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瓜少年不知风流,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白冤立刻吩咐小丁瓜:“你拎着榔头去外头守着。”
小丁瓜不肯:“为什么,我不去,我就在屋里,我也想听。”
白冤不容他抗议:“如是发现可疑的人靠近,就用榔头敲三下,出去守着。”
小丁瓜虽不情愿,还是服从了安排,这女人会下绊子,他有点怵她。
待掩上门之后,白冤才让曹大力继续往下说。
曹大力脸上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我本来不想多事,但光天化日,那姑娘是被绳子绑着双手,嘴巴也被那乡野汉子死死捂着,很明显是被强迫的。我内心非常愤怒,何况那汉子根本没个分寸,胡搞的时候捂住了姑娘的口鼻。那姑娘喘不过气来就开始挣扎,她越挣扎,那汉子就越是用劲儿,我觉得他肯定是想杀人了,糟蹋了黄花大姑娘怕人知晓,就准备杀人灭口。眼看姑娘已经翻白眼了,再这么捂着口鼻肯定出人命。于是我拎着榔头就冲了出去,照着那人的后脑勺狠狠敲下去,直接把他敲晕了过去。然后趁他醒来之前,我把那姑娘带出了青纱帐。”
那一排排墙头高的青纱帐,确实是个窝藏罪恶且滋生罪恶的地方。
白冤道:“也就是说,你当时救了她。”
“对。”曹大力正义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姑娘被糟蹋了还被闷死在地里头吧?!一路上她都在哭,一个姑娘家遭遇这等事情,以后肯定没脸活了,我也怕她想不开去寻短见,就安慰了一路。我本来是想给她送家去,但我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来她家住何地,后来才知道,这姑娘是个傻的。”
周雅人蹙眉:“傻的?”
“傻的!”曹大力道,“话还说不清楚,是个大舌头,问她什么都答不上来,就哭哭啼啼的喊疼,问她哪里疼,她撩起裙子双腿一张,就指着下头喊疼,我、我一大老爷们儿,这、这像话吗,谁家脑子正常的小姑娘能干出这等举动,况且她也已经二八年华了,连这都不懂,可不就是痴痴呆呆么。她哭也不是因为被人糟蹋失了贞节,她都不懂这个是在干什么,她知道啥啊,纯粹就是因为被欺负疼了,疼哭的。”
白冤拧起眉。
曹大力眼尖,立即道:“我就是个赶脚的,大老粗,没念过书,大字不识的一个,说话的确糙了点儿,几位听了别嫌脏,但我说的都是事发经过。我问不出她家住何地,又不能随随便便撇下不管,她痴傻成这样,万一再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但是我一赶脚的,走南闯北,过的是天当被地当床的苦日子,每天风吹日晒的,总不可能还带个痴女赶路。
“于是我便在瓦塘打听了一路,结果当地人谁也不认得她,不知道她是被那个乡野汉子从哪里拐带出来的,也许就不是瓦塘本地人。我本想把她送去官府,但是那衙门里的衙役跟个地痞流氓一样,手脚不干净,我才刚离开,她就哭叫着追上来,话说不清楚,咿咿呀呀的可能不会表达,估计那几个衙役欺负她是个痴傻儿,她就拽着我的挑子死活不撒手。
“我也是没办法,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我又不能真的撵她,也实在狠不下那个心肠。人是我救下来的,我总不能救完她,又把她随地一扔,这跟不救也没多大区别是不是,以她这个痴傻的程度,路边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欺负了去。她但凡脑子正常点,我也不至于这么为难。”
曹大力说着说着,透出一脸的焦头烂额,他好像真的为此感到异常为难:“她找不到家和亲人,因为我那几天给她吃喝,她就一路跟着我,可能觉得跟着我就不会饿肚子,有食吃。”曹大力叹了口气,“傻子能分得清什么,她连好歹都分不清楚,给个馒头就傻乐,我估计她就是这么被那汉子骗到瓦塘那片青纱帐去的。具体咱也不知道,我当初问过她好几遍,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白冤插嘴问:“她听不懂人话吗?”
