一角的长孙青璟与长孙敏行使了个眼色,将几个机灵孩童叫到身边,附耳嘱咐几句。
“去,吓走他们!”长孙青璟恶作剧似的将竹哨、陀螺、木鸢、竹马分发给幼童们,双手搭在为首郑佛佑肩头,将他奋力推出法堂。
“散学咯——”郑佛佑吹响竹哨,呼朋引伴地跑向中庭。
孩童们一时挤满了不大的院落,或骑着竹马手执竹剑对打,或爬上龟纹石斗百草,或找一块平整土地竞抽陀螺,或摇着瓦铃追逐嬉戏,惹得胥吏们不胜其烦。
“这是举家拜佛吗?”胥吏笑问。
一根扎在竹竿后的马尾鬃甩过他的肩头,扬起一片微尘,惹得他喷嚏连连。
长孙青璟就伫立在那一片弥散的微尘后,琥珀色的眸子里偃伏着从少女到女神递嬗的安恬与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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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浅浅暧昧一下就收住啦。
一切都会好起来哒。
不算很甜,明天补一章。
且看下一章二凤约会邀请被认真工作的老婆无视[爆哭]

第87章 更张(4)
“说来话长。”庄吏回应道,“前日里正、乡老、社宰等人听闻公子在别业暂居,便恳请公子寻一个清净居室为这些乡野孩童开蒙之用。我家公子干练明决,旋即寻得此处课轩,又延请夫子。已经授课几日了。今日公子为国夫人追荐冥福,唯恐法堂中器用或有未周,特来一观——烦请少府史回到河南县衙,代我等向于主簿致意……”
“这是自然!于主簿也常常向我们提起孩提时代多有乡邻帮衬。”在孩子们肆无忌惮地喧嚷声中,又一个陀螺滚落到胥吏脚边。一群孩子蜂拥而上争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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