“傻子嘛,”曹大力点了点脑门,“这儿有问题,沟通起来有障碍,她听得懂一些很简单的话,比如你问她吃不吃米饭,她就能听懂然后跟你点头,再复杂的,她也转不过弯。”
白冤:“她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我当时问了,她就说花,具体什么花,姓什么,她都说不明白,我就直接叫她小花了,她也能应答我。”
白冤心下思量,这姑娘傻到这种程度么,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生在这世道,可不就要遭欺负。
周雅人开口:“然后她从瓦塘一直跟着你,跟到了封口村?”
“对,因为是我把她带到村里来的,她那亲爹找过来,可不就要把账算在我头上,可我当时救了她女儿啊,他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恩将仇报!”
白冤:“你带来的,然后他女儿却在这死了,可不就要算在你头上,你若不带过来,他女儿肯定不会死在这儿。”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没人这么断案的呀,人是我带来的没错,可又不是我亲手杀的,凭什么算在我头上。”
“那是谁杀的?”
“我、我怎么知道!”
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若曹大力真的只是好心救下小花,那当爹的不至于如此对待曹大力,中间肯定还有其他缘由,周雅人问:“那后来呢?小花来到封口村以后,是怎么过的?跟谁过的?”
曹大力愣了一下,目光也随之闪烁:“肯定跟、跟我过的啊,我带她回来,还能塞给别人养吗,谁愿意养个傻子啊。”
“孤男寡女怎么过?”白冤毫无顾忌,直言不讳,“她虽然脑子不好,说到底也是个长开了的姑娘家,跟你怎么过?”
“就这么过呗,我光棍儿一条,又没娶媳妇儿,她也没有任何依靠,我不嫌她痴傻,她也甭嫌我岁数大,起码我能养活她。”
“可是怎么没养活呢?”
曹大力嘴角抽了抽,这女人究竟干嘛来的?他说的养活是她说的那个意思吗?
白冤丝毫不怕冒犯人:“再说,你岁数比人大不少吧?大四十?三年前那姑娘二八,而你这岁数估计能当人家爹,五十肯定是有的吧?”
曹大力:“……”你礼貌吗?!
曹大力:“是,我四十有五了,比小花大了整三十,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看着是显老,那又能怎么样呢?碍着谁了?”
白冤猜测:“碍着人亲爹了吧。”
曹大力气道:“她亲爹也不想想,一个痴傻儿,难道还能嫁个年龄相仿的好人家?”
“或许在那狱卒看来,就是你这一直娶不上媳妇儿的光棍汉,从瓦塘拐跑了他的傻女儿。”不然那狱卒怎会毫不容情地对他大刑伺候。
这一句几乎戳到了曹大力的肺管子,他气性瞬间暴涨:“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第71章 昏了头 “是你跟官府指认的王三虎吧?……
白冤却格外平静:“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吗?”
“我明明救了他女儿, 他凭什么诬赖我!还有你,不对,你什么人呐?你凭什么跑来诬赖我!”
“我么?”白冤高深莫测地盯着他须臾,“能断你生死的人。”
“什——什么?”曹大力以为自己听岔了, 脑筋转了几个弯, “断我生死?你?你是官府的人?”
白冤扬了下眉:“可以这么说。”
曹大力转而看向周雅人, 半信半猜疑道:“所以你是长安来的官?”
未等周雅人开口, 白冤便应了:“对。”
周雅人本就是宫中瞽师,协助大理寺办案, 虽为戴罪之身, 但说他是长安来的官,也并无毛病。
“你们是来抓我的?”曹大力吓得往后缩, “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小花, 我是被冤枉的!”
周雅人道:“不是你杀的自然不会冤枉你,我有话要问,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曹大力:“你想问什么?”
周雅人:“这两年你也四处赶脚吗?”
曹大力:“对, 我得出去挣钱啊, 不然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周雅人:“小花也跟着?”
曹大力:“她不跟。”
周雅人:“你出门赶脚,独留她在家中,以她这种特殊情况, 生活应该无法自理, 离了你, 她该怎么生活?”
曹大力:“我托了村里的方大姐照看,每次出门前我就把她送到方大姐家中暂住,给些粮和钱,再掏点辛苦费, 方大姐也乐意帮忙。”
像他俩这么问一句答一句都不够费事的,白冤示意曹大力:“继续说。”
曹大力面露难色,内心纠结着,难以启齿似的开了口:“我一走,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方大姐也要忙活儿,家里地里都要她这个妇道人家去操持,不可能无时无刻盯着小花。于是那狗日的王三虎,不是个东西,就把小花哄骗到他家里……对她,对她行了不轨之事!
“狗日的,欺负她傻,欺负她不懂人事,从那之后,王三虎就经常把人骗到他那口窑洞里,干那龌龊事,村里不少人都曾亲眼看见过,背后早就已经传开了。我那次出门四五个月,一回来看见坐在碾盘上编辫子的傻姑娘,肚子都大了!村里人在一旁取笑她,问她肚子里揣的谁的种,她没反应,别人就戳着她凸显的肚子问,肚皮是谁搞大的?是王三虎撒的种?还是方老爹打的种啊?”
方老爹乃方大姐的老父亲,已经七十高龄了,村里人传,某一天看到方老爹在窑院里将手伸进了小花衣服里,傻姑娘还对着方老爹乐呵……
村里人逗傻子,尽是下三烂的话,实在不堪入耳,毫无底线。
“我当时气昏了头,”曹大力难堪而气急败坏地说,“因为她让我成了全村人的笑柄,让我在这个村子里抬不起头,我很愤怒,所以我气愤之下把她赶了出去!发生这种丑事,我颜面尽失,我不可能再把她留在我家里,我也不想再听到村子里大家每次取笑的时候,前头都带上曹大力家的那个傻子,那些话太难听了,简直不堪入耳,什么曹大力带了个傻子回来当婆娘,结果傻婆娘跟半个村的男人上过炕,谁来都可以,我再也受不了这些指指点点。我也后悔,我当初就不该把她带回来,当初我一时心善,却要因那一时的心善承受这些,我承受不了,我也不愿意了,我就不得不变成一个恶人。”
周雅人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你明明知道不是她的错。”
把她赶出去,就是让她自生自灭。
“对啊,傻子懂什么,是村子里的那些人不是东西,怎么能怪个傻子呢,我当然清楚,可我就是忍不住要怪她,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王三虎……她傻,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做了什么,她更不知道她对不起我,我当时看着她痴呆无知的模样,我真的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我恨她为什么是个傻子,没有廉耻。”
曹大力无比酸楚:“当初,我明明是出于好心收留她,却又当了弃她不顾的恶人,我救过她,又害了她。他们说帮人帮到底,谁能帮到底,帮到底之后呢,我成了人尽皆知的笑柄,我受不住啊。我没那个能力,我一开始就不应该——不应该多管闲事,我也不用做了好事,又办坏事。然后心里自责,愧疚,痛苦,恨他们。我也不知道我当初带她回来,会发生后来这么多糟心事。”
白冤没说话,知道这都是人性,人性极其复杂,善恶从来不是绝对的。
这世上可怜之人太多了,小花只是茫茫沧海中的一粟。
“后来呢?”周雅人这么问。
“后来,”曹大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停顿须臾才续道,“其实那日她在我家门口坐了一天,天黑之后就不见踪影了,没多久我便看见她出现在王三虎家中,住了个把月,我当然很气愤。所以她被王三虎撵出来后,我还觉得她活该,谁让她跟那王三虎走的,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管她。她开始露宿村头,有时候脏兮兮地睡在羊圈里,跟癞皮狗抢骨头。但时不时地,她又会突然消失个一两天,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两天后又会睡到村头,我其实有些预感,她应该是被哪个图谋不轨的男人带到了野地里去,只是我不敢多寻思,我心里有愧。
“封口村的男人欺辱她,女人打骂她,即便这样她都没有离开过,她可能找不到出路,她只熟悉封口村这一亩三分地。再则,她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结局可能都一样。除非她能遇到好心人,但这世上有哪个好心人会一辈子关照一个傻子呢,我做不到,我也觉得,很难有人能做到。大多数人能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我赶她走的那天,我也跟她这么说,但是她听不懂,她一句都听不懂。
“小花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人却骨瘦如柴。我没再管过她,我还是三天两头地出门赶脚,为生计奔波,直到有一天回村,我听邻居说,有天夜里小花来到我家门口,当时她光着下半身,上身只套了件肚兜,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像是被掐的,□□流了很多血,在那一边砸门一边捂着肚子哭。”
说到此曹大力深吸一口气,抬手揩掉泪:“我回来的时候,的确看到自家门前一大摊干涸的血迹。她好像流产了,肚子应该特别特别疼,想来找我救她吧。但是我出门赶脚去了,当时并不在家。后来我才听说,是王三虎那不是人的东西,发泄□□时把她弄成那样的,完了之后却不管不顾,这是要出人命的啊。”
但是命如草芥,何况还是个无亲无故人人欺凌的傻子,谁管她死活。
曹大力将脸埋进手心里,久久没有抬起来:“是我的错吗,是我把她带到这里,又对她弃置不顾,所以是我害了她吗?”
室内寂静无声。
小花的悲惨从瓦塘青纱帐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曹大力没得到任何回应或谴责,终于从掌心抬起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说,我没这个义务管她的,就算那些亲生父母也会遗弃痴傻的孩子,把痴傻儿当作累赘,也许小花就是被自己父母遗弃的呢,我大可以不用负责,这样良心才能好受些。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小花,大家都说,她肯定是那晚小产大出血,已经死在外头了,我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不知道她最后葬身何处。她受了那么多欺凌,也许死亡对她来说,反倒是种解脱。”
曹大力喃喃:“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周雅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下定论这人是死是活。”
“对,后来见着尸体了。”
白冤:“尸体在何地?怎么发现的?”
“尸体在乱葬岗,被人挖出来的,大概半月前吧,我刚回封口村不到两日。”曹大力说,“县老爷有个亲戚,家中孩子病死了,生前没能成家,所以找到阴媒人,要给孩子配一桩阴亲。”
又是阴亲,白冤蓦地抬眸。
曹大力说:“阴媒人为他们在封口村觅了一名早夭的姑娘,就去乱葬岗起干骨,谁知他们找错了坟,挖出来一具大肚子尸体。那早夭的姑娘明明是个黄花大闺女,下葬的时候,肚子都是扁平的,这肯定不对啊,肯定挖错了。而且这具孕尸已经干瘪腐烂,认不清面貌,本来打算重新埋回去,结果有人认出来孕尸身上挂着的肚兜,就是失踪前小花穿的那一件。”
白冤:“那具孕尸就是小花?”
“没错,小花的尸体就是这么被发现的。”曹大力舔了舔干涩开裂的嘴唇,“因为是县太爷的亲戚家办阴婚,所以从县衙派了人手过来帮忙起干骨,你说天底下怎么就那么凑巧,这其中就有小花的父亲,梁有义。孕尸脖子上戴着颗桃花坠子,不值钱,但胜在精巧,那是小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东西,从来不肯摘,那也是梁有义曾经亲手给女儿打做的,因为她的本名叫作梁桃花。
“封口村的村民都认识小花,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是我把人带到的封口村,肯定瞒不住。所以很快,梁有义就找上了门,二话不说就要提刀砍我,连句解释都不肯听,我知道他见了女儿的尸体,只想报仇泄恨,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幸好衙门里的官差及时赶到,拦住了失去理智的梁有义,否则我当场就得毙命。”
白冤:“你被官府抓了?”
“过堂审问了我,前因后果我都在县衙如实交代了,小花出事失踪当时我远在外地,确实不在封口村,大家都能做证,小花的死真的与我无关,待官府查清楚之后,就把我放了。”
周雅人:“是你跟官府指认的王三虎吧?”
曹大力瞳孔颤了颤,他又没杀人,却平白无故摊上人命官司,肯定要把王三虎给咬出来:“我肯定要让官差去抓真正的凶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